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宅:禍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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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施文絕和李杜甫同時“哎呀”一聲,話語中充滿驚詫和激賞之意,這是李賀的一首雜曲,叫做《艾如張》,很少聽人彈奏此曲,更不必說有人為之歌唱舞蹈。李賀的詩自是寫得妙絕,而赤龍之舞更是讓人震撼。一舞既畢,赤龍滿身是汗,胸口起伏不已,慕容腰兩聲擊,站了起來,赤龍就如扭蛇一般掠了過來,鑽進了慕容腰懷裏,嫣然一笑,將他按了下來。西妃抱琴輕輕站起,向眾人施禮,悄然退出。玉樓春微微一笑,“不知各位覺得這兩位姑娘如何?”
    “天姿絕色,世上所無……”施文絕仍是呆呆的看著西妃離去的方向,神魂顛倒,不知身在何處。慕容腰攬著赤龍,心裏甚是快活,坐下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而關山橫一會看看赤龍,一會探探西妃離去的方向,心猿意馬,不知想要哪個的好。東方皓凝視簾幕之後,不消說定是覺得西妃甚美。而李杜甫卻是偷眼看著慕容腰懷裏的美人,顯然有些妒忌。玉樓春哈哈一笑,向赤龍道“上菜吧。”
    赤龍自慕容腰懷裏站起,前去通報上菜。幾個男子心猿意馬,都有些口幹舌燥,施文絕呆了許久,看了李蓮花一眼,卻見他看著桌上插的那瓶鮮花發呆,似乎並沒有怎麽在意方才的兩位美人,不僅心裏嘀咕這呆瓜連天仙也不瞧,這花朵哪有方才的人好看?李蓮花卻連施文絕瞪了他幾眼都未曾察覺,呆呆的看了那花許久,“啊……”
    此聲一出,大家都是一怔,不知他在“啊”些什麽東西,玉樓春問道“李樓主?”李蓮花如夢初醒,猛地抬頭隻見眾目睽睽都盯著他,嚇了一跳,“沒事、沒事。”慕容腰嘴角微挑,“你在看什麽?”慕容腰脾性傲慢古怪,出言直接就稱“你”,也不與李蓮花客套。李蓮花歉然道“啊……我隻是想到這是有斑點的木槿……”
    “有斑點的木槿?”慕容腰不得其解,玉樓春也是一怔,各人都呆呆的看瓶插花,過了一陣,忽的李杜甫道“那不是斑點,那是摘花時濺上的泥土。”眾人心中都哦了一聲,暗罵自己蠢笨,居然突然和那呆子一起盯這再尋常不過的一朵花盯了這麽久!玉樓春咳嗽一聲,“這是玉某疏忽,是丫鬟不仔細,小翠!”他喚來婢女,將桌上的插花撤了,廚房送上酒水,筵席開始。第一道是茶水,端上來得是一杯杯如奶般濃鬱白皙的茶水,也無甚香味,各人從未見過,端上喝了,也未喝出什麽異樣滋味,各自心裏稀罕,不知是什麽玩意兒。玉樓春看在眼裏,微微一笑,也不解釋。接著第二道就上甜點,杏仁佛手、蜂蜜花生之類,眾人多不愛甜食,很少動筷,隻有李蓮花吃得津津有味。第三道便琳琅滿目,什麽白扒當歸魚唇、碧玉蝦卷、一品燕窩、白芷蝴蝶南瓜、菊花裏脊、金烤八寶兔、金針香草鮭魚湯等等等等,菜色豔麗,精致異常,如那白芷蝴蝶南瓜,究竟如何把南瓜整得五顏六色,繪成蝴蝶之形,施文絕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吃在口中,的的確確便是南瓜的滋味。李蓮花對那金針香草鮭魚十分傾慕,揀了條金針仔細觀看,大讚那金針結打得妙不可言。除了慕容腰、東方皓和李杜甫不喜喝魚湯之外,每一樣菜色其餘眾人都讚不絕口。在一番稱謝和讚美之後,玉樓春撤了筵席,請各人回房休息,明日清早,便上香山觀紅葉。這武林第二富人的邀約自是非同小可,尤其肚裏又裝滿了人家的山珍海味,各人自是紛紛答應,毫無異議。
    李蓮花方才把那甜品吃了不少,回房之後便想喝茶,開門入房,他住的是女宅西麵最邊角的一處客房,突然看見房中人影一動,白衣赫然,一陣淡香襲來,方才筵席上人人傾慕的那位白衣女子西妃正從他床上爬了下來。李蓮花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是自己眼花,或是白日見鬼,那位秀雅嫻靜、端莊自持的西妃,不是蓮步姍姍的回她自己房間去了?怎會突然到了自己床上?
    西妃見他進門,臉上微微一紅,這一紅若是讓施文絕見了,必是心中道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等等等等,麵上不免目癡神迷,有些不省人事之征兆。李蓮花一呆之後,卻是輕輕反手關上了門,報以微笑,“不知西妃姑娘有何事?”
    卻見西妃怔怔的看著他,眼角眉梢頗為異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的低聲問“你……叫什麽名字?”李蓮花道“李蓮花。”西妃臉上又是微微一紅,“今夜……今夜我……我……我在這裏過。”李蓮花道“啊?”西妃臉上豔若紅霞,“我方才和她們打賭,輸……輸了。今晚我本要陪玉爺,但……但我下棋……下棋輸給了赤龍姐姐。”她低下頭,側靠著屏風,十分害羞靦腆。李蓮花恍然大悟,方才吃飯之時,女宅的女子們下棋打賭為戲,誰都想陪主子玉樓春過夜,西妃輸了,便安排給了自己,轉頭看那床榻,果然已是鋪得整整齊齊,連忙道“今晚我睡地上。”西妃睜大了眼睛看他,似乎十分不可思議。李蓮花從椅上抱下兩團蒲團,往門口一擱,微笑道“我給姑娘守門,姑娘不必害怕。”言罷躺下便睡。西妃怔怔的看著他,仿佛見了鬼一般,她見過的男子雖然不多,但能進得女宅來,也都是風流倜儻,瀟灑多金的俊傑。能得她陪伴一晚,人人都當是莫大榮幸,她生性靦腆,男人們更是喜歡,說是輕薄起來越發有滋味,但這在眾姊妹眼裏最不成器的男人,見了她之後卻抱了兩團蒲團睡門口去。
    他是沒見過女人的小醜?還是心懷坦蕩的君子?她識人不多,當真瞧不出來。李蓮花在蒲團上躺了躺,突地爬起身來沏了兩杯茶請她喝茶,過會兒他又爬起打開高處的窗戶關上床邊的窗欞,再過會兒他將桌子收拾收拾,摸出塊布來把桌椅櫃子擦拭得幹幹淨淨,再把地掃了。掃地之時他從衣櫃之下掃出幾塊白色幹枯的蛇皮,大驚之色說此地居然有蛇,又將地掃了兩次,確定無蛇,方才自己洗了個澡,洗了衣服,晾好衣服,高高興興的躺下睡覺。西妃先是被那句“有蛇”嚇得魂不附體,過了良久坐在床上呆呆的看他掃地、洗衣……不知該說什麽好,心中突然泛起一個古怪念頭若是嫁了此人,必定是會幸福的吧?
    這一夜,兩人分睡兩處,西妃本以為會一夜無眠,但卻是迷迷糊糊睡去,還睡得很沉。日間醒來的時候李蓮花已經離去,桌上卻留著一壺熱茶,還有一碟點心,那是每日早晨女宅的丫鬟們送來的晨點。她擁被坐在床上,呆了半晌,分明未發生任何事,卻是心中亂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