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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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喊!
    自己又想開口,怪物戲弄般地推搡,身體便止不住地前傾,一個趔趄,差點跪倒在地麵。
    正欲抬頭,卻被迎麵而來的拳頭砸了個正中!血珠飛舞著,灑在不遠處的樓道。殷紅順流而下,他擠起雙眼,牙齒死死咬住,那疼痛就如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湧上各個神經,使其痛不欲生。
    妖魔似的近藤哈哈大笑著,眼角又一次流淌出鮮血。一隻腳踩在手掌之上,擰了又擰!眼神中盡是赤紅。
    “呃…啊!”偃文師拚命地想要縮回手心,身子不停地後撤,一隻手死命護著頭部,身形像是暴雨中搖曳的孤船一般,被踹地東倒西歪,一口鮮血染紅了牆麵。
    它並沒有下狠手。自己也明白,倘若對麵東西真正起了殺心,怕是早就歸西了。
    他晃了晃腦袋,滿是劃痕的手掌抹去嘴角的血跡,視線卻模模糊糊,腦中混沌一片。
    愈發接近的拳頭,偃文師揚起淚花,胸前的翡翠順著碎爛的衣邊劃出一角。
    他充滿死誌地哀吼
    “近藤…!!”
    “轟……”悲傷怪物那紊亂的腦海中兀地炸出一抹虛無的記憶———
    一片雪光包裹的近藤,注視著自己的雙手。
    沒有扭曲的筋肉,沒有堅硬的利爪。
    “近藤!”
    迷茫地望向遠處。
    女人握著男孩的手,另一隻胳膊揮舞著,麵露微笑,朝他輕聲喊道。
    白芒刺眼,讓自己不停地流著莫名的淚水。
    這究竟…
    孩子一把抱緊了歸來的父親。將肥嘟的臉,埋在他的懷中。
    “爸爸,我們什麽時候一起去打棒球呀?”
    陌生的男孩不停地吵鬧說話,他佇立在原地的身子越發顫抖,那雙手輕輕觸碰著孩子的背部,隨後緊緊地摟在一起。
    一臉柔色的女人緩慢走向前來,張開雙臂,三人靜靜地懷抱著,享受著本不存在的情景。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定格在這瞬間呐。
    但僅是片刻,女人拉開了孩子和父親的相聚,她依舊微笑地看著近藤,可那副軀體,卻不斷向後退去,直至帶領男孩,消失在白光當中。
    “不!!!”———
    偃文師的雙手又被拉了起來。
    他瘋狂地喘著粗氣,冷空氣不斷地進出肺部,可疼痛愈加猛烈。
    隻得靠著牆壁,才勉勉強強地直起了身子,頭顱無力地垂在一邊,眼皮一跳一跳地,如同那行屍走肉般,沉重而又緩慢等待,死亡的降臨。
    緊閉雙目,他並沒有得到一擊斃命的穿喉。
    睜開眼睛,近藤那醜陋恐怖的臉上,麵容變幻莫測。
    “是啊…”它突然跪在地麵,無聲地張口,不顧旁人輕語喃喃
    “我是人類呀。”
    悲夙的情緒彌漫著,蠟黃臉龐上的漆黑眸光無意識地向上翻起
    “即使悲痛欲絕,連心髒都無法感受,哪怕被命運舍棄,被世界不公。如此這般,可我依然是人類。”
    兩頰深凹,它吊著鬆散眼皮的鬼眸仿佛枯萎的黑洞,綻放出了平靜與悲傷。
    “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偃文師被這個男子徹徹底底地感動了。
    他明明什麽也沒有做。摯友背叛,慘遭改造,家破人亡。哪怕過了百年,妻兒屍體卻依舊被保留直至呈現在麵前的絕望。
    “人類這一生物不就是如此嗎。行走於黑與白之間。他們蘸著紅,用血淋淋的雙腿,書寫下故事的篇章。”
    偃文師嘶啦著嘴,順著頭頂揮灑的月色,伸出了手。
    “錯誤的從不是你。真正錯的,明明是那些指鹿為馬、漠視一切的家夥。感謝你重獲自我,歡迎回來、近藤。”
    他難得笑了,雖然很難看,但兩個男子,都不約而同地樂起來,即便那聲音,和哭沒什麽區別。
    “噗嗤!”利器入肉的聲音突兀響起。
    近藤低頭看向被貫穿的腹部,艱難地回頭,瞧到昏暗中等待的小虎,如同經驗豐富的獵手,舔舐著嘴角,流露興奮。
    “喂!”偃文師難以置信地朝對方吼道,可小虎不依不饒,那把鏟子,順背後的方向,狠狠地扭了一個圈。
    “你特麽究竟有沒有代入進去啊?還殺?!”
    “任務、大於一切,小子。”小虎冰冷的眼中透著陌生,他就仿佛從來沒有先前的傻樣,偽裝真實到,居然欺騙了所有人。
    他才不是有勇無謀的匹夫,反而是陰毒狠辣的將軍。
    劇本有血有肉的故事在他麵前,就如同笑話。粗略聽之,一笑而過。
    也許,在小虎的過去,也曾向偃文師這般揮灑熱血。可他現在,隻是個想要解決到所有不安因素的玩家罷了。
    “幹得好!”女人陰魂不散的聲音接踵而至。
    石井小姐冷笑的臉,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負傷倒地的近藤直勾勾地看向女人,他突然歎息著開口
    “我本以為自己是因地震而蘇醒。”
    他的貓瞳死死盯起了石井小姐,後者掛著假笑,露出銀牙。
    “是你,我記得你。咳咳…當我幽幽醒來,屋內一閃而逝的影子,顯然就是你!”
    近藤的血流滿了地麵。
    他的頭顱低的很深,陰影下、是一片血肉模糊的胸口。傷勢血流不止,居然被挖出了個黝黑的洞來。血是那麽猙獰,殷紅的、染遍了全身,最終止在幾人的鞋尖前。
    不知所蹤的雁行、被迫跪倒的偃文師、生死天知的達芬奇,這詭秘的劇本,才正式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