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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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失信了!
一場隻屬於她的煙花盛宴
1
耳邊車子的鳴笛聲被阻隔,向榆隻聽見了那句“我想跟你一起上江大”。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宋懷時,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宋懷時勾唇一笑,薄唇輕啟“所以,可以嗎?”
他的話落入她的耳邊,像一根羽毛一直在向榆的耳郭處撓癢癢,惹得她臊得滿臉通紅。
宋懷時拉近跟她的距離“嗯?”
向榆像是終於拉回思緒,她不動聲色地撇開腦袋,眼神閃躲,“嗯”了一聲。
她是真的沒料想到這一茬。
向榆輕聲問“我可以把江大定為我們兩人的目標嗎?”
宋懷時反問“那我呢?我可以把江大定義為未來嗎?”
向榆轉開腦袋,點了下頭“嗯。”
宋懷時笑了聲,抬手在向榆的腦袋上揉了幾下“那我也可以。”
周遭都是小孩兒的嬉鬧聲和老人的閑聊聲,他們總是習慣用很大的聲音說著話。
眼瞧著就快到自家樓下了,向榆突然說“那我以後,能叫你阿懷嗎?”
早在之前她就聽過宋懷時的家裏人這麽叫他,她也很想這麽叫。
“阿懷”二字叫起來不僅僅是稱呼,更像是羈絆。
宋懷時挑眉“阿懷?”
“可以嗎?”問完這話,向榆還有些不安。
“啊,”宋懷時拖著音,“那行吧,不過這樣我吃虧了啊。”
向榆不明白。
宋懷時衝她笑了下“為了不讓我吃虧,那我喊你‘想想’吧?”
他說“祝我們,早日去江大。”
早日實現另一個目標。
向榆耳朵發燙,抿著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宋懷時的意思是,他們會有以後。
“向榆?”
向榆抬起頭。
宋懷時小聲詢問“你說行嗎?”
秋風刮過,吹起兩人額間的碎發。
這算是什麽?
是青春嗎?
“行,”向榆柔柔一笑,“一起努力吧,阿懷。”
那天正值晚秋,風很大,也有點冷。
秋風也不知道自己隨處吹過的地方吹起一片青春的意義。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陸佳穗邊哼著歌,邊神色愉悅地收拾著書包“明天就是聖誕節啦!”
向榆拉了拉包帶,笑“是啊,穗穗,平安夜快樂啊。”
那個時候還很流行這些節日,每到聖誕節城市的商業街都會裝潢成節日的模樣,學生之間也流行互相送小禮物祝賀。
兩人並肩走出教室。
寒冬的風吹得呼呼作響,一陣陣冷風刮過,她們臉頰都帶著刺痛。
“你明天穿什麽衣服啊?”陸佳穗問。
向榆沒想好,嘴上含糊了幾句。
明天聖誕節,前幾天宋懷時約大家一起去他家過聖誕,正好在期末前熱鬧熱鬧。
向榆對此還有點緊張。明明就是去一個同學家,但對象不一樣,讓她的心境也不一樣。
出了校門,因為宋懷時請假了,陸佳穗也沒選擇坐公交車,而是直接站在校門口打車。
向榆跟她道了別,揮了揮手便往前麵的十字路口走去。
冷風刺骨,又是一陣風,她額前的碎發被風刮立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
向榆伸手捋了捋劉海,一手伸進校服口袋裏拿出手機。
她的手已經僵了,握著手機還有些許不適應。
開機後,手機的通知頁麵跳出一條宋懷時一小時前發的信息。
向榆不禁彎了彎眉眼,點開信息。
s想想,平安夜快樂。
向榆彎著唇笑了下,手指滑了滑,撥打了宋懷時的電話。
“嘟嘟嘟——”
隻響了幾聲鈴聲,那邊接通了“想想?”
這個稱呼宋懷時喊得不多,跟向榆喊“阿懷”一樣,他們大多數隻在私下喊一喊。
畢竟這稱呼聽起來有些曖昧。
盡管這不是宋懷時第一次喊,但每每聽到這稱呼,向榆的臉上總會泛起紅暈。
她小聲應了。
“你放學啦?”宋懷時那好聽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過來。
“嗯。”向榆問,“你家裏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宋懷時昨天因為家裏有事要請假回家,臨走前特意來三班跟向榆打了個招呼。
因為這事,她還被陸佳穗她們好一頓調侃。
宋懷時“已經沒事了,我剛剛在跟我媽布置房間。她比我還期待你來做客。”
向榆愣了一瞬,而後頓時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你這麽一說讓我覺得好緊張。”
“緊張什麽?”
向榆“沒什麽。”
那頭的宋懷時笑了下“我媽不吃人,從你誇她做的東西好吃開始,她對你的印象就很好了。”
見狀,向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好吧。”
過了一個紅綠燈,周圍的同學比剛剛少了不少。
“對了,”宋懷時突然道,“今天平安夜,我給你準備了平安果。”
向榆頓了下“平安果?”
“嗯,但我媽一會兒要去接我弟了,我在家看著鍋,大概沒時間給你送過去了。”
兩人的家在不同的方向,正好一東一西,不堵車都得一個小時,來回一趟的確很花時間。
向榆忙道“沒事啊,你忙你的事情就可以了,一個蘋果而已呀。”
宋懷時“那我明天給你?行不?”
“行啊。”向榆抬頭看了眼街邊的建築,嘴角染著笑意。
兩人又聊了幾句,最後向榆看公交車來了,就準備掛電話了。
宋懷時笑著應了聲“那好,明天見,平安夜快樂。”
向榆笑了下“阿懷,平安夜快樂。”
晚上,向榆收到了一個同城速遞。
她拆開一看,是幾個包裝精美的平安果,平安果的旁邊放著一張字條,上麵的字跡剛勁有力。
“我下午思考了一下,還是覺得要給你送平安果,畢竟這是祝福不是?”
沒有落款,但向榆一眼就瞧出了這是誰送的。
她把方方正正的字條收了起來,而後把紙箱抱了進去。
向母見她抱著個箱子,問“什麽東西啊?”
“同學寄來的同城速遞,是平安果。”
向榆從裏麵拿了一個遞給母親。
向母拿著蘋果嘀咕“你這同學真閑,寄快遞多浪費,同城速遞可不便宜。”
向榆笑了下沒說話。
因為他來不及呀!
隔天吃過早飯,向榆跟母親說了聲今天去同學家玩,不回來吃午飯。
向母也沒多說,隻讓她去別人家要有禮貌。
今天向榆還偷偷地抹了一點口紅,她膚色白,倒也不需要塗粉底液。
見她打扮得這麽認真,向母調侃道“我女兒是不是有情況啊?怎麽現在這麽注重打扮了?”
向榆的臉“噌”一下紅了,看向母親嗔怪道“哪有,我也沒有多打扮。”
向母笑“女兒長大了。”
十二月二十五,溫度比昨天略高了些,頭頂也難得掛起太陽。
向榆抬頭看著太陽,伸手遮了遮光。
但光還是從她的指縫中漏出來照在她臉上,陽光下,她臉頰上細小的絨毛都顯現得清楚。
“嗡嗡!”
向榆從口袋中拿出手機,低眸一看。
是宋懷時。
s你出門了嗎?
向榆勾著唇笑了下,打字出門了,現在在等公交車。
信息剛發出去,宋懷時那邊便回了過來。
s好,快到的時候跟我說下,我出來接你。
向榆回了一個乖萌貓的表情包。
正巧公交車要來了,向榆收起手機上了車。
公交車到站,向榆下車後走到小區門口停住,在那兒等宋懷時來接。
宋懷時所在的小區是俞峽這邊比較高檔的,對進出人員查得也比較嚴格。
見宋懷時還沒來,向榆就蹲坐在旁邊的花壇那兒打量著周圍。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邊,周遭的環境跟她家那邊的環境截然不同。
這邊都是高樓,環境衛生也很好,四周都很安靜。
而她家那邊則反之,喧鬧熙攘的人群從早到晚都是,小區的房子也是那種老舊的居民樓,周圍的環境更不用說,雜亂無序。
想到這兒,向榆心底萌生出一股自卑的情緒。
她感覺,自己與宋懷時是兩個世界的人。
“嘎吱!”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
向榆聞聲抬起頭。
一條長腿率先邁了出來,隨後徐宣林那張嬉笑的臉就映入向榆的眼簾。
“你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向榆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還好吧,也不早了。”
徐宣林扯了下她高高紮起的馬尾“在這等宋懷時?”
向榆一臉不滿地抽回自己的馬尾,捂著腦袋“嗯”了一聲。
徐宣林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往前走去“走吧,我帶你進去。”說著,他還拿出手機要給宋懷時發信息。
向榆幾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他手中的手機,那是某牌子的最新款手機,價格能抵母親一個月賺的錢了。
她記得,宋懷時和陸佳穗也是用的這款手機。
她小聲說“能進去嗎?好像要登記。”
徐宣林拽了拽身上的書包,不以為意“沒事,我家有人也住這兒,我有門禁卡。”
幾乎是那麽一瞬間,向榆覺得不隻是宋懷時,她跟他身邊的朋友也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這兒呢。”
不遠處,宋懷時站在一棟單元樓下朝他們揮手,然後小跑過來。
他站定在向榆麵前,笑著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向榆笑著點頭“早啊。”
被忽視在一旁的徐宣林有些無語。
似乎是看不慣他倆忽視自己,徐宣林掐著嗓子裝模作樣地說了句“早上好啊林林子”來安慰自己。
電梯緩緩上行,一直到十六樓才停住。
三人走出電梯口。
“陸佳穗和你另一個同學都已經到了。”宋懷時拉開密碼鎖的蓋子,開始輸入密碼,“除了你倆,還有幾個我的同學。”
向榆溫暾地點點頭“她們到得好早啊。”
宋懷時笑了下“陸佳穗還在這兒吃了個早飯。”
“嘀!”
宋懷時推門而入。
向榆穿好宋懷時遞過來的拖鞋時,徐宣林已經大剌剌地走進去了。
宋懷時笑了下“沒事,他是常客,來習慣了。”
向榆應了聲,跟著宋懷時走過玄關。
宋懷時家是複式樓,玄關對麵就是客廳。此時陸佳穗一群人正坐在那兒。
聽到門口的聲響,陸佳穗回過頭衝向榆揮了揮手“來了啊,小榆。”
向榆走近,跟大家打了個招呼,最後把視線落在在場唯一一個大人身上。
宋懷時介紹“這是我媽。媽,這是我朋友,向榆。”
向榆一下變得緊張“阿……阿姨好,我叫向榆。”
宋母笑吟吟地點點頭“向榆,很好聽的名字,跟你人一樣。”
向榆紅著臉說了句“謝謝”。
宋母沒在客廳久留,離開之際趁著向榆沒注意,跟宋懷時俏皮地眨了眨眼,意味不明。
宋懷時一臉無奈。
他媽媽這是又懂了什麽?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人,好在宋懷時家客廳夠大,不然真的坐不下。
房子被裝飾得十分好看,落地窗前還擺著一棵聖誕樹,上麵掛滿了裝飾的雪球和小人。
客廳開著暖氣,向榆坐了一會兒就熱得脫了件外套。
“佳穗姐姐,你要喝奶茶嗎?”
向榆循聲看去,就見宋懷安一臉殷勤地湊在陸佳穗身邊問。
陸佳穗神色倦倦的“不想喝。”
宋懷安“那你想喝什麽?”
徐宣林見狀插話挑逗道“安安,宣林哥哥要喝奶茶。”
宋懷安聞言白了他一眼“在廚房,你自己去拿。”
話音一落,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嘿,你這小屁孩,搞區別對待啊?”徐宣林一臉不爽地看向宋懷時,“你弟怎麽這樣?”
宋懷時攤手“我管不了,你讓陸佳穗去管。”
“嗬嗬,不是親哥。”
薑韻湊到向榆耳邊小聲道“今日一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向榆忍俊不禁,轉頭看向宋懷時。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宋懷時也正好看向她,兩人的視線隔著幾人在空中相撞。
宋懷時笑了下,故作無奈地朝她攤了攤手,下巴往陸佳穗那邊一點。
向榆一下了然,她朝他安撫似的笑了下。
這點小互動在熙攘的環境中無人發現,眼神裏的意思也隻有彼此知道。
宋母中午做了意麵,還準備了一些餅幹、蛋糕當小點心。
家裏這麽熱鬧,她似乎也很高興“大家多吃一點,不夠還有。”
“謝謝阿姨。”
宋母特意朝向榆眨了眨眼,小聲道“阿懷說你喜歡吃我做的點心,今天要多吃點哦。”
向榆頓時紅著臉點頭。
用餐時,餐桌上大家熱熱鬧鬧地聊著天。宋母雖然是大人,但跟他們也沒代溝,聊得也很盡興。
向榆悄悄抬眸往宋母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匆匆低下腦袋。
宋懷時的確生活在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裏。
飯後,一群人在客廳裏玩起桌遊。
向榆對這些不太熟悉,玩了幾次也不太順手,總是會打亂規則。見狀她也不玩了,把位子騰給其他人,自己則坐在旁邊看。
“想想。”
突然,她聽到耳邊傳來宋懷時的聲音。
向榆側頭一看,宋懷時正站在樓梯那兒衝她招手。
向榆見狀放下抱枕,悄悄地從沙發間退了出去。
她剛走到宋懷時身邊,還來不及問什麽,宋懷時就搶先一步說“來,跟我來。”
向榆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宋懷時往樓上走去。
宋懷時帶著向榆來到自己的房間。
向榆第一次進男生房間,還有些新奇。
和想象中不一樣,房間整理得幹淨整潔,書桌前的牆麵上貼了幾張照片,旁邊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競賽的獎狀。
他的房間有股淡淡的青草味。
向榆打量著整個房間,看到床頭櫃前擺著的是他們一家的全家福。
宋懷時對著鏡頭微微彎唇,十分上鏡。
“想想。”宋懷時喊她。
向榆應了聲,跟著走了過去。
她這才注意到房間的角落也擺了一棵聖誕樹,與樓下的不同,這棵聖誕樹下還有幾個禮物盒。
宋懷時“向榆同學,過來接收你的聖誕禮物。”
向榆愣了下。
宋懷時替她拿了起來“拿好。”
向榆沒急著拆。
宋懷時“這個是2010年的,剩下的是2011年、2012年、2013年的。”
他彎著唇,嘴角上揚成熟悉的弧度“以後的每一年,都請你來領取自己的聖誕禮物。
“向榆同學,每年都請你遵守約定來拿走自己的禮物啊。”
暮色降臨,一行人在宋懷時家裏鬧了一天總算起身準備回家了。
“大家路上小心,下次再來玩啊!”宋母站在門口衝他們揮手。
眾人“知道了阿姨,阿姨再見。”
宋懷時盡主人之儀,把他們送到樓下。
徐宣林家跟向榆家同個方向,家裏有司機會來接,他就提議順路送向榆回去。
向榆也沒拒絕。
冬天天黑得早,宋懷時也覺得向榆跟徐宣林一起走會更安全一些。
見徐宣林正在一旁的花壇打電話,宋懷時就朝向榆靠了靠。
向榆納悶“怎麽了?”
宋懷時像變戲法似的從兜裏掏出一個紅蛇果“平安果。”
向榆接過平安果,看了眼後好笑道“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平安果的表麵被人用馬克筆畫上大大的笑臉,笑臉上的嘴巴咧得十分誇張,腮幫上還有兩坨死亡芭比粉,算是腮紅……反正這果子的模樣讓人一言難盡就是了。
宋懷時抓了抓臉頰“這不是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的開心果嗎?”
的確是開心果了。
“好吧,雖然乍一看挺瘮人的,但仔細看還挺好看的。”向榆安慰道。
宋懷時“哪有你這麽誇人的。”
“這蘋果倒是讓我發現一件事情,”向榆突然笑出聲,拿著平安果晃了晃,“原來宋懷時你也有一個黑洞啊?”
宋懷時有些不好意思“我從小就畫畫不太好。”
向榆“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嗯,天之驕子,是不會有特別薄弱的地方呢。”
“怎麽可能,”宋懷時聳肩,“我又不是什麽天才,也不是什麽天之驕子,我——隻是一個平平凡凡的普通男高中生罷了。”
他特別強調了後麵一句話,“我”字的音被拉得很長。
像是難得找到宋懷時的弱點,特別是這弱點還是自己的強項,向榆顯得十分高興。
她歪著腦袋笑了下“那好吧,那就讓我來彌補你在畫畫上的缺陷吧?男高中生。”
她今天的笑容比平常要自信許多,連帶著宋懷時都被她的笑容感染。
宋懷時笑了下“好。多多指教,向榆同學。”
“所以為什麽還要再送一個平安果啊?昨天不是都送過了嗎?”
“親手給的東西意義當然不一樣啊。”
“那為什麽昨天還要送過來?今天送不就行了?”
“平安夜送平安果是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今天送你平安果是補給想想的一份特殊的平安。”
“好吧,雖然我覺得大體沒差。不過,阿懷自有阿懷的道理。”
宋懷時睨了她一眼。
向榆笑著說“這是獨屬於阿懷的浪漫。”
是宋懷時對向榆的浪漫。
是阿懷對想想的浪漫。
高二上期過得很快,期末考試後學校就組織放假了。
因為是寒假,所以放假第二天向榆就先帶著向暮回了鄉下爺爺奶奶那兒。
這下她與大家至少要隔半個月才能見麵,和宋懷時也隻能在手機qq上聯係了。
假期第五天,期末考試成績發下來了。
向榆發揮穩定,依舊在年級前四十。
但這次宋懷時不知怎麽了,居然掉出了年級前三,排在第七名。
向榆有些擔心,是不是因為宋懷時給自己輔導數學,他的成績才下降了。
她打電話跟宋懷時說了這件事,宋懷時沉吟片刻才道“不是,是我那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發揮失常了。”
向榆垂了垂眼,電話那頭宋懷時的聲音很清楚,但砸在她心上又是另一回事。
“想想,你別多想,這次考試的確是我發揮失常了,對不起,下次我會考回來的。”
“不是,”向榆抿了抿唇,“你知道我的,我容易多想。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考前給我輔導了,數學所以才考差了。我就是……”
“嗯,我知道。我不知道別人那兒是不是能這麽說,但想想,”宋懷時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了過來,“在我這兒,你可以永遠相信我。
“我一定不會因為考試成績下降就覺得你是我的負擔,給你輔導數學對我自己的功課也有益處啊。”
向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
宋懷時連忙把話題扯開,聊到新年上。
向榆跟他抱怨自己的爸爸今年又不回家。
宋懷時笑了下“沒事兒,那下回再見。”
向榆還沒從那股落寞的情緒中回過神,連帶著語氣都帶著點不高興。
宋懷時問“那你過年有什麽想做的事情嗎?”
“其實我想放煙花的,但是我怕點火。”向榆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歡看那種在天上綻放的煙花,雖然村子裏都會放,但好像沒有一簇是為我放的,我想有一簇是為我而放的。
“爺爺奶奶歲數大也不好放煙火,我媽也跟我一樣害怕這些。
“以前爸爸回來的時候都會為我放煙花的。”
說到這兒,向榆的語氣比剛剛更顯落寞。
但她不習慣在宋懷時麵前表現得這麽矯情,轉而又笑著打哈哈“沒事兒,明年再放也是一樣的。”
宋懷時也笑著附和了一句。
兩人沒聊多久就掛了電話。
年三十那天清晨,向榆跟著爺爺奶奶去了村子裏的寺廟。
他們這兒有個習俗,就是在年三十的時候帶上家裏的食物去寺廟先給佛祖獻上,等拜完後再帶回家。
到了寺廟後,向奶奶給兩姐妹分了香,讓她們拜佛。
向榆朝著麵前的佛像舉著香拜了三下,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而後起立鞠躬。
那邊向奶奶招呼她過去燒金元寶,向榆把香插到香爐後便走了過去。
“希望我能與宋懷時一起考上江大。”
那時候她沒有想那麽多,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個想法是不是抱以非常堅定的態度,但想和宋懷時一起走向未來是真的。
煙花綻放,窗外“砰砰”作響。
向榆趴在窗前看了一會兒煙花,眼睛終於有點酸了。
鄉下沒有禁煙令,大年初二,放煙花的人數依舊沒有減少。
向榆合上窗簾,慢吞吞地爬回床上,剛準備合眼睡覺,放在枕側的手機驟然響起。
看了眼來電,是宋懷時。
向榆按下接聽鍵,人悄悄地躲到被子裏,用氣音“喂”了一聲。
“睡了嗎?”
“沒呢。”向榆回答。
手機聽筒裏突然傳來宋懷時的笑聲,少年爽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那現在能約向榆同學一起去看一場煙花盛宴嗎?”
2
等向榆跑到村口時,一眼就瞧見了騎在車上的宋懷時。
她放慢了腳步,眼神也變得遲鈍。
宋懷時穿著黑色的衝鋒衣,領子半立著遮著半張臉,身子弓著騎在車上玩手機,一條長腿踩在泥地上。
他慢慢抬眼,視線與向榆在空中碰撞。
向榆一下就定住了,邁出去的腿也收了回來。
宋懷時倏然往前一撲,手肘撐在車頭,腦袋微微歪著“怎麽,見到我還不過來?”
然後他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還是笑“過來啊,想想。”
“啪嗒!”向榆腦子裏的那根弦斷了。
也不知道是什麽信念在告訴她,腿一邁,身子已經不受自己控製跑了過去。
宋懷時背光站在那兒,擋住了光,卻成了她的光。
宋懷時低眸看她,眉眼間滿是笑意。
他捏了捏向榆的臉,語氣溫柔“新年快樂,想想。”
向榆抬著腦袋衝他笑“阿懷也新年快樂。”
宋懷時從車前拿出一副手套讓向榆戴上,而後拉著她坐上後座。
向榆略微整理了下,問“我們去哪兒?”
“秘密。”宋懷時回頭衝她笑了下,“放心,不會把你帶去賣掉的。”
向榆羞澀地笑了笑,手指抓住車子的兩邊。
宋懷時朝著前麵喊了聲“出發啦!”
車子往前一衝,耳邊頓時響起風聲。
風吹得呼呼作響,天氣也冷,這麽一吹就像是無數把鋒利的利刃在她臉上刮過。
“想想!”
宋懷時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欸!”向榆抬起腦袋迎著風回應。
宋懷時喊“你可以把臉貼在我的背上擋風。”
向榆眨了眨眼。
今年還是溫柔的宋懷時。
昏暗中,她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彎著“你想要占我便宜吧?”
少女的聲音伴著風清晰地傳入宋懷時的耳朵。
語調清脆,語氣中帶著戲謔。
宋懷時也跟著彎了彎嘴角“我沒那個想法,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啊。”
話音剛落,宋懷時感覺自己的背部被人一靠。
他聽到耳邊那細微的聲音——“借你的背擋擋風。”
宋懷時帶向榆去的地方是一處河堤,這附近也有幾個村子,不過比向榆爺爺奶奶所在的村子大多了。
幾個村子隔得不遠,周圍的煙花炮竹聲不斷。
宋懷時帶著向榆上了大橋。
大橋橫掛在河麵上,連接著兩個村子。
橋很長,在這兒看煙花位置倒也很好。
宋懷時讓向榆站在這兒,自己則跑到橋下。
向榆不明所以,在無人的橋上倒也不會害怕,隻是許久還不見宋懷時有任何反應,她有些擔心,撲到橋欄上,衝橋下喊“阿懷你好了沒有?!”
橋下一片漆黑,隻能聽見不遠處炮竹的聲音和河邊的蘆葉發出的“沙沙”聲。
倏然,橋下傳來宋懷時的喊聲“想想抬頭看!”
向榆跟著抬起頭,突然感覺亮光在眼前一閃而過,隨之升上天空,“嘭”的一聲在空中綻放。
“嘭嘭嘭——”
向榆手撐在橋欄上,眼睛裏倒映著煙花。
煙花盛大。
這時,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側同她一起看向天空中的煙花。
向榆沒有回頭,她知道是宋懷時。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話,這場煙花盛宴隻能用無聲的驚豔來形容。
兩人就這麽安靜地看完這場煙花盛宴。
最後一束光落在黑幕上,“嘭”的一聲,綻放出的煙花宣告著這場煙花盛宴的結束。
宋懷時微微低頭“好看嗎?”
向榆眼底依舊閃著光“好看。”
宋懷時還準備了一些小煙花,向榆試了試,整個晚上都玩得盡興。
最後坐上車,宋懷時給向榆遞了頭盔,剛準備回身坐好開車時,向榆突然拉住他的胳膊“阿懷。”
“怎麽了?”
“謝謝你,”向榆眼睛亮亮的,“謝謝你給我準備了這麽好的煙花盛宴。”
宋懷時笑了下“不用謝。”
向榆笑著說“以後我也可以很驕傲地告訴別人,也有人為我準備了一場隻屬於我的煙花盛宴。”
宋懷時側頭笑了下“以後的每一年,都會有一個人給你準備煙花盛宴。”
年複一年,不止一年。
向榆抿著唇笑了下,突然伸出食指與中指在他冰涼的臉頰碰了碰,她輕聲說“謝謝你啊,阿懷。”
“我也是。
“想想,我也想要謝謝你,讓我的世界多了一束光。
那是宋懷時帶向榆看的第一場煙花,也是最後一場。
寒假一過,回到俞中他們就是高二下期了。
開學考試,宋懷時的成績比期末考試好了一些,起碼回到了年級前五。
兩人的班級一個在上一個在下,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平時除非刻意去見麵,也很少能碰見。
因為各種大小考試,還有已經落得滿天的卷子,兩人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見麵聊天。
但宋懷時每天都會寫一張小字條,然後折成長方形,在晚自習下課的時候,等在向榆回寢室的路上遞給她。
久而久之,這成了兩人在學校裏最常使用的聯係方式。
跟從前的書信方式很像,但這是獨屬於他們的。
月考一過,向榆跟宋懷時去看了一次電影。同行的還有徐宣林和陸佳穗,以及薑韻和程淮。
薑韻和程淮還是在陸佳穗的撮合下認識的,兩人很聊得來。
陸佳穗很高興,覺得自己的功勞無比大。
周末那天,向榆跟宋懷時碰巧穿著同色係的衣服一同出現時,還被幾人連番調侃了幾句。
這次看的電影雖然沒什麽吸引力,但大抵是看的人多,還都是熟人,所以大家玩得也盡興。
忙裏偷閑後,向榆跟宋懷時又各自回到了自己忙碌的學習生活。
不過從那次之後,後麵的大部分考試宋懷時都沒考好,次次都在年級前五到十名徘徊,連他們年級的主任都去找宋懷時談話了,畢竟他可是俞中衝刺明年高考狀元的預備選手。
他偶有幾次考回年級前五,向榆也高興不起來了。
宋懷時以前可是在年級前三上下徘徊的。
反觀向榆,她的成績要麽穩定發揮,要麽超常發揮衝進年級前二十。
向榆一臉凝重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小字條,上麵是宋懷時跟她匯報的最近一次周考的成績,跟他之前比的確是差了點。
他在字條的最後還寫了自己的確已經盡力了。
雖然不能這麽想,但向榆總覺得是自己影響到了宋懷時。
她合上字條,盯著桌上的水杯眨了眨眼睛,有點酸酸的。
那之後,向榆跟陸佳穗吵架了,因為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那時候隻要吵架了就會擺出絕交的仗勢,甚至都不想走到一起。
中午吃飯的時候,三個人就很尷尬。
向榆不想讓薑韻一個人為難,中午一下課說了句自己買東西回去吃就先走了。
她總是這樣,習慣把心事和不好的事情留給自己。
在寢室躺了一會兒,陸佳穗她們回來了。
陸佳穗給向榆帶了平時她最喜歡吃的飯團。
雖然仍舊沒說話,但兩人還是和好了。
學生時代就是這樣,因為一點小事吵架,也會因為一點小事和好。
晚上收到宋懷時的字條時,他在字條上問她是不是跟陸佳穗吵架了,今天中午看到她一個人在小賣部買麵包,自己想要追上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人影了。
他還說,他想來找她一起吃飯。
向榆的眼睛發澀,她知道宋懷時這麽說是在為她考慮。
這也讓她覺得,她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
最近一次月考,向榆跟宋懷時發揮得都不錯。
加之前段時間期中考試的原因,腦子裏的弦一直緊繃著沒放鬆過,於是考試一結束,宋懷時就提議周末去放鬆放鬆,畢竟神經一直緊繃著,對自己的身體和心理也不好。
向榆覺得有道理,便應了下來。
一番商量後,兩人決定去商場裏的電玩城玩一玩。
此時已經五月份,天氣也慢慢變得炎熱。
向榆那天早上忙得不行,也沒時間打扮,套了件薄衛衣就出門了。
因為這隨意的模樣,見麵的時候她還被宋懷時好一番調侃“真的是關係越熟就越懶得打扮了,細想你第一次跟我出來玩的時候,那真是從發絲到衣褶都透露著精致。”
向榆手抓著頭發,嘴裏咬著橡皮筋沒空搭理他。
宋懷時也沒再說,伸手過去幫她把旁邊的一綹發絲撩了起來“這兒還有,沒紮進去。”
“哦。”向榆應了一聲,手指順了順把那一綹發絲梳了進去。
發絲在宋懷時的虎口處滑過,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宋懷時收回手,另一隻手在剛剛的虎口處抓了抓。
有點癢。
周末電玩城還是很熱鬧的,有不少學生穿梭在電玩城的各種遊戲機器之間,耳邊也盡是悶而響的遊戲音樂。
宋懷時換好遊戲幣回來,問“先去哪兒玩?”
向榆對這裏不熟悉,索性就讓宋懷時決定“看你。”
宋懷時也沒多想,帶著向榆先去玩了幾個就近的項目。
幾輪玩下來,兩人就準備去玩溜冰。
路過跳舞機時,向榆跟著人流停住腳步。
此時跳舞機上有兩個女生正甩著辮子在跳舞,周圍熙熙攘攘地圍了一圈人。
向榆眼裏倒映的光隨著跳舞機的光效不斷地變換著顏色,看著跳舞機上自信灑脫的少女,她突然有些羨慕。
見向榆停下了,宋懷時也跟著停下腳步。
他注意到向榆眼裏透著的光,有驚羨,有惆悵。
他笑著問“你要玩嗎?”
向榆被他的聲音喚回神,最後瞥了一眼跳舞機就收回視線跟著宋懷時往前走“不玩。”
宋懷時“感覺挺有意思的。”
向榆低低地笑了兩聲“太多人啦,我不敢在那麽多人麵前跳。”
這話的意思是,她想跳,但不敢跳。
宋懷時抿了抿唇,點點頭,之後就沒再問起這個事情。
向榆原以為這茬就這麽過了,直到某一天,她突然收到宋懷時寄過來的同城速遞。
裏麵依舊有一張字條,寫著跳舞墊,連上手機和電視都能用。
那時候,向榆心裏突然翻湧出別樣的熱流。
宋懷時總是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上注意到細節。
溜冰場人不多,向榆跟宋懷時付完錢後,店員給了他們一人一雙溜冰鞋。
宋懷時問“有護膝嗎?”
“有的,不過要另外租借,現在隻剩下一對了。”店員回。
宋懷時點點頭“好的,給我拿一對吧。”
接過護膝後,宋懷時轉身遞給向榆。
向榆一愣“給我的?”
“嗯。”宋懷時笑了下,“你不是第一次滑冰嗎?做好防護以防萬一。”
向榆接過護膝和護肘,順嘴問了句“那你呢?”
“男孩子皮糙肉厚,摔兩下不怕疼。”
向榆沒再推托,戴好護膝就跟著宋懷時一同踏上溜冰場。
剛踏上溜冰場,那種異樣感頓時從身體裏傳了出來。
地麵滑得很,向榆剛邁第一步就打了下滑,還好宋懷時在旁邊,不然她就要摔個狗啃泥了。
有了開頭的不順,之後向榆抱著欄杆就不敢撒手了。
宋懷時踩著溜冰鞋在她身旁滑了兩圈,最後堪堪停在她的麵前。
向榆對他這種技術羨慕得不行,但再羨慕也隻敢眼巴巴地看著。
似乎是看到她眼底的渴望,宋懷時朝她伸出手“來,走吧!”
向榆抬起頭。
“我帶你滑。”
向榆小心翼翼地抓著宋懷時的手指,哆嗦著腿邁出了第一步。
大概是給自己施加了太多的壓力,向榆邁出第一步就打了個滑,人也直直地往宋懷時身上撲去。
“我……啊——”
這一撲,宋懷時也失去了重心,兩人一同直愣愣地往後倒去。
“嘭!”
向榆從宋懷時身上抬起頭,手腳並用地從他身上下來坐到一邊。
她伸手拽了拽宋懷時“你沒事吧?”
這一跤她是摔在人家身上,倒也沒什麽事,但宋懷時可是直接往地上摔的。
宋懷時撐起身子擺手“沒事。”
向榆一臉愧疚,坐在地上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宋懷時撐著地麵站起來後,見她還坐在地上沒什麽反應,整個人就像是紮了根一樣。
他笑了下,調侃道“怎麽了,紮根了?”
向榆躊躇片刻,小聲道“要不我在旁邊看你玩吧?我這個技術肯定是滑不好了。”
她開始打退堂鼓。
宋懷時沒應“你剛玩,我教教你。”
“我太笨了,一會兒又拖累你了。”
宋懷時了解向榆在想什麽,她總是會不自信。
他慢慢彎下腰,手掌撐著膝蓋,眉眼略抬,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向榆“哪有什麽拖不拖累?”
向榆一愣。
“你又不是什麽負擔,”宋懷時的眉眼帶著認真,“而且要跟你一起玩我才有興致啊,一個人溜有什麽意思。”
向榆神色木訥,微張著嘴沒說話。
宋懷時直起身,再次朝她伸出手“我想邀請你一起滑個冰,想想。要是不玩就白白浪費門票錢了哦。”
一語驚醒夢中人。
向榆伸手拽著宋懷時,借力爬了起來。
一番滑下來,向榆的技術雖然沒突飛猛進,但也能滑幾步不摔了。
看著牆邊的壁畫上掛著的是雪山圖,她的眼裏慢慢閃現出一絲憧憬。
“阿懷。”
宋懷時滑了過來“嗯?”
向榆回過頭,臉上揚著笑,眼睛也比平時亮了許多“等高考以後,我們一起去看雪吧?”
南方的孩子很少能看到像北方那樣的大雪,冬天難得飄片小雪花都會讓人興奮得不行。
向榆從小到大,也隻在圖片裏才見過那種皚皚白雪。
宋懷時看著她的眼睛笑了下,抬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好。”
有關於那天的記憶,長大後向榆也忘了許多。
但她始終記得那天宋懷時教她滑雪時,少年掌心裏炙熱的溫度以及他嘴角掛著的笑容。
他的溫柔纏繞了她一輩子。
一次放鬆後,後麵的日子就是日日與試卷做伴。
就算再出門,也隻是去圖書館學習。
向榆課桌上的書本已經壘到能擋住其他人的視線了。
班上的同學提議統一買收納箱,程定詢問了一番,見大家都沒意見就開始著手準備了。
月考成績剛公布,向榆從教室後麵看完成績,回來後整個人就有些悶悶不樂。
陸佳穗察覺到向榆的異樣,轉頭問“怎麽啦?沒考好?”
向榆悶悶地應了聲。
這次試卷難,外加她生理期的原因,沒發揮好,成績比上次退步了不少。
陸佳穗見狀安撫似的安慰了幾句。
“佳穗,程老找。”
陸佳穗應了聲,走之前拍了拍向榆的背以示安撫。
向榆在桌上趴了一會兒才直起身子準備開始自習,順手在那遝書裏抽出一遝試卷,突然的抽動讓那遝書不安地晃動了幾下,頂上的小章魚掛件也“啪嘰”一聲掉在桌麵上。
向榆被這章魚吸引了注意。
這醜萌的小章魚是上次去電玩城時宋懷時在娃娃機裏夾到的掛墜。
章魚有兩麵可以翻轉,一麵是開心的笑臉,一麵是難過的哭臉。
向榆對這小章魚掛件很是喜愛,一天到晚都捧著。
因為自己性格內斂,這個章魚像是一個替她表達情緒的顯示器。
她習慣在自己心情好的時候把章魚翻到笑臉的那一麵,反之,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把章魚翻到哭臉的那一麵。
這次亦是,她用手指捏了捏章魚的腦袋,然後把它哭臉的那一麵翻出來放在桌角就沒再管了,自顧自地翻開試卷,收心做題。
這一做題,時間就過得很快,自習課一下就結束了,身旁的陸佳穗一直沒有回來。
向榆抬眼看了下薑韻,見她還在做題也就沒打擾,翻開下一張試卷繼續寫。
因為到了飯點,班上的人也都走光了。
從窗外看出去的天空與房子的交界處顯現出晚霞。
“嘎吱!”
前方突然傳來椅子拉動的聲音,向榆停下筆,慢吞吞地朝前麵看了眼。
這一抬頭,她的視線直接撞上一雙漆黑的眸子。
不是前桌,是宋懷時。
他的劉海似乎長了些,原本在眉下的位置現在已經到了半眼。劉海後麵的眼睛隱蔽著,但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
向榆還沒說話,宋懷時就先一步拿起桌上的小章魚看了一眼,隨後視線又從小章魚上麵落到她身上。
就見他微微彎了彎嘴角,連帶著眼角都上揚了一些。他笑著問“怎麽啦,今天我的小章魚怎麽又不高興啦?”
落日餘暉打照在少年身上,他逆著光,也鍍了一層光。
向榆瞥了他一眼,小聲反駁“什麽叫‘又’!”
宋懷時聞言低笑了兩聲,身子微微前俯“行吧,那跟我說說,今天小章魚為什麽不高興了?”
他說的“小章魚”,指的是章魚的哭臉,亦是不高興的她。
向榆拿起旁邊的試卷看了眼“這次月考沒考好。”
“哪門?”
向榆抬眼悠悠地看了他一眼。
宋懷時哂笑“數學啊?”
向榆把試卷捂在自己臉上“為什麽會有數學這麽難的科目!”
向榆基礎不差,但數學相較別的科目的確很薄弱,本來也隻是勉勉強強能湊合,但是隻要考題一難,狀態一差,分數就是斷崖式的下滑。
宋懷時拿起向榆的卷子看了眼。
跟向榆不同,宋懷時最擅長的就是數學,這次月考的題目刁鑽,但對他來說也還行。
“跟你肯定沒法比,我錯了這麽多。”
宋懷時邊翻看著試卷,邊道“考試的時候狀態不好?”
向榆愣愣地“啊”了一聲。
宋懷時指了指試卷上的題目“這是基礎題,你不是會的嗎?”
向榆“我算錯了。”
見她一副蔫巴的模樣,宋懷時也安慰了幾句“其實還行,有幾道錯題你公式也都用對了,好好想想應該是能做出來的。”
向榆悶悶地應了聲。
恰逢這時,陸佳穗正好從辦公室回來。
“你怎麽在這兒?”陸佳穗坐到自己位置上開始收拾桌麵。
宋懷時捏著試卷沒抬頭“過來看看你的成績,一會兒向你媽匯報。”
“你好煩啊!”陸佳穗翻了個白眼,“明明就是找某人無事獻殷勤,懂的都懂。”
宋懷時淡笑不語。
倒是向榆聽到這話,臉上慢慢浮現紅暈。
正值飯點,向榆她們也沒在教室待太久,見陸佳穗回來就準備收拾收拾去吃飯了。
“你要一起去嗎?”
宋懷時笑了下“不了,我這就回去了。”
向榆點點頭,倒也沒覺得異樣。
宋懷時還在她位置上看題,向榆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先走了。等吃完飯回來時,教室裏已經沒有宋懷時的身影了。
桌麵上的試卷與書本被整理得整整齊齊,唯一放在中間的是一本數學書,裏麵夾著考卷。
向榆沒察覺異樣,拿起書把試卷抽了出來準備看題,突然,她注意到試卷上貼著的五顏六色的便利貼。
便利貼貼在試卷的錯題旁,上麵的字跡剛勁有力,清晰地記錄著每一題的解題思路。
大部分錯題的解題思路都被寫了出來,最後有幾道難題問題出得刁鑽,宋懷時沒寫解題過程,而是寫道——
“這幾題的解題過程比較複雜,我回去研究一下另一種解題方式教你。”
向榆捏著試卷眨了眨眼。
是宋懷時啊。
3
暮春,厚重的冬季校服還沒脫下,俞中就迎來了春季踏青。地點不遠,就在學校旁邊的白雲山。
分批組織爬山,先高三,再高二高一。
周五一早,學校組織了高三年段集合後,講了一些注意事項就讓大家出發了。
因著爬山,向榆也沒帶太多東西,隻背了一點吃的,輕裝上陣。
學校到白雲山的距離有一兩千米,等走到山下時,平時缺乏鍛煉的學生們已經開始喊累了。
老師組織大家休息,一聲解散,陸佳穗就拉著向榆和薑韻興衝衝地跑到小賣部去買冰激淩。
甜膩的冰霜入口即化,向榆的舌尖被冷得一哆嗦,她又咬了一口冰激淩,眼睛一瞥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宋懷時。
少年身上厚重的校服已經脫下搭在臂彎,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黑t恤,人站得筆直,嘴角彎著笑,似乎在跟同學逗趣。
向榆盯著宋懷時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理感應,宋懷時也正好側頭往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他嘴角的笑意還未消散,與向榆對上視線後,臉上的笑意更甚,他輕輕抬手衝她揮了揮。
向榆也笑了起來,抬起手掌左右擺了擺。
隔著人海,兩兩相望,輕輕揮手,眼含笑意。
“小榆,再不吃冰激淩就要化掉啦!”
向榆回過神,收回視線微微一笑。
俞中組織學生走的是上山的公路,一圈又一圈的柏油路蜿蜒盤旋在山間,一眼望不到頂。
路程過半,周圍的同學都開始號叫喊累。
“我要累死了。”
“爬山簡直是要了我的命,我真是蠢到家了才會對這次踏青產生期待!”
向榆走了幾步,鞋子有點頂腳,些許痛楚從指頭處傳來。
陸佳穗也在抱怨自己的腿要廢了。
“好啦,很快就要到半山腰了,到那就可以休息了。”薑韻在旁邊小聲安慰。
向榆往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又將視線落在正前方。
遠處的亭子出現在視線裏,她暗自鬆口氣。
“大家在原地稍作休息,不要跑遠,休息片刻後我們繼續趕路。”
段長一下令解散,圍在一起的學生頓時鬆散開來。
亭子就那麽幾個位置,跑得慢的也就沒有位置了。
向榆就愣了一秒,再回神時,亭子已經滿得塞不下人了。
“他們跑得也太快了吧。”
“是啊,我真要被熱死了。”陸佳穗扯了扯衣領,“我去趟洗手間,你倆去不去?”
薑韻表示自己要去。
“小榆你呢?”
向榆擺手“不啦,我在這等你們,給你們看東西。”
陸佳穗點點頭“那行。”
俞中組織踏青倒是挑了一個好日子,天氣晴朗,春意盎然。
但難得的太陽竟然出在爬山的日子,細想好像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向榆頂著太陽蹲在花壇邊。
周圍的樹蔭已經被人占滿,向榆也不好意思去一群不認識的人那兒遮光,索性蹲在角落躲陽光。
光線亮得刺眼,照在眉眼上惹得向榆睜不開眼,渾身感到不適。
突然,向榆感覺到眼前的光被人阻隔,剩下的隻是一片陰影。
她抬起掩在眼前的手,眸子往上看。
少年的嘴角含著笑,脊背微微彎曲,他背著光,出現在她的世界裏。
他笑著問“這樣會不會好些?”
他擋住了原本刺眼而又毒辣的日光。
向榆抬著頭,問“你怎麽在這兒?”
宋懷時笑著“給你擋太陽啊。”
向榆也跟著笑了“少貧。”
向榆也隻有跟宋懷時待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耍耍小孩子脾性。
“誰貧嘴了?”宋懷時眉眼略展開了些,“我呢,沒啥優點,隻能給別人擋擋太陽。”
少年語聲清朗,聽著卻惹得向榆滿身燥熱。
感覺到臉上的溫度,向榆低下頭躲了躲,嘴裏小聲嘀咕“‘中央空調’是吧……”
“喂喂。”宋懷時也跟著蹲了下來,手卻依舊擋在向榆麵前遮光,“我聽得到。”
當場被拆穿,向榆臉一紅,別開臉去不敢與宋懷時對上視線。
宋懷時笑著道“誰說我是‘中央空調’了?向榆你最近越來越沒良心了。”
“我怎麽沒良心啦?”向榆忍不住反駁。
宋懷時“給你擋太陽還要被你罵是‘中央空調’,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憋屈?”
向榆揉了揉臉,滿不在乎地說“那你肯定不止給我一個人擋過陽光,我這麽說也沒錯啊!”
話音一落,眼前的人突然沒了聲響。
向榆也有點躁,她後知後覺自己剛剛講出來的話帶了一絲……呃,小媳婦似的怨氣。
果然,下一秒,她聽到宋懷時發出一聲輕笑。
他語調上揚“哦,吃醋了。”
向榆簡直羞得沒臉。
宋懷時“行吧,我跟你解釋一下。”
向榆緩緩看向他。
“主動與被動,是不一樣的,好吧?”宋懷時挑眉,“我呢,跟女生接觸得少,班上的女生也很少有接觸,但畢竟是同學,她們讓我幫個忙我也就幫了。”
向榆“哦”了一聲,語調拉得很長,表示自己聽懂了。
的確,按照宋懷時的性格與教養,他是會去照顧別人感受的那一類人。
宋懷時見狀笑了聲“怎麽感覺你還是很介意呢?”
“我哪有,你別亂說。”
見向榆一副奓毛的模樣,宋懷時忍不住給她順了順毛。
他的手掌觸上她的發絲時,一種異樣的感覺由內而外萌生。
緊接著,她聽到眼前少年許下的承諾——
“那行吧,以後我都聽你的。還有,向榆同學想讓我擋多久的太陽我都接受,隨時候命,成不?”
期末考試結束,迎來了暑假。
不過這個暑假大家都很忙,長達二十天的補課,等補完課真正開始放暑假的時候,宋懷時又被家裏人安排去了補習班,一天到晚與學習做伴。
向榆也忙著在店裏給母親幫忙。
八月八日那天,宋懷時逃了補習班的課來找向榆。
向榆見到他簡直又氣又好笑。
她怎麽也沒想到宋懷時會逃了補習班的課。
“你媽媽問起來怎麽辦?”
宋懷時說“沒事,我就說我厭學,跑去電玩城放鬆了一下。”
向榆半開玩笑“好學生被我拉下馬啦。”
原本隻是句玩笑話,但不知道為什麽宋懷時反而認真了。
他說“不是,我就是真的需要放鬆而已。”
向榆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會覺得耽誤了他的學習。
兩人也沒去哪兒玩,就在附近的麥當勞坐著吃了兩個甜筒。
宋懷時提起自己要過生日了。
向榆詫異“你生日不是九月二十三日嗎?”
今天可才八月八日啊,距離他生日不還有將近兩個月嗎?
宋懷時難得有小孩子氣性“讓你早早準備禮物嘛!”
向榆無奈“知道啦。”
“用心點,”宋懷時突然湊近,笑著挑眉,“這可是十八歲。”
聞言,向榆忍不住笑了下。
她知道宋懷時的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她推開宋懷時的腦袋“你滿十八歲了我可沒有,我還是個未成年。”
宋懷時見狀佯裝無奈“那好吧,我隻能慢慢陪未成年長大了。”
話音剛落,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段不知道是否荒唐的十七歲。
4
向榆覺得最近母親有些奇怪。
說不上哪兒奇怪,就是反應比平時遲鈍了不少,時常坐在某處發呆就是好久,跟平日裏雷厲風行的模樣完全不同。
臨近開學,向榆終於忍不住了。
她問“媽,你怎麽了?”
向母好半天才回過神,一臉惆悵地扶著額頭“沒事。”
“我看你這樣子才不是沒事。”
安靜片刻,向母揉了揉額間,歎了口氣“真沒事,就是你爸最近聯係我的次數越來越少了,我想去他那兒看看。”
向榆一聽這話倒是笑了起來“哦,原來你是想爸爸了。”
向母揮手“去去去,胡說什麽呢,我就是擔心。”
向榆聳聳肩“那行吧。”她提議,“要不我們國慶的時候過去看看吧?那時候學校正好放假。”
“你現在高三,哪裏還有時間瞎跑?”
向榆笑嘻嘻地說“就是因為高三,正好出去放鬆放鬆緩解壓力。”
向母轉念一想也沒錯,就鬆了口。
高三提前開學,高三生們搬進了最南邊的教學樓。
那裏是學校後門,平時鮮有學生去那邊,而且旁邊靠近居民樓,平時也沒有馬路上車鳴的喧鬧聲,安靜得很。
開學考,向榆成績穩定發揮,在年級第三十一名。
她又轉頭去看宋懷時,他也沒上學期掉得那麽多了,重新回到了理科班的年級前五。
看來暑假惡補還是有點用的。
高三的第一個月就在一張張試卷中度過,向榆從一遝試卷中抬頭都忍不住長歎一句“題海無涯”。
九月二十三日,迎來了宋懷時的十八歲生日。
俞峽這邊有習俗,過生日整為大,一般也隻有十歲、二十歲這些整十數才會大辦。所以宋懷時不可能為了生日請假出去辦生日宴。
本想著吃個蛋糕吹個蠟燭就算是過了這個生日,但他身邊的朋友沒幾個是安分守己的,趁著宋懷時生日,一群人興致勃勃地圍坐在籃球場上討論這個生日該怎麽過。
有人提出跟著高一高二那些走讀的學生一起溜出去吃個晚飯,逃掉那天的晚自習,再趁著下晚自習的空當溜回來。
“也行啊,雖然也沒多好玩,但起碼也能熱鬧熱鬧。”
一群人對這個提議沒意見,宋懷時也隨他們去了。
“哎,對了,”一旁的男生嬉笑著拍打了一下程淮的背,“這麽好的機會不把薑韻約出來一起玩,熱鬧熱鬧?”
“對啊,出來一起玩啊!”
程淮笑罵了一句“一個個惦記著我幹什麽?有精力關心我,不如問問宋公子有沒有女生帶出來玩。”
宋懷時睨了他一眼“你有病啊,扯我幹什麽?”
“就是啊程淮,扯懷時幹什麽?”那男生挑了挑眉,“你把薑韻約出來,再順便把她朋友也一起帶過來,到時候懷時肯定會謝謝你,是吧,懷時?”
宋懷時被逗樂了,笑罵了一句。
張子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宋懷時的背“別裝了,兄弟我是最了解你了,對你的小心思可是門兒清呢。”
宋懷時挑眉“你最了解我?”
張子傑“對,也不用你多感動,把你媽買給你的那款新遊戲機借我玩就行了。”
“張子傑你可別裝了,懷時那心思不是個蠢的都知道好嗎?”
宋懷時笑道“行了啊,一群人總是說就沒意思了。”
一群男生嬉笑起來。
徐宣林坐在一旁沒再搭腔,視線也慢慢收回來落在自己兩隻手的虎口交界處。
之前他喜歡向榆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身邊的朋友也都清楚,偶爾也會跟著打趣幾句。後來,宋懷時與向榆之間那些旖旎的互動,身邊的朋友不是個蠢的也都發現了。加上他自己本人都坦坦蕩蕩地開始開起宋懷時的玩笑,一群人也就認為他跟之前一樣,對這段單戀也沒多在意,大家也就當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跟著嬉笑打趣。
的確沒什麽,從最開始,他對向榆的感情就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敲定宋懷時生日怎麽過後,一群人開始討論起去哪兒吃。
考慮到不能去太遠的地方,隻能在周邊,學校附近又隻有幾家餐館,選擇範圍再一次縮小,最後一群人決定就去大排檔熱鬧熱鬧。
決定好最終方案後,當晚宋懷時就去找了向榆。
還是在老地方,等向榆她們下來後,許是見到宋懷時站在那兒,陸佳穗她們就十分自覺地拋下向榆繼續往前走。
向榆有些無奈,但心底又有些竊喜。
她走到宋懷時身邊,宋懷時很自然地跟她對看一眼,然後兩人一同側身往前走去。
他們其實很少在晚自習下課後一同回寢室,所以今天這麽一走,向榆還有些緊張。
走了一段路,大概是因為兩人半天都沒開口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略顯得怪異。
宋懷時低頭看了眼。
恰逢這時,向榆也正好抬頭。
似乎是接收到了宋懷時的視線,向榆笑著搭話“聽說你們準備在生日那天偷偷逃課出去過生日啊?”
宋懷時笑了笑“你這麽快就知道了?你的消息還挺靈通的,我剛準備跟你說呢。”
“晚自習的時候,薑韻跟我和佳穗提了一句。”
“準是程淮那大嘴巴。”宋懷時笑罵了一句。
向榆點點頭“聽薑韻說程淮問她要不要一起去,但她在猶豫,想看看我和佳穗的意見再做決定。”
“所以呢?”宋懷時突然看向她,“你決定去還是不去?”
“當然……”向榆音調拖得很長,拉得宋懷時整顆心都吊了起來,“要去啊!”
話音一落,宋懷時懸著的心回到原處。
向榆揶揄道“我要是不去,某人指不定往後就拿這件事來翻舊賬。”
宋懷時挑眉“那個某人指的是誰?”
向榆瞥了他一眼“我不說是誰,懂的都懂。”
宋懷時笑了起來。
“行吧,我承認就是了。”
但事與願違,宋懷時生日如約而至,結果那天晚自習向榆卻被班主任叫去幫忙了。
宋懷時惆悵得不行,但也隻能接受這個事實。
餐桌上,程淮見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忍不住吐槽“你瞅瞅你這樣,大壽星怎麽能耷拉著一張臉呢?”
陸佳穗端著一杯飲料,在旁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我說你也別打趣他了,人家本來就沒人陪,要難過死了。”
宋懷時見狀笑罵了一句。
程淮一臉不可置信“什麽沒有人?”
他站起身,雙手大剌剌地張開示意了下周圍“我們這一大桌子兄弟慶祝你生日,你管這叫沒人?那宋公子你也太沒良心了。”
陸佳穗似乎已經興奮過頭了,頂著腮幫上的兩坨紅暈,口不擇言“我們這一群在他眼裏算人嗎?”
不是,姐,你這罵人就算了,怎麽還把自己也罵上了?
見陸佳穗這模樣,宋懷時就知道她有些玩嗨了,頓時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考慮到明天還要早起上自習,一群人也沒吃得太晚,到了晚自習下課的點就鬆鬆散散地溜回學校。
一群男女嬉笑著往寢室走去,男女寢室的兩棟樓就在隔壁。
在岔路口分開後,一群男生大剌剌地往寢室走去,聊天聲音大到頻頻惹人注目。正逢下課高峰點,宋懷時簡直想裝作不認識他們。
快到樓下時,張子傑突然拍了拍宋懷時的背“哎,懷時。”
宋懷時收起手機晲了他一眼“幹什麽?”
張子傑手往前一指“那是不是向榆啊?就寢室門口站著的那個。”
宋懷時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還真是向榆。
少女穿著校服短袖站在男寢前麵的花壇那兒張望,手裏拎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
宋懷時當下撇開身後的一群朋友快步走到向榆麵前。
向榆被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人嚇了一跳“你怎麽在這兒?”
宋懷時好笑“該我問你吧?”
向榆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隨後扯了扯他的袖子,視線往旁邊的操場看。
宋懷時立馬明白了向榆的意思,點點頭跟著她一起往操場走去。
兩人坐在操場的台階上,周圍一片漆黑,最近的光源也在百米遠的花壇。
向榆把手裏的盒子遞給宋懷時“看看。”
“什麽啊?”宋懷時邊說邊拆開。
盒子一打開,一個小巧精致的蛋糕出現在他的眼前,蛋糕上還寫著一個“18”。
宋懷時彎著唇笑了起來。
向榆也跟著笑“喜歡嗎?”
宋懷時點點頭“還有點意外呢!”
“有什麽好意外的?”
宋懷時“意外你準備了這些啊。”
“我當然得用心準備啊,”向榆笑了下,“這可是阿懷的十八歲生日欸。”
宋懷時也笑著,視線卻看著蛋糕。
他突然被向榆戳到了。
向榆插上蠟燭,悄悄地用從別人那兒借來的打火機點了火。
她把蛋糕舉到宋懷時麵前“來吧阿懷,許個願望。”
宋懷時雙手合攏“願望要說出來嗎?”
向榆“看你自己呀!”
“那好吧,”宋懷時閉上眼,輕聲道,“我希望能跟向榆一起上江大。”
向榆在旁邊淡笑不語,似乎早就知道他會許這個願望。
不過,這的確是一個他們都想實現的願望。
宋懷時生日過後,迎來了國慶。
高三學生有長達三天的長假,這直接把一群人高興壞了。
宋懷時原本想約向榆出來玩,但向榆要去找爸爸。
見狀,他索性報了三天的輔導班去學習。畢竟九月份的周考他考得不是很好,生日前後的那兩次甚至掉出了年級前十。
向榆那時候已經很焦慮了。
宋懷時也有點擔心自己會考不上江大,但他最近的狀態的確有些鬆散。和之前不同,這時候自己鬆散下來,而別人都在努力的話,很快就會被別人甩開一大截。
成績公布後,他幡然醒悟。
其實一直以來名列前茅的成績根本不是自己的天賦有多高,而是因為自己的努力。他的確有天賦,但俞中有天賦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有天賦的人也沒有停下腳步,隻會更拚命地往前跑。
所以他得努力了。
坐上去往鄰省的列車,向榆心裏充滿了期待。
這是她第一次去俞峽市以外的地方,雖然不是去玩,但就算是去見爸爸也挺讓她高興的。
坐了幾個小時的列車,母女三人下車後就徑直打車去了向父住的小區。
小區離火車站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下了車後,向母不清楚具體位置,三人就站在小區門口等向父。
等了許久,向榆被熱得不行,忍不住問“要不你打個電話給爸爸?”
向母白了她一眼“電話費多貴啊,我不是發了短信嘛。”
話是這麽說,但她也開始翻找手機。
“哎呀!”向母一聲驚呼把向榆的視線又拉了回來。
“怎麽了?”
向母舉著手機“短信沒發出去。”
向榆哭笑不得“你怎麽不檢查一下?”
“我怎麽知道短信會發不出去?”
向榆“也就是說爸爸都不知道我們來這兒了嗎?”
向母塌下肩膀,隻能道“打電話吧。”
她滑動手機開始找向父的電話“向叢,向叢……”
“爸爸!”
耳邊突然響起向暮的驚呼。
向榆頓時被吸引了視線,一邊問“哪裏哪裏”,一邊朝著向暮指著的方向看去。
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拐角,向榆瞬間愣住。
這時,向母也正好抬頭“哪兒?那我們直接……”
說話聲戛然而止。
不遠處的拐角,向父正摟著一個女人朝她們走過來。
他的視線並沒有看著前方,而是低頭看著女人跟她說著什麽。
向暮突然問“為什麽爸爸摟著別的阿姨?”
向榆覺得自己心裏的那道引以為傲、最堅強的防線崩塌了。
沒等她反應過來,向母就直接衝了上去。
向榆心下一慌,來不及細想什麽就趕緊跟了上去。
“向叢!”
向父抬起眼,直接跟向母的視線對上。
他的神色頓時變得慌張,摟著那女人的手也鬆開了。
他注意到向母身後跟著的向榆和向暮,神色慌張地問“你們怎麽在這兒?”
向母冷笑“我們怎麽在這兒?我們不在這兒怎麽看你帶著小三遛彎呢?”
向母眼睛往小三身上一瞥,注意到麵前女人的腹部略略鼓起。
向母倏然抬起頭,指尖微顫著指向向父“你出軌?還搞大了別人的肚子?你今天最好把這件事跟我說清楚!”
周圍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向父隻覺得難堪“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去說,在外麵多難看?”
“我有什麽好難看的?”向母揚聲,“出軌的又不是我!爬別人老公床的也不是我!”
那女人也不說話,隻是往向父的懷裏靠了靠。
向父怒吼“夠了,你要怎麽鬧回家鬧行了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我丟人現眼?你自己做了這種下三爛的事情,你還有臉罵我?”
“這都是家裏的事情,你鬧得盡人皆知對你有什麽好處?”
……
向榆拉著向暮站在一側,抿著唇沒說話。
她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她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讓她驕傲的父親,一直支撐著她的父親會做出這種事。
他從頭到尾都在力爭,但自始至終沒有反駁過身邊這個女人的一切事情。
他,真的出軌了。
她最信任的男人,說出的話不過是一些編織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