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血下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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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喊!
    那一刻、日月無聲,自闌珊夜色中浮現的,那五道由無數符文構成的柔和金光互相纏繞著、旋轉著撞破了人體,直直穿透眼前一切障礙,就連堅固的天花板,都不堪重負地破開個口子。
    月光刷進殘垣裏,露出人影三兩。
    “你…”碩大的身軀傾盆而下,漾起一灘埃塵。
    癱在髒亂的地麵上,雁行用盡全力,挪開了小虎那橫在胸前的大掌。兩隻手死死地撐在地上,費勁推了推,朝著後方懸梯靠攏。
    視野中模模糊糊,也不知是誤入眼中的鮮血導致、還是說累成那歇斯底裏的模樣。
    他探頭望去,小虎的全身泛抹一層透紅,滾滾白煙順著胸膛外焦裏嫩的孔洞處,飄向了室內的頂部。
    小虎看樣子是死了。
    “哈哈哈哈!!”
    刺耳的尖音突兀地傳了過來,雁行痛苦地搖了搖頭,回身瞥向聲源。
    石井小姐侵略性的目光中滲透了惡意。
    她在高嗓狂笑。
    兩片薄唇向外猛地扯動,皮肉內的咬肌詭異翹起,違和的笑容遍布那張白臉,就像是穿上人皮的厲鬼。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哪裏冒出來的能人異士,但很顯然,我才是那個漁翁,不是嗎?哈哈哈…”
    女人的身子一點點從樓梯上下來,她刻意地放緩著步伐,表裏外裏,都透露著小人得誌。
    “起來呀…”
    石井小姐在蒼白臉色的達芬奇麵前停佇了。她得意洋洋地甩起鋼鏟,兩根指頭捏著柄頭,先衝他晃了晃。
    緊捂斷臂的達芬奇揚起那副因疼痛而顫抖的麵孔,眼裏擠出一絲嘲弄,翻滾著喉嚨,一口“玉墜”,吐在女人清麗的臉蛋上。
    石井愣住了,她的手撫上臉頰,混濁惡心的粘液在指尖繚繞———
    “你找死!!”
    她撕破了所有偽裝,寒光奪目的鏟子高舉頭頂,便要拍碎眼前人的頭顱!
    達芬奇的臉不自覺地撇了過去,不似新人的他,早已準備好了死亡。
    即便曾在心中想過無數死法,但被這鋼鏟爆頭,還真是首兒一次。
    凜冽的風聲戛然而止。
    女人揮動的手臂,又悄悄落了下來
    “你們可都是上好的實驗材料,我又怎麽舍得殺掉呢?”
    她的瞳孔閃爍著妖異的赤紅。
    “不好好招待你們、可不行啊!”
    緩過勁來的偃文師朝癱軟的雁行努了努嘴,後者半眼萎靡,給他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形勢到了現在,即便是再傻的人,也明白,這個石井小姐,並非潔白的蓮花,反而子承父業,成為了蝕骨的魔鬼。
    隻能孤軍奮戰了嗎。他挪動身子,想盡量藏在暗處,而右手則偷偷摸向懷中…
    “喂…你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偃文師中氣不足的聲音,突兀從昏黃的燭光裏傳來。
    女人背影不動彈了。
    她的嗓裏忽來的一陣抽噎,隨即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哆嗦開來。
    慘無血色的臉徐徐轉過,旁若無人地開口
    “我那時,還是天真爛漫的孩子。”
    她似乎深陷回憶,凸現的眼珠瞪的巨大
    “有一天…家父蒙上了我的雙眼。”
    “轉圈圈呀轉圈圈,我們一起捉迷藏…”她像是在模仿父親的口氣,蠟燭搖曳的火映上僵硬的麵龐半張。
    “我感受到冰冷的觸感。他一把拽掉了眼罩!”
    石井的聲音急促轉上,由敘述化成一抹尖利。
    “是屍體。”
    “腐爛、惡臭的大體,靜靜地擺在我的麵前。父親說,這是禮物。”她笑了起來,眼角帶著淚。
    “她遞給我把柳葉刀,讓我剖開它的心,來看看是黑是紅。”
    “我尖叫著、哭喊著。我說,這是人!”
    “父親狠狠地扇了我。”她的手掌攀上了臉頰,神情空洞,似在回味當年的一掌。
    “這是什麽?他怒吼。”
    “這是壞人!”石井小姐放下了鋼鏟,嘴邊突然蹦出個“啪!”的擬聲詞。
    “這是馬魯達!他指了指屍體。”
    “是!這是馬魯達!”女人環抱著雙臂,將頭往裏頭收了收“小女孩兒終於得到了賞識。”
    “父親變回柔情,摸上我的臉,喚我同他一起切割掉素材。”
    偃文師本覺得自己隱藏的麵孔下,依舊無悲無喜。可越發平淡的心跳,竟讓他生出短暫的同情。
    再次看向女人的時候,他做了個複雜的眼神。
    石井小姐的眸中,滿意一閃而逝。
    所有人都沒出聲,仿佛都沉溺在,這悲涼的記憶錄內。
    “哈哈哈哈!”
    尖銳的大笑再度響起———
    “你們…這幫天真的蠢貨,不會真以為,這是我的故事吧!”
    她撈起了鏟子,環顧四周,踩著凝結的血泊,宛若披頭散發的凶魔,邁步向偃文師直直走來。
    “來,握緊它,把害人的怪物捅死!”
    瞥了眼仍然活著的近藤,她將鋼鏟橫在了場中唯一能夠站起來的偃文師麵前。
    “殺了這怪物,我便饒你一命。”
    紅唇緊抿,女人嬌滴滴的拋起媚眼。
    偃文師半蹲在地的身影遲遲不見動靜。
    待女人等的煩躁,他才慢悠悠地抬頭。
    腦門子頂過陰暗的界限。迎上月色,手裏夾著不知從哪掏出的煙鬥兒,輕輕啄了一嘴,眼角斜了斜,平靜地開腔
    “他才不是怪物。”
    “你才是。”
    “唰”地側頭躲過鋼鏟的遽然加速,他緊繃的雙腿猛地上彈,幾乎是蹭著對方探出的胳膊,躲在身後的右手攥著尖筷衝了出來,朝石井纖細的脖子處,狠狠地紮了進去!
    殷紅的珠濺了他一身。和服女人難以置信地後退著,捂住傷口的指縫依舊血流如注。
    偃文師瞧了瞧肩膀開裂的血肉。酥酥麻麻,大腦的神經幫他自主屏蔽了傷痛。但或許,待會兒就該疼到跪地打顫了。
    但現在他還不能這樣。
    注視著石井不斷掙紮的手一點點地垂落,他用髒透的浴袍擦了擦混濁的臉,起身探了探鼻息。
    女人模樣的怪物死了。
    癱坐在地,疼得咬緊牙關。
    夜晚的月撒著剔透的白。
    雪下的很大。那不知是血是雪的飄花,僅一個晚上,將地底的實驗室,埋的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