“隻是有些心情複雜。”
    遐蝶不由歎了口氣：
    “對於[我]的死亡，她追悔莫及。”
    “而後，她以泰坦的神權將我的靈魂重塑，卻也讓自己從未在人前示現，無法被人尋獲……”
    “因為…它一開始就為我而身隕，如今正靜靜地沉睡於冥河之中。”
    “你的意思是…玻呂刻斯已經死了？”顏歡挑眉。
    “沒錯。”遐蝶點頭，神情認真。
    “冥河並非凡物，絕不會被輕易阻斷。那拒絕死者、往生者，惟有神性的殘骸。”
    “也正因此，要想取出[死亡]的火種，我們唯有使玻呂刻斯從死亡中蘇醒……”
    “使用[煉金]之法的力量，令它的殘骸回歸一身。”
    沒想到，最終喚醒死亡泰坦的方法，還真是一個凡人煉金術士想出來的。
    但顏歡仔細斟酌，似乎也合理。畢竟紛爭泰坦的裂魂儀式這一世也是由凡人祭司想的。
    “那麽，按照煉金術士的說法，你也是巨龍殘骸的一部分？”顏歡看向遐蝶。
    “沒錯，在亡靈們的口中，我確實與那巨龍相伴相生。”
    “不過，在那之前，閣下曾聽到過聲聲歎息嗎？”
    “聽到了，果然不是幻覺吧。”
    顏歡雙手懷抱，“我想想，那是玻呂刻斯的聲音？她在窺屏？”
    遐蝶解釋道：
    “或許，那正是巨龍玻呂刻斯遺願實現的征兆。”
    “在行使神權，複活死者時，它也一定意識到了那代價究竟有多沉重。”
    “因此，它用盡最後一絲餘力，將我送到了無人敵視[死亡]的城邦——呼喚[死亡]的斯緹科西亞。”
    她眸光暗淡，繼續分析：
    “為了讓我過上新的人生，它卻沒能順遂心願，早早隕落…玻呂刻斯該有多想親眼見證，它竭盡全力拯救的姐姐，今後生活得怎麽樣啊。”
    “也正是帶著這樣的心願，即便身隕，玻呂刻斯的靈魂仍舊盤桓世間，靜靜地注視並記錄著有關至親的一切……”
    “所以……”顏歡眯起眼睛。
    “先前除了煉金術士的記憶球外，其它的記憶球其實都不是那些亡魂爆的。”
    “而是玻呂刻斯爆的？”
    “對。”遐蝶輕輕點頭。
    “飄蕩在此處的一縷思念，展現了某物。”
    “而我們將要把這些思念逐一編織，複原成玻呂刻斯完整的靈魂。”
    “現在，玻呂刻斯思念的拚圖已經甄於完整，隻差最後一塊碎片——”
    “我將在煉金法陣中呈現，它無比想要知曉的一切：我離開斯緹科西亞後所經曆的全部人生……”
    她緩緩掏出那份彩色圖畫，淡笑道：“…緹安大人已將它完整描繪，並交到我的手中了。”
    而在這之前，那個煉金術士居然真的將其餘材料完全準備好了。
    直至遐蝶帶著圖畫站上法陣，一切布置啟動，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玻呂刻斯，我會將你從冥河中抽離，然後重塑。”
    “或許你將因此受到驚擾，身形殘缺可怖……”
    “但若是當初你引渡的意識仍有一息尚存，那就請看向我吧。”
    “我想當麵和你訴說感謝：你以神性為我換回的一切，我已經品嚐過了。”
    在煉金術的效果下，一道人影的魂魄緩緩浮現。
    正是那位最開始出現的老女人。
    “這是……”顏歡仔細打量她的臉，結合前後分析……
    這個叫阿蒙內特的女人，正是當初斯緹科西亞女王所托孤的對象。
    按照時間線，或許她是在斯緹科西亞毀滅時將遐蝶帶往哀地裏亞，並一路教導著她長大。
    根據關係，遐蝶喊她句媽都不為過。
    “阿蒙內特閣下……”遐蝶眼眸一動。
    “可以為我講一講，斯緹科西亞真正的故事嗎？”
    對於這個遐蝶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抵達的城邦，她很是動容。
    相當於人生的起點。
    “可以……”
    阿蒙內特淡笑道：
    “斯緹科西亞，那在童話中遭受無妄之災，被死亡肆虐的海洋明珠。”
    “……在哀地裏亞之前，它是第一個轉向[死亡]信仰的城邦。”
    “在現在的你看來…這或許有些不可思議吧？”
    遐蝶眼神複雜，“沒錯。”
    “我難以想象……身處黃金世，享受著無盡壽數的人們…如何會醉心於死亡？”
    阿蒙內特淡淡而笑。
    “嗯，我也一直在思考同樣的問題，孩子。”
    “但恐怕這個問題沒有確切的答案。”
    遐蝶望著阿蒙內特，詢問道：
    “[征途之所以偉大，史詩之所以壯闊，是因為萬物終有逝去之時]——曾有人如此為我解釋，為何死亡是時間必須之物。”
    “但我無法將它視作最後的解答…難道一個沒有征伐與史詩的世界便不再美好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顏歡也是抱有一樣的看法。
    在死亡泰坦沒有降臨前的黃金世，翁法羅斯人民享有真正意義上的永生，這是連仙舟人都做不到的壯舉。
    因為豐饒的賜福，仙舟人雖有無盡的壽數，但代價便是化為魔陰身，以怪物的身份永續下去。
    但這黃金世的人民…似乎不會這樣。
    不管放在哪個世界，如果讓人選擇要不要獲得毫無副作用的永生，相信絕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接受。
    顏歡見過許多家財萬貫的人，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總會不計代價的為自己續命。
    在這個世界上，唯有生命才是自己的。
    “嗬…對你說出這話的人，我想他或許是一位將軍？鬥士？”阿蒙內特挑眉。
    “我倒是從他的話語裏得到了些啟發，想聽聽我的見解嗎，遐蝶？”
    遐蝶點頭，“請告訴我吧，阿蒙內特閣下。”
    “雖然，我心中對如何處置[死亡]的神權和火種已有決意……”
    “但，或許你的話語…能真正為我指明前進的方向。”
    “嗯，好。”阿蒙內特思索道：
    “你我並非真正的戰士或統帥，[征途]和[史詩]也無法引起我心靈的共鳴。”
    “但若將這語境稍加修改…如果[愛]並非墨涅塔賜予凡人的天性，反而是死亡降給我們的賜福呢？”
    聽到這，顏歡便已經沒心情聽下去了，默默掏出手機開了把單機遊戲。
    阿蒙內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