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夕陽無語(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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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紋蓮花樓!
半柱香時間之後。
武林客棧庭院之中。
梁宋、楊垂虹、龍賦婕等人已紛紛出來,各人臉上都有驚異之色,麵麵相覷,似是誰也未曾想過,凶手竟是康惠荷。方多病點了她全身上下十數處穴道,丟在地上,關河夢因為照顧蘇小慵數日不眠不休,本已十分憔悴,遭逢蘇小慵被人所殺,大受打擊發起高熱來,卻也搖搖晃晃站在一邊,驚疑不定的看著方多病——方才康惠荷仍在房中照顧他,這女子美貌溫柔,怎會……怎會殺死小慵?
方多病清了兩聲嗓子,露出李蓮花般慢吞吞的微笑,隻是李蓮花笑之謙遜溫和,方多病如此笑來未免讓人毛骨悚然,隻聽他得意洋洋的道“我已查明,凶手就是康惠荷。”庭院中眾人皆露出不信之色,龍賦婕冷冷的看著楊垂虹,楊垂虹滿臉尷尬,梁宋的目光在龍賦婕和康惠荷之間轉來轉去,詫異之極。方多病一腳踩在庭院中石椅之上,“康惠荷,你還有什麽話說……你這殺人凶手……”被他點中穴道坐倒在地的康惠荷泫然欲泣,“我何曾加害蘇姑娘?昨夜究竟發生何事,我根本不知,方公子縱使家大業大,名滿江湖,也不能血口噴人!何況我……我弱質女子,清白何等重要……”方多病喝道“放屁!你明明在野霞小築婚禮之時盜走‘小桃紅’,刺殺蘇小慵不成,又留在客棧之中等候機會,等候到關河夢離開蘇小慵去買藥的機會,就趁機將她刺死,是不是?”康惠荷哭道“你……你……血口噴人……我為何要殺死蘇姑娘?我和她無怨無仇,何必費盡心思殺她?”方多病為之語塞,頓了一頓,連忙調轉話題,“蘇小慵身上許多新傷,是被小桃紅所傷,小桃紅雖然鋒利,但是刃身極短,隔著棉被刺下,雖然刺中多處要害,卻入肉不深。你對她連刺十數下後丟下凶器逃離,但蘇小慵卻沒有立刻就死,而是流血流了半日之後,方才氣絕身亡。她身上的刺傷都已紅腫,證明受傷之後她並未立刻就死,也證明那些刺傷傷得很早。而龍姑娘看到有人在蘇小慵胸口刺入長箭,那已是寅時之事,那箭傷十分整齊,傷口非但沒有紅腫,連震動得痕跡都沒有,證明長箭刺入之時,蘇小慵早已死了。所以,以小桃紅刺傷蘇小慵致她死亡的人和在她胸口刺入長箭的人不是同一個人,龍姑娘雖然看到有人行凶,那人卻不是凶手,因為他所殺的本是一個死人。”
龍賦婕一怔,下意識對著楊垂虹看了一眼,目光甚是疑惑。楊垂虹聽方多病說到此處,表情也頗為驚訝,突然道“不錯,昨夜在已經死去的蘇姑娘胸口刺下一箭的人是我,但殺她的人並不是我。”他看著方多病,“方公子明辨是非,讓楊某十分意外,其實昨夜……”他的目光突然轉到關河夢臉上,“昨夜我本要殺的人並非蘇姑娘,而是關大俠。”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關河夢也是驚愕異常,卻聽楊垂虹冷冷的道“楊某蒙關大俠救命之恩,本不該對關大俠不敬,但那日楊某和師弟一同前往求醫,關大俠明明有靈藥在手,卻對師弟見死不救——楊某雖然得救,但委實想不明白……”他突而提高聲音,音調淒厲之極,“關大俠明明有解毒奇藥‘秋波’在手,為何堅持缺藥,不肯醫治楊某師弟?難道你空有赫赫俠名,卻舍不得施舍少許‘秋波’救人?”關河夢臉色蒼白,“貴師弟所中之毒,關某從未見過,醫書所載可以‘空眼草’醫治,關某並非不救,而是並無此草。”楊垂虹氣得臉色青鐵,“你有能解百毒的奇藥‘秋波’!你……你難道就因為醫書上沒寫‘秋波’能解師弟之毒,所以就任他死去……你可知他不過體質特異,被蜜蜂所傷,因而全身紅疹,就算你不願施舍‘秋波’,隻要對他稍加簡單救治,說不定他就不會死——庸醫殺人、庸醫殺人啊!”方多病先是驚訝,而後聽到這幾字“庸醫殺人”,差點笑了出來,世上庸醫何其多……關河夢猛地一拳拍在石桌之上,那石桌“咯啦”一聲崩出裂紋,“醫術上沒有載明之事,我豈敢擅作主張?胡亂用藥,豈不是以病人試藥,草菅人命?”楊垂虹厲聲道“你不是不願草菅人命,你是墨守成規,冥頑不靈!難道你妄稱俠醫,醫書上未寫之事你便不做,我等要你‘乳燕神針’又有何用?庸醫、庸醫、我不殺你,虧對枉死你手的英魂、忠魂!”言下腰際“白馬金絡鞭”唰的一聲抽出,楊垂虹額暴青筋,“我明知技不如人,卻也請關俠醫劃下道兒來,報不了師弟之仇,我死在你手,也不算枉生為人!”
關河夢怒道“胡說八道!……”頓了一頓,轉念一想,醫書上未寫之事自己確是從未做過,倒是對楊垂虹的話難以回答,心頭憤懣異常,當下衣襟一振就待出手。便在這時,方多病一手搭在楊垂虹左肩,一手搭在關河夢右肩,雙雙往下一按,“要打架等本公子說完再打,本公子絕不阻攔。”接著他右足一勾,將地上匍匐爬行到一邊的康惠荷勾了回來,對她露齒一笑,“本公子還沒說完,你怎麽就要走了?”
庭院中眾人微微一震,驚訝未絕,又把目光轉到了康惠荷身上,隻聽方多病咳嗽一聲,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昨夜寅時,楊垂虹和本公子聯句之後,換上夜行衣裳行刺關河夢。楊垂虹武功不及關河夢,因而在客棧中守候數日,等到關河夢照看蘇小慵已是體力耗盡,元氣大傷的時候方才前去偷襲,路過梁宋房頂的時候被梁宋發覺,接了他一支‘風塵箭’。但他卻沒有想到關河夢那日出去買藥,直到寅時還沒有回來。關河夢房中光線幽暗,他隻見床上躺有一人,靈機一動便想嫁禍梁宋,以風塵箭刺入床上人的胸口。他刺下之後,發覺不對,床上人非但不是關河夢,並且早已死去,這時龍姑娘追到門口,他隻得匆匆由窗逃出,心裏料想覺得古怪之極,還一時不查,在窗口留下了一個血鞋印。”楊垂虹被他一拍,半身麻痹,心裏驚駭這位少爺公子的武功,點了點頭。方多病見他點頭,臉上得意之色再也掩蓋不住,“哈哈……然後龍姑娘看到有人行刺,跟著追入房中,卻在地上看見了一樣事物,令她沒有聲張殺人之事。”言下方多病向龍賦婕看去,龍賦婕臉現驚訝之色,微一猶豫,點了點頭。
“什麽事物?”梁宋更是驚奇。方多病口沫橫飛,“關河夢房中地上有一點淡淡白痕,燈光之下光澤隱隱有七彩,那是珍珠之光。而痕跡如此之大,如不是珍珠被踩碎,就是那是一顆相當大的珍珠。我料龍姑娘定是在房中地上看到了那個東西……”龍賦婕又點了點頭,眾人同聲問“什麽東西?”方多病本就是在賣關子,“鳳頭釵!龍姑娘拾起鳳頭釵出門,卻被梁宋看見,隻當她是殺人凶手。”眾人恍然大悟,龍賦婕在殺人現場看見了自己贈與肖紫衿成婚的禮物,未免覺得十分驚疑,因此她拾起鳳釵,匆匆離去,對昨夜之事隻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