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首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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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喊!
    “嘶~呼~”
    風呂內升舞的蒸汽將偃文師發紅的身體籠罩,滾燙暗流自腳底汩汩湧現,舒緩著穴位與神經。
    一抹花瓣搖曳在清晰的溫泉水中,隨著煙霧彌漫繚繞,泉水的熱和晶瑩的雪珠攪在一起,同那四散飄逝的花瓣,如浪中搖曳的船舳,觸過酸疼的肩膀,為你帶來溫暖。
    無暇觀賞池邊美景,閉上眼睛,他默默地體會起腦海的放鬆與心靈的靜謐。
    “這泉質沒問題,還有點兒甜。”
    將手指從嘴裏抽出的小虎一臉認真地說著,一個蹬腿,像是蜉蝣那般緩慢遊蕩在水花之中。
    一旁裹上圍巾衝洗背部的達芬奇,麵容上顯現出震驚的表情。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小虎可以神經大條到如此境界。
    要不就是練過功法,身體素質極強,或者…興許隻是個傻子也說不定。
    “這會兒才七點…也泡不了多久。洗完記得都回屋睡會兒,養精蓄銳。”達芬奇關上花灑,擠了坨馬油洗發露,在掌心乳化。
    偃文師探探頭,假裝想要瞧瞧女湯的動靜
    “你說這徐諾那邊兒一個人,應該不會出事吧。”
    “嘩啦…”小虎在水中突然站直了身子。水波粼粼,甚至拍打到遠處沉思的雁行。
    事實上,等到他們三個扭扭捏捏過來的時候,池子裏已經被提前走人的雁行捷足先登,想來他已經泡上一會兒了。
    “要不我去看看?”小虎眯起眼,厚嘴卻不自覺地揚起。
    “得了吧。d(主持人)都說了,要存活兩晚。這會兒天剛黑,不急。”達芬奇又一次打開了淋雨噴頭,瑕白的泡沫順著肌膚流淌而下,他沒心沒肺似地哼起了小曲兒。
    “那咱們…”偃文師的下巴從水裏浮了出來,晃掉發絲間粘黏的水珠,抹了把臉,繼續言道“晚上還來嗎…”
    空氣寧靜了下來。沒有人回應他。
    他嘿嘿一笑,原來大家都各懷著小心思。
    這便又打起了哈哈“兄弟們出發的時候可以叫上我,人多力量大嘛。”
    小虎咧嘴樂了。
    “好啊。”…
    …旅舍內的吹風機頗具年代感,單純的像個鑲在牆內的熱氣管子。
    費盡心思吹了個不錯的四六分後,摸摸劉海兒,偃文師係好腰間的白帶,讓浴袍將自己裹得緊實後,朝一樓的方向走去。
    “啊,先生洗完了嗎。怎樣,咱家的溫泉您是否滿意呢。”
    在樓梯間的轉角又一次碰到了石井小姐。她習慣性地捂嘴掩笑,上下打量著自己。
    “很棒啊,會給你們寫好評的。”
    不想多做糾纏的偃文師下意識撓了撓頭發,忽然一愣,這才發覺收拾半天的發型,又被打亂。
    石井小姐依舊是那副慘白笑容,鮮豔的紅唇露出骨冷的牙齒
    “對了客人。您如果見到其餘幾位同伴的話,麻煩代為轉告下,因為小店實際上隻有我一人的緣故,不少地方都是私人空間。還請望各位客人莫要亂走…”
    她停頓片刻,那勾魂的眼珠宛若地獄深淵,倘若稍有不慎,便要掉落其中。
    “尤其晚上呢。”
    女子的聲音逐漸變遠。偃文師長舒一口氣,竟被嚇出滿身細汗來。
    這個女人老讓人膽戰心驚。每次一個人麵對她的時候,總覺得對麵站著的不是旖旎文雅的年輕女性,反而是屠戮如麻的劊子手。
    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觸。她明明比自己年長不了幾歲才對。可那股衝天到撲麵而來的尖喪煞氣,究竟來自誰…
    恍恍惚惚他做了場夢。
    二爺穿著下葬時的裝束,嘴裏叼串銅錢,伴著陣陣陰風,閻羅殿的大門為他敞開,從內傳來一聲撕破喉嚨的尖叫哭啼
    “偃文師!拿命來!!”
    “偃文師!”
    他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便欲提拳就打,達芬奇卻反手扣住其手腕,又狠狠按下麻穴,疼得他一個蹦噠,清醒了過來。
    “臥槽,幾點了?”他擦去嘴角哈喇,揉揉眼皮兒,睡夢惺忪地問道。
    來人沒回應他的話,滿臉凝重地歎息
    “出事了。”
    “什麽?!”偃文師扶牆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意識到表上時間,居然已經過了兩點!
    “在哪兒?”他利索地套上浴袍,本來睡覺前就刻意沒有脫衣,很快就用上了。
    “一樓。”
    達芬奇同偃文師迅速走下樓梯,急快沉悶的步伐自三樓傳到了底層。
    他險些摔倒,還好扶到佇立的自販機。定眼一瞧,腳下粘了些幹固的蠟。
    不管這些,透著越發潰散的暗光,他迫不及待地看過去,血肉模糊的輪廓癱倒在漆黑的地麵。
    努力避開噴灑的紅跡,他觀察到眼前修長的黑發屍體側腦被削,一擊致命,正是徐諾!
    石井小姐癱軟在一邊,正以淚掩麵,似乎泣不成聲。
    “隻是想去自販機那裏買點水,不曾想見到她倒在地上,已然沒了呼吸…”她嗓中聲音夾雜些許異樣的顫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激動與詫異。
    這麽晚了買什麽東西…偃文師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達芬奇,後者同樣回以懂你的神情。
    雁行揣著兜匆匆走了過來,遠遠站著,可鼻子一向靈敏的偃文師,隱約聞到了不同尋常的鮮血腥味。
    他沒吭聲,眸子時不時掃幾下遲來的男人,還真被他發現了異樣。
    雁行藏在腹兜內的右小臂似乎有些不對勁,盡管他不斷掩飾和壓抑,卻還是有小幅度的發抖。
    難道此人與那怪物交戰過了?還是說,他動用了什麽以血為引子的靈異手段嗎?
    暫不得知。
    唯一明白的,就是減員的殘酷事實。
    玩家們連怪物的長相都沒察覺,便失去了一名隊友。
    小虎陰沉的臉似烏雲密布,唇如青黑,盛怒間崩出一句國話
    “今晚守在一起,我到要瞻仰瞻仰,這怪物究竟是人是鬼,是公是母!”
    說罷,那宛若沙包的鐵拳一錘夯在了顫動的壁中央。待到收拳,壁紙遭巨力粉碎,固若金湯的鋼牆內,居然嵌進一抹拳印來。
    偃文師看傻了眼兒。
    石井小姐瞪大了驚歎的雙目。可瞳孔內,卻閃過一絲不曾有過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