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回來看看！
    莫非記憶裏，浮現出種種華人在國外遭受過的歧視與苦難，言辭語氣裏，也就不可避免的帶出了幾分憤慨。
    讓周崇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但還是那句話。
    道理他知道，但人家美利堅，就是有資格那麽歧視你啊，誰讓人家強大呢。
    你能拿它怎麽辦？
    當前全世界裏，教育環境最好的大學，差不多都在歐美。
    你想要學本事，就繞不開也回避不了那個環境。
    他就讀的商學院，還算是好的了，起碼就算是選擇回來香江，也能有用武之地。
    但如果是莫世文那樣，學的是微電子工程，甚至是物理化學理論基礎研究、生物醫藥技術、計算機研究、材料化工之類的。
    那才叫一個糾結。
    他們心甘情願留在國外被歧視嗎？
    肯定不可能的。
    但是反過來說，他們回來能幹什麽？
    在香江，壓根久沒有這些知識生根發芽的環境與土壤。
    那我學的這些東西算什麽？學過就扔嗎？
    肯定不可能的嘛。
    所以，寧願被歧視，也要留在那邊，不管怎麽說，這都算是留在發達國家了。
    在家人親戚，甚至是街坊鄰居的印象裏，這就叫出人頭地了。
    至於自己過得好不好，那都不是問題。
    反正就我自己知道，愛誰誰吧！
    說起來。
    莫世文能被招聘進香江中文大學擔任教授，那已經算是留學歸來後，最好的安排了。
    但是，這樣的例子，在香江又有多少？
    “嗬嗬，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吧……現實就是如此，誰又能擺脫的了環境的支配呢？”
    周崇華話裏有些自嘲，神情裏也帶著些酸澀與無奈。
    很顯然，又是一個咬碎銀牙和血吞的角色。
    “那周哥現在是畢業留校了，還是準備在那邊找份工作啊？”
    莫非的小心思，開始作祟了，有意無意的引領話題。
    “嗯，倒是也接到了一份offer，但是因為剛從非洲回來後，就知道了父親的病情，所以，還沒有來得及考慮，倒是不不怎麽著急。”
    周崇華倒是沒有察覺到莫非的話裏，是不是有試探的意思。
    畢竟是一個15歲的少年，醫術就算再好，那也不代表他還能熟悉自己的知識領域，甚至給出合理的建議吧。
    但是莫非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直接的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那真是太好了，周哥你能不能抽點時間，幫我一個忙。”
    “嗯？”周崇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還是很痛快的答應下來，“說說看唄，需要我做什麽？隻要我能做得到，倒是沒什麽不可以的，反正一時間，我也回不去老美那邊。”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你給我一點兒時間準備，我們再談詳細的情況。不用擔心，就是幫我把一個小產品，推薦給某個公司，很平常的一個商務談判，待遇薪酬什麽的都好說，不會讓你白忙活的。”
    莫非心裏有些小慶幸。
    什麽叫做豬腳光環，這就是啊。
    缺什麽，就來什麽，還不夠臭屁的啊。
    周崇華有些哭笑不得。
    怎麽就咱們說定了，我都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啊好不好？
    不過再一想。
    還是算了，推銷一個產品而已，就當是還莫非一個人情了。
    鄰裏之間嘛，有來才有往的嘛。
    在他想來，莫非也許就是小孩子心性，發明創造出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小產品，為的，無非就是滿足少年人的異想天開而已。
    嗯，就當是陪他做個遊戲了。
    顯然，周崇華領會錯了莫非的意思。
    但莫非依舊笑得天真無邪，像是偶然得到了一個心動的玩具似的。
    一臉的欣慰與滿足。
    …………
    三天後。
    周崇華跟著莫非，走進了沙田昌明工業大廈。
    在那裏，他看到莫非提到過的那款推銷產品，一時間不由得有些錯愕。
    因為，那是一台……街機。
    也就是那種適用於公共娛樂場所，經營性的專用遊戲機。
    而且這會兒，那台街機前，還有一個金發碧眼的帥氣外國青年。
    正在大呼小叫的，一手操控著手柄，一手瘋狂的拍擊著遊戲麵板按鍵。
    整個身子都在不停的搖擺抖動著。
    白皙的皮膚上，或許是因為神情過於亢奮，此時已經有些泛紅。
    就連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可見。
    莫非極為嫌棄的瞥了亞力克一眼。
    說好的英倫紳士範兒呢？
    這種癲狂的狀態，難道就感覺不到一點兒羞恥感嗎？
    卻是忘記了，印象裏曾經的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
    隻能說，寬於待己，嚴於律人。
    這個至理是不分時空，隨時存在的。
    心裏吐槽是一回事兒，但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因為這是另一回事兒。
    所以，莫非還是和周崇華一起走了上去。
    這一台街機，與周崇華見過的有很大差異。
    屏幕既不是水平的，也不是垂直的，而是水平角接近45度，玩起來讓人很舒服的樣子。
    亞力克看到有人出現在身邊，也顧不上多看兩眼來者是誰。
    隻是擺頭瞥一眼，隨意示意了一下，連句話都懶得說了。
    周崇華仔細的盯著街機上的遊戲畫麵，稍微看了一會兒。
    才轉過身來看向莫非，“你說的產品，就是這台街機？”
    “哈，恭喜你答對了，可不就是它嘍。”
    莫非心裏暗爽。
    又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獎勵很豐厚哦！
    周崇華就點了點頭，繼續看著亞力克的瘋狂表演。
    莫非沒有這份雅興。
    他四周掃了幾眼，才發現這裏和前幾天沒什麽變化。
    他們三人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原先租住公司的前台所在。
    現在，前台沒了，辦公設施沒了，顯得也有些空曠。
    空間雖然不是很大，卻正好形成了一個獨立的閑置區，一邊連著電梯間的玻璃門，一邊是通往辦公區的對開扇木門。
    木門緊閉，也沒看見莫世文的身影。
    應該還在裏麵一個人忙活吧！
    莫非並沒有直接去找莫世文。
    而是不知從哪兒，摸索出來一個手提箱。
    從裏麵拿出厚厚的一疊紙，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什麽，有英語，也有圖紙一樣的資料。
    另外還有幾塊，被塑料袋裝起來，看上去像是主板的東西。
    莫非走到周崇華的身邊。
    抖了抖手裏的資料，“兩款街機的全部詳細資料，包括框體的外形設計、搖杆、按鍵、旋鈕、投幣器、暗鎖、電源，內部的電燈、揚聲器，以及遊戲主板樣品等。
    “具體的參數規格，都有詳細的資料……這麽給你說吧，隻要是個行內人，就能根據憑借這個，製造出一台完整的街機，就像我們眼前剛才看的這台一樣。”
    周崇華耐心的聽著，等他說完了，才笑了笑，接過莫非遞過來的資料。
    翻看了兩眼才道“感覺挺詳細的，但我對這方麵的隻是，接觸的並不是很多，所以，還需要回去之後，再搜集一下相關的資料。
    “你直接說對方是哪個公司，我方的訴求是什麽，談判的底線在哪兒就行了，剩下的交給我去處理。”
    這就是專業人士，進入工作狀態的素質了。
    效率、態度、能力，缺一不可。
    莫非笑了笑，簡單而直白，“大和世嘉，中山孫熊。”
    周崇華怔了下，“大和……不是香江的公司啊？”
    他的目光有些幽怨，倒是讓莫非有些不好意思。
    隻能在心裏再次默默重複獎勵很豐厚哦！
    “也行，那說說具體的要求吧。”
    周崇華認命了。
    全當是自己的實習了。
    而且，據自己的觀察所見，這款街機還是非常出色的。
    當然，這隻是他個人初步的觀感認知。
    畢竟以前沒有深入了解過這個行業，回去還是要查閱相關的資料才行。
    莫非“一台街機的成本造價，在500美元左右，市場價在1500美元，到1800美元之間，我們給對方獨家授權的待遇，同時承諾自己不生產，也不參與任何的經營活動。
    “條件就是，每賣出一台，授權費不能低於500美元，他們沒有版權後續開發的權力，隻有生產和銷售權。”
    他說的言簡意賅，卻擲地有聲。
    “沒有研發的風險，利潤可觀，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啊，我覺得在利潤上，還是可以爭取更高一點的。”
    周崇華沉吟著說道。
    也有些不怎麽確定。
    莫非笑了笑，“千萬不要小看大和人骨子裏的貪婪，他們隻要有機可乘，就會像是癩皮狗一樣的難纏，敲骨吸髓，榨取每一點利潤，是他們的秉性。”
    周崇華點了點頭，“那行，我回去準備一下資料，怎麽安排出發的時間，你提前告訴我一聲。”
    莫非指了指那台街機，“周哥先別急，還需要先給你介紹一下街機市場的現狀，可以省去你不少的功夫呢。
    “不是我自吹自擂，這兩款街機遊戲，是現在市麵上的那些，所無法媲美的。這麽給你說吧，現在上市的那些街機，最多算是業餘愛好者做出來的產品。
    “而我們拿出來的，是經過專業設計，做過市場調研，必將暢銷的兩款產品，說句劃時代或許你不信，但形容它是橫空出世，其實一點兒也不為過，時間可以證明這不是自吹自擂。”
    他說的很平淡，沒有一點誇張的語氣成分在裏麵。
    但臉上那份洋溢的自信，卻充滿了讓人信服的確鑿。
    事實上，在1979年這會兒，街機遊戲確實還處於起步階段
    比較出名的，也就僅限於一款《太空侵略者》。
    而各家遊戲公司的基板研發，也還處於原始時代。
    再往上推三年。
    他們甚至都不會采用中央處理器，而是會直接用晶體管邏輯電平技術。
    而莫世文設計的這一款基板。
    是8位元的cu（主中央處理器），有足夠的能力，運行一些簡單的畫麵。
    16位元的處理器的話，肯定能把畫麵製作的更為細膩精致，運算能力也強，還可以帶動格鬥遊戲。
    但它的價格，也貴得太多了。
    而這個時候的遊戲，最大的優勢還在於創意以及趣味性。
    或許莫非可以覺得，看一眼就沒有了看第二眼的欲望，但那是因為他在認知層麵上，與這個時代脫節太嚴重的原因。
    但放在當前這會兒，這兩款遊戲，無異於一顆強光彈。
    雖然閃不瞎他們的眼睛，卻絕對不是可以眼前一亮，就可以形容的了它的出色的。
    除了cu，還有至關重要的聲音模塊和視頻模塊。
    音效芯片需要多個單聲道通道，有的用來做背景音樂，有的用來實現各種特殊音效。
    再搭配一塊語音合成器，就完全夠用了。
    視頻模塊需要圖形處理器，有足夠的顯存，最大屏顯多少顏色和模板，支持多大的分辨率。
    這個在資料裏，已經全部都標注清楚了。
    甚至連後續的故障處理手冊，莫世文都考慮到了。
    這也算莫世文從的第一個產品了。
    所以，不能打響頭一炮，那裏還好意思整天牛逼哄哄的啊。
    這樣想著，莫非把手提箱一塊兒遞給周崇華，“資料以及這幾塊主板你直接帶走就好，也不用擔心遺失或是被盜，這邊都申請專利了。
    “另外，裏麵還有2萬美金，至於行程安排什麽的，還是你按照自己的時間去安排吧，錢不夠的話，你也可以隨時聯係我。”
    周崇華“……”
    我特麽還能說啥？
    他雖然不了解世嘉。
    但也知道世嘉全稱叫做，大和世嘉株式會社，簡稱sega。
    卻不知道，對於世嘉的了解，他拍馬趕不上莫非對這家公司的了如指掌……
    世嘉的起源，可以追溯到40年代的夏威夷檀香山。
    1951年才遷到了大和國。
    而當時它們的主要業務，就是開發和配送，投幣式自動點唱機、遊戲以及老虎機。
    1965年，世嘉合並了大衛·羅森的公司，並由後者出任ceo。
    但不到一年時間，大衛·羅森就因為某些原因，把大部分的股份，賣給了一家美利堅的公司。
    而就在今年。
    中山孫熊聯合大衛·羅森，上演了一出管理層收購（bo）。
    前者成為世嘉的社長，而後者，則掌控了世嘉美利堅分公司的大權。
    為了改變過去幾年世嘉的落魄與疲軟。
    新官上任總是要玩點火的。
    中山孫熊與大衛··羅森也有這個想法，正在加緊時間，努力研發自己新的街機。
    期望來個開門紅呢。
    所以，如果這個時候，把《吃豆人》和《馬裏奧》擺在他們麵前的話。
    以他們的專業眼光，自然可以輕易體會到，什麽叫做降維打擊……
    能拒絕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莫非的設想中。
    他們為了利益最大化，嘴上肯定強硬的很。
    但扒掉這層掩飾，你就會看到，那無比誠實的身體與靈魂。
    而他之所以籠統的，給周崇華這麽介紹了一下，卻並沒有往深處說。
    為的，還是想要檢驗一下他的職場能力。
    看好是一回事兒，能不能證明自己，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而且，選擇，從來就不是單方麵可以決定的事情……
    兩天後，周崇華和莫非打了聲招呼之後，就飛去了大和。
    在莫非看來，這是一個開始。
    但對於周崇華來說，又何嚐不是一段，新的征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