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捏碎它，就能捏碎那份不該存在的聯想，捏碎那個聖女倒映在她憎恨之海中的影子。
    聞言，莉雅無聲地走到她身側，漆黑的長裙幾乎與流動的霓虹地麵融為一體。
    她金色的眼眸掃過那顆寶石，又落回黑貞寫滿欲蓋彌彰的側臉，嘴角勾起一個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買唄。”
    莉雅的語氣平淡得像在決定晚餐是否加鹽：
    “禦主的給的信用卡買下這棟樓都未嚐不可，何況一顆石頭。”
    黑貞像是被她的平靜噎了一下，梗著脖子強調：
    “切，我才不喜歡這種虛假的東西，隻是…隻是看它不順眼。”
    “噢？”
    莉雅微微偏頭，金色偏灰的在星雲櫥窗的光芒下流淌著冷冽的光澤，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的探究：
    “那‘看它不順眼’的理由是什麽？其實就是喜歡吧。”
    她的目光銳利，仿佛能穿透黑貞那身厚重的鎧甲，直抵那顆躁動不安的內心。
    “閉嘴！”黑貞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赤金的瞳孔猛地瞪向她，指尖的火焰噗地竄高了一寸。
    “亞瑟王！你想現在就打一架嗎？！”
    “哈，莫名其妙。”
    莉雅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隻是用一種近乎學術研究的平靜目光，再次審視那顆“悲憫之淚”。
    “這顆寶石的憶質密度很高哦。構成它的憶質或許經過了極致的壓縮和純化，模擬出類似現實中稀有淚晶的特性。”
    “真要捏碎它的話，未免太可惜了。”
    “誰、誰要聽你說這些！”黑貞煩躁地甩開視線，卻又忍不住偷偷用眼角餘光瞟著那顆藍寶石。
    捏碎？這傲慢女說得對，太浪費了…而且，那抹藍色…該死！
    莉雅看著她這副別扭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沒有再逗弄她，而是幹脆利落地轉身，走向珠寶店那由旋轉星塵構成的門扉。
    “既然決定了，那就進去。”
    她的聲音不容置疑：
    “買下來，隨你處置。是鑲嵌在鎧甲上，還是放在床頭每天用火焰煆燒解氣，都是你的自由。”
    莉雅側過頭，金色的眸子在夢幻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
    “總比站在櫥窗外麵，像個得不到糖果就鬧脾氣的小女孩要有趣得多。”
    “你說誰是鬧脾氣的小女孩？！”黑貞瞬間炸毛，但腳下卻誠實地跟了上去，幾乎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莉雅身後，嘴裏還在嘟囔：
    “我隻是…不想再陪你在這無聊的幻夢裏瞎逛了，總得找點事做！”
    珠寶店的內部，比櫥窗更加夢幻迷離。
    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清冷的、如同月光凝結的香氣。
    櫃台是懸浮的、半透明的憶質結晶板。
    展示的珠寶並非躺在絲絨上，而是被無形的力場托舉在緩緩旋轉的微型星環之中。
    穿著銀白色製服、麵容精致如同人偶的店員無聲地滑行過來，臉上掛著永恒不變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歡迎光臨，尊貴的客人。請問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店員的聲音空靈悅耳。
    莉雅直接指向櫥窗的方向，言簡意賅：
    “把櫥窗裏的那顆石子交出來。”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點一杯水，仿佛那價值連城的寶石真的隻是路邊的石子。
    店員臉上的微笑弧度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對這種豪客司空見慣。
    “您的眼光非常獨到，那是本店的鎮店之寶之一，由築夢大師顏歡先生於克勞克影視樂園凝練百年憶質而成，蘊含著一絲純淨的哀慟概念，非常稀有。”
    她一邊說著，一邊優雅地抬手。
    隻見展示著‘悲憫之淚’的微型星環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緩緩脫離櫥窗的星雲背景，平穩地飛向櫃台。
    深藍色的寶石懸浮在兩人麵前，近距離觀看，那抹藍色更加攝人心魄。
    它內部仿佛有星河流轉，又似深海暗湧，一種沉靜而巨大的悲傷感隱隱散發出來，卻又奇異地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黑貞看著它，呼吸微微一窒。
    那股無名火又燒了起來，但這次，似乎混雜了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微弱的悸動。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胸中纏繞的火焰幾乎要觸碰到那純淨的深藍。
    “哼，純淨的哀慟？”
    黑貞強行壓下心中異樣，她掏出一張信用卡。
    “還不是要被我拿捏在手心裏，狠狠折磨。”
    “結賬吧。”
    店員微笑著接過卡片，在一個懸浮的光屏上輕輕一劃。
    “交易完成。感謝您的惠顧，悲憫之淚屬於您了。”
    她雙手捧起一個由星光編織而成的小巧禮盒，那顆深藍的寶石正安靜地躺在裏麵。
    黑貞緊緊攥著那個星光禮盒，感受著盒內寶石冰冷的觸感，目光悸動。
    她沒有立刻打開，也沒有像宣言的那樣當場捏碎它。
    黑貞隻是低著頭，赤金的瞳孔死死盯著盒子，胸中翻騰的戾氣似乎被那抹深藍奇異地壓製了一瞬，隻剩下一種複雜的、近乎迷茫的沉寂。
    璀璨的店堂燈光打在她漆黑的鎧甲上，映照出她緊抿的唇線和微微顫抖的手指。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我…算不算是收到禮物了？”
    “畢竟是禦主給的錢……”
    莉雅將一切看在眼裏，金色的眼眸中毫無波瀾。
    “買完就走吧，這家店已經沒用了。”她淡淡地說，率先向店外那片更加光怪陸離的夢幻世界走去。
    黑貞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斷電的雕像。
    過了幾秒，她才猛地抬起頭，將那個星光禮盒近乎粗暴地塞進自己鎧甲某個不起眼的夾層裏，仿佛在藏匿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然後快步追了上去，嘴上還不饒人：
    “喂，等等我，冷臉女！你走那麽快幹嘛？不是說好要找個地方休息嗎。”
    “我剛剛看到一個漢堡店，你不是喜歡吃東西麽？我看著廣告牌上寫的還不錯……”
    她的聲音在匹諾康尼永不落幕的黃金燈火中回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以及某種…終於得手後的、別扭的、近乎孩子氣的滿足。
    而走在前方的莉雅，嘴角似乎又彎起了玩味的弧度。
    由築夢大師顏歡先生親手鑄造的寶石……
    那不就是禦主做的麽。
    “…村姑就是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