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具屍體(四)
字數:2911 加入書籤
吉祥紋蓮花樓!
便在這時,三乖突然指著他道,“你……你……”他自李蓮花身後猛地衝了出來,“就是你——就是你——”李蓮花伸手一攔,“他如何?”三乖一雙眼睛刹那全都紅了,忠厚的臉瞬間變得猙獰,“就是他——殺了他們——”白千裏大驚,難道封小七當真已經被害?難道三乖竟然看見了?如果封小七死了,那屍體呢?這蒙麵人又是誰?他雖喝問“閣下何人”,但入目那黑衣人熟悉的身姿體態,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你……”
那黑衣人揭下麵紗,白千裏呆若木雞,身邊一幹人等齊聲驚呼——這人長髯白麵,身姿挺拔,正是萬聖道總盟主封磬!
微風之中,他的臉色還是那般溫和、沉穩、平靜。隻聽他道,“李樓主,你是江湖慣客,豈可聽一個屠夫毫無根據的無妄指責?我要殺此人,隻因為他便是害我女兒的凶手!”白千裏如墜五裏雲霧,師父怎有可能殺害親生女兒?但這一身黑色勁裝卻有些難以服眾,何況封小七武功雖然不佳,但也絕無可能傷在一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屠夫手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才……才不是!”
封磬風度翩翩,不怒自威,這一句話說出來滿場寂靜,三乖卻頗有勇氣,大聲道,“不是!才不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你殺了他……他們!”封磬淡淡的道,“你才是殺死我女兒的凶手。”三乖怒道,“我……我又不認識你……”封磬越發淡然,“你又不認識我,為何要說我殺人?你可知你說我殺的是誰?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疼愛還來不及,怎會殺她?”三乖跳了起來,“就是你!就是你!你這個禽……禽獸!你殺她的時候,她還沒有死,後來她……她吊死了!我什麽都知道!就是你……”封磬臉色微微一變,卻仍然淡定,“哦?那麽你說說看,我為何要殺自己的女兒?”三乖張口結舌,仿佛有千千萬萬句話想說,偏偏一句都說不出來。
“因為——”旁邊有人溫和的插了一句,“清涼雨。”
說話的是李蓮花,如果說方才三乖指著封磬說他是殺人凶手,眾人不過覺得驚詫;李蓮花這一插話,此事就變成了毫無轉圜的指控。萬聖道眾人的臉色情不自禁變得青鐵,在這般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眼睜睜看著自家盟主受此懷疑,真是一項莫大的侮辱,偏又不得不繼續看下去。
封磬將目光一寸一寸的移到李蓮花身上,李蓮花溫文爾雅的微笑,隻聽封磬一字一字的道,“我雖嫉惡如仇,但也絕無可能因為女兒被魔教妖人迷惑,便要殺死自己的女兒。”此言一出,眾人情不自禁紛紛點頭,封小七縱然跟著清涼雨走了,封磬也不至於因為這樣的理由殺人。李蓮花搖了搖頭,慢慢的道,“你要殺死自己的女兒,不是因為她看上了清涼雨……”他凝視著封磬,“那真正的理由,可要我當眾說了出來?”
封磬的臉色刹那變得慘白,“你——”
李蓮花舉起手指,輕輕地“噓”了一聲,轉頭向已經全然呆住的白千裏,“為何是總盟主殺害了親身女兒,你可想通了?”白千裏全身僵硬,一寸一寸的搖頭,“絕……絕無可能……師父絕不可能殺死親生女兒……”李蓮花歎了口氣,“你可還記得王八十家裏吊著的那頭母豬?這個……不愉快的故事的開始,便是一頭上吊的母豬。”
白千裏的手指漸漸握不住金鉤,那虎口的鮮血濕潤了整個手掌,方才封磬一劍蘊力何等深厚,殺人之心何等強烈,他豈能不知?封磬臉色雖變,卻還是淡淡的看著李蓮花,“李樓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你辱我萬聖道,勢必要付出代價。”李蓮花並不在意,“那一頭母豬的故事,你可是一點也不想聽?”封磬冷冷的道,“若不讓你說完,豈非要讓天下人笑話我萬聖道沒有容人之量,說罷!說完之後,你要為你所說的每一個字,付出代價。”李蓮花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角陽村中盡人皆知,那夜三更,王八十住的柴房裏吊了一頭穿著女人衣服的母豬,人人嘖嘖稱奇。那母豬身上插著一支斷矛,懷裏揣著萬聖道的金葉令牌,在柴房裏吊了頸。這事橫豎看著像胡鬧,所以我也沒留意,所以萬聖道尋找不到盟主千金,前來詢問的時候,我真不過是個湊了趣的路人,但是——”他慢慢的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吊頸的母豬是何用意,也不知道萬聖道封姑娘究竟去了哪裏,我卻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吊了那頭母豬。”
白千裏漠然問,“是誰?”
李蓮花微笑道,“那頭豬吊上去的時候,沒有人家裏少了頭豬,那豬是哪裏來的?從二百裏外趕來的?如何能進入村裏無聲無息不被人懷疑呢?這說明那頭豬來自家裏豬不見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人家,又說明這頭豬在街上搬動的時候,沒有半個人覺得奇怪——那是誰?”他說到那吊頸的母豬的時候很是高興,“是誰知道王八十三更時分必然外出倒夜壺且從不關門?是誰家裏豬不見了大家都不奇怪?是誰可以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運一頭死豬?”他指了指三乖,“當然是殺豬賣肉的。”
眾人情不自禁點頭,眼裏都有些“原來如此,這麽簡單我怎麽沒想到?”的意思,李蓮花又道,“至於賣肉的三乖為何要在王八十家裏吊一頭死豬,這個……我覺得……朋友關係,不需外人胡亂猜測,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說吊豬的人多半就是三乖。”三乖心驚膽戰的看著李蓮花,顯然他這幾句說得他毛孔都豎了起來,隻聽他繼續道,“但是當他將另一頭公豬砍去左腳,插上鐵棍,砍壞了頭,又丟在王八十那廢墟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他一字一字緩緩的道,“這不是胡鬧也不是捉弄,這是血淋淋的指控,殺人的印記。我想任何人看到這兩頭豬都會明白——那兩頭豬正是兩個人死狀的再現,吊母豬的人用意並不是嘩眾取寵或是嚇唬王八十,他是在說……有一個人,她像這樣……死了。”
話說到這裏,李蓮花慢慢環視了周圍的人群一眼,他的眼瞳黑而澄澈,有種沉靜的光輝,眾人一片默然,竟沒有一人再開口說話。隻聽他繼續道,“這其中有兩條人命,是誰殺人?而知情人卻為何寧可冒險擺出死豬,卻不敢開口?這些問題,隻消找到三乖一問便知,但這其中有一個問題。”他看了三乖一眼,“三乖既然敢擺出死豬,說明他以為凶手不可能透過死豬找到他;我若是插入一手,萬一讓凶手發現了三乖的存在,殺人滅口,豈非危險?所以我不能問,既然不能問,如何是好呢?”
他頓了一頓,輕咳了一聲,“這個時候,一個意外,讓我提前確信了凶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