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虛，石門後。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海平麵，韓楓呆呆發愣。
    “這是……”他想過無數種可能，但怎麽也沒想到。
    所謂的生命禁區，竟然是一片汪洋大海。
    一株草已經徹底蘇醒，它不敢再沉睡了。
    進入生命禁區，需要它全程給韓楓講解。
    “這是苦海渡口，橫渡過這片海域，才能抵達真正的禁虛。”
    韓楓心頭狂跳，“你說這是苦海？”
    一株草聲音平靜，“外麵的那片苦海，隻是禁虛裏苦海的映照，並非真實的苦海。”
    韓楓呆呆發愣，如果是這樣，那當年那位仙古紀元活下來的禁忌人物……
    一株草道：“苦海映照諸天，能照出外界、下界，甚至是仙界的一些人與事，那位人物……或許有他的思量吧。”
    它也不明白，那人為何放棄真正的苦海，而是選擇去那映照出的苦海種創世青蓮，導致失敗。
    苦海無邊，一望無際，韓楓不知道如果靠著飛行，需要多少時間。
    遠處，平靜的海平麵上，一葉扁舟緩緩駛來。
    老人家身披蓑衣。
    來到岸邊，韓楓借著微弱的光芒才看清。
    鬥笠下空無一物，沒有頭顱，沒有麵孔。
    這是一具無頭屍，孤零零的撐著竹筏，虛無縹緲的聲音傳出，“朋友，可是要過到對岸？”
    韓楓沒有立即答應，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無頭屍身還好解釋，茫茫苦海，上一秒還空無一物，突然就出來這麽一個竹筏和無頭老人。
    一株草告訴他，“這是擺渡人，是苦海的規則之力形成，百人百麵，每個人見到他的樣子都不盡相同，映照著自己內心的道。”
    擺渡人沒有其他心思，隻要岸邊出現修士，他便會出現，幫對方橫渡苦海。
    韓楓有些驚訝，百人百麵，他見到的擺渡人是個無頭老者，映照的又是什麽樣的道？
    邁步踏上竹筏，輕輕晃動中，緩緩向著海中央駛去。
    周圍一片死寂，茫茫大海無邊無際，隻有他一人一筏，和一個無頭老人。
    韓楓靜靜感悟，苦海已經屬於禁虛的範疇，大道規則比起外界來說，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甚至有種錯覺，這就是完整的大道規則。
    體內的力量不由自主運轉，金色小人盤坐菩提樹下，誦古經，悟大道。
    一切都那麽自然和諧，仿佛這天地間，隻剩下他和漫天大道。
    無頭老人的聲音飄忽不定，虛無縹緲的響起，“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卻總有無數人想要爭渡。仙道縹緲，永生不朽，隻是，這茫茫宇宙，天道輪回，永生不朽又為何物？”
    他轉頭，麵向韓楓，雖然沒有頭顱和臉，但韓楓卻能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朋友，你說，永生不朽，到底是什麽？”
    韓楓想都沒想，說道：“與天齊壽！”
    無頭老人的笑聲傳出，“天，就是永生和不朽嗎？”
    韓楓反問，“難道不是嗎？”
    水波蕩漾，回頭望去，已經看不到岸邊。
    四周盡是汪洋海水，讓人心中不自主生出孤獨感。
    無頭老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天若永生，為何自仙古紀元到現在，大道規則卻越發殘缺？
    世人隻知是大道被打崩了，天地被分割了，可曾想過，也有可能是天的壽元將盡，已經老去，即將死亡？”
    韓楓不語，在思考他這番話的意思。
    下界上學的時候，他曾研究過一些天文學。
    行星恒星，漂浮在茫茫宇宙當中，也並非永生不朽。
    隻不過它們的壽命久遠到難以估量，對渺小的人類而言，近乎永生。
    一整個人類的發展史，或許對於這些星體，不過是彈指一瞬，或是打了個盹。
    如果說把老人口中的天比作星體，的確不能永生，總有老去的一天。
    太陽老了，能量會變得越發不穩定，最終燃盡星體中的最後一絲能量，徹底熄滅。
    天老了，大道規則就會變得殘缺，最終直到徹底消失嗎？
    “既然天不能永生，那便超越這天，成為淩駕於天之上的存在，於冰冷宇宙中尋求永生的奧秘。”
    韓楓說道，這是他的理解。
    星體會毀滅，蟲洞會消失。
    若有什麽真正可以做到永恒，除了虛無，恐怕隻有這茫茫宇宙了。
    無頭老人哈哈大笑，“宇宙，又是什麽呢？”
    韓楓有些無語，這老頭兒有點沒話找話，這麽純抬杠嗎？
    他憋得臉通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老人的笑聲越來越大。
    如果能看到他的臉，韓楓感覺此刻一定都是嘲諷的神色。
    一隻螢火蟲，尾部拖拽著綠色的熒光，落在老人的“臉上”。
    它抖動翅膀，在汲取附近的能量，讓尾部的熒光變得更亮一些。
    老人揮了揮手，“打個盹的功夫，你這蟲子就上來了。”
    螢火蟲被他一巴掌拍掉，落入茫茫苦海當中，消失不見。
    韓楓突然一怔，腦子裏靈光乍現，像隻抓住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道：“若把人體比作宇宙，我們的每一條血管經脈，便是一條條星河，血液滾動，精氣流轉……低分子生物、細胞便是星球上的修士……
    其中，大多數的壽命在人類眼中，不過彈指一瞬。
    紅細胞的壽命長，足足有人類的一百天左右，在其他低分子生物眼裏，何嚐不是一種永生呢……”
    韓楓心頭巨震，抓住這靈光一現的想法，不斷深挖。
    片刻後，他緩緩抬頭，眼中像是有一片清明，想通了一些事情。
    “或許，所謂的仙，在人體宇宙的映照下，也不過是能活百天的紅細胞罷了。我們，隻是那些彈指一瞬的低分子生物。
    在爭渡，在渡劫，究其一生，卻也無法衝出這人體宇宙，進化成“人”。”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卻發生了變化。
    腳下是一片暗褐色的土地，周圍怪石嶙峋，巨木參天。
    茫茫苦海，無頭老人，扁舟竹筏，全都不見。
    剛才的那些，仿佛一場無比真實的夢境。
    睡醒了，夢也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