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禦賜天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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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房裏的微光隻微微閃了兩下,隨即滅了,方多病手心出了冷汗,卻知機會隻在瞬息之間,一咬牙,對著不遠處的另一棵樹彈出一截樹枝。隻聽“嗖”的一聲微響,對麵樹上一段樹枝折斷,樹葉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那屋裏的隱約的聲響立即沒了,方多病扯起一塊汗巾蒙麵,筆直的對著尚興行的屋闖了進去,手中火折子早已備好,入屋一晃一亮,乍然照亮八方——果不其然,屋裏沒人!
    屋裏空無一人!方才在屋裏點燈的人早已不見。
    但並非毫無動靜。
    方多病赫然看見地上丟著一卷絹絲樣的東西,極淺的褐黃色,正是一件衣服,那衣服上下相連,衣後一塊衣角綁在腰間,卻是一件深衣。那深衣正是剛從尚興行的床下翻出來的,藏有衣裳的木盒還翻倒一邊,方多病隻瞧了那一眼,正想搶起那衣服,卻聽門外“篤篤”兩聲,有人問道,“誰在裏麵?”
    不妙!方多病抓起桌上的油燈,正欲點火擲出,驀地發現油燈裏沒有燈油,呆了一呆。卻見窗外隱約有人影閃過,一支火折子破空而入,落在地上那衣服上,頓時霍然一聲,火光四起,熊熊燃燒。方多病大吃一驚——原來方才那人在屋裏閃了幾下微光,卻是翻出衣服之後,滅了油燈,在衣上、屋裏潑下燈油,隻待燒了衣裳!不想他在屋外弄了聲響,那人順勢避了出去,卻把自己框了進來放火就燒!
    好奸賊!這屋門卻是緊鎖的,方多病勃然大怒,他奶奶的你當老子是省油的燈?四周火焰燃燒甚快,那人在屋裏扯落了不少垂幔,丟下了幾本書卷,加上燈油,屋裏熱浪洶湧,空氣令人窒息。方大少運一口氣,一聲冷笑,也不破門而出,驚天動地的吼了起來,“起火了!救人啊!起火了!救命啊!”
    門外本來正在敲門的人嚇了一大跳,一疊聲的問,“誰在裏麵?誰……誰誰誰在裏麵?”方多病揮了兩下衣袖,驅去煙氣,沒好氣的道,“方尚書的大公子,昭翎公主的意中人。”外麵的人魂飛魄散,“方……方公子?來人啊!方公子在裏麵,這裏麵怎地起火了?天啊天啊,方公子怎麽會在裏麵?誰把他鎖在裏麵了?來人啊!”
    方多病捏著鼻子隻管站在屋裏,屋裏濃煙滾滾,他靈機一動,忍著煙氣在烈火中翻尋起來——方才那人走得匆忙,或許還有什麽東西不及收拾帶走。
    火焰很快將屋裏能燒的東西燒了個幹淨,方多病東張西望,他身上那件衣服裏串著少許金絲,隱隱約約也熱了起來,卻並沒有看到什麽異樣的東西,突然屋裏有個東西“啪”的一聲炸開了。方多病聞聲望去,隻見一物從尚興行的床頭跳了起來,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掉落在地,卻是什麽東西被烈火烤得炸裂開來,拾起一看,卻是一枚戒指。
    戒指上殘留著碎裂的寶石,剩餘的寶石尚瑩綠光潤。便在此時,大門轟然被重物撞開,外邊人聲鼎沸,不少人急著救駙馬,抬了根木樁將門頂開了。此時屋裏已是不堪再留,方多病筆直的竄了出去,衣發皆已起火,嚇得門外眾人端茶倒水,喚更衣的更衣,傳大夫的傳大夫。
    方多病哼哼哈哈的任他們折騰,一口咬定是卜承海請他夜探尚興行的房間,不想卻被凶手鎖在屋內放火!眾人皆是歎服,紛紛讚美方公子英雄俠義,果敢無雙,勇氣驚人,為卜大人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惜,這等人才品德世上幾人能有?
    方多病心裏卻充滿迷惑。
    那件已經燒掉的衣服,是一件男人的深衣。
    除了質地精良,並無什麽特異之處,甚至連花都沒有繡。
    除了那是件男人的深衣,委實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麽值得人甘冒奇險殺了尚興行,然後點火來燒的價值。
    一件衣服上能有什麽隱秘?魯方也有一件衣服,李菲也有一件,但那殺人凶手非但沒有燒掉他們的衣服,甚至還將一件輕容硬生生套在了李菲的身上,但他卻燒了尚興行的這一件。
    這是為什麽?
    這一件和其他兩件的差別,隻在於這一件是深衣,而那兩件是輕容。
    這就會有天大的差別嗎?
    方多病越發迷茫。
    那藏匿在尚興行房裏的人是誰?
    他是在起火的時候趁亂走了,還是就在外麵救人的人之中呢?
    方大少很迷茫、很迷茫。
    皇宮之中。
    禦膳房內。
    楊昀春和李蓮花坐在大梁之上,楊昀春手裏端著一盤菜,李蓮花手裏拿著一雙筷子,斜眼看著楊昀春,歎氣道,“京師百姓要是知道‘禦賜天龍’竟然會跑到廚房偷吃東西,心裏想必難受得很。”楊昀春笑道,“禦膳房都知道我晚上會來吃宵夜,這幾盤新菜都是特地給我留的。”李蓮花從他手裏那盤三鮮滑雞拌小筍裏頭夾了根小筍出來吃,嚼了兩下,讚道,“果然與那蘿卜幹滋味大不相同。”楊昀春皺眉,“蘿卜幹?”李蓮花咳嗽一聲,“沒事。”他正襟危坐,隻右手還往楊昀春的盤上夾去,“楊大人可知道發生在景德殿中的幾起凶案?”
    楊昀春怔了一怔,奇道,“你竟是為了那凶案而來?我自然知道。”他非但知道,還知道得很清楚,畢竟他妹子王為君正要受封昭翎公主,而皇上欽點的他妹子未來的夫婿方多病就住在那景德殿中。李蓮花道,“方駙馬是我多年好友,”說了這句,他微微一頓,“景德殿頻發凶案,魯大人瘋、李大人、王公公、尚大人死,凶手窮凶極惡,若不能擒拿,則民心難安,朝廷失威。”楊昀春倒是奇了這人居然能一本正經說出一番有理有據的話來,方才這人縮首畏尾,鬼鬼祟祟,看似一個小賊;如今他多瞧了這人兩眼,才發現這人衣著整齊,眉目端正,居然是個頗為文雅的書生模樣,年紀看似也不大,莫約二十四五的模樣,稱得上俊雅二字。
    “駙馬俠義熱血,對幾位大人之死耿耿於懷,”李蓮花繼續正色道,“不查明真相,隻怕方駙馬再也睡不著。”楊昀春對“方多病”此人全然陌生,隻知此人是方尚書之子,曾以七歲之齡考中童生,也算少時穎慧,聽聞李蓮花此言,倒是有三分好感。又聽李蓮花繼續道,“那個……方駙馬以為,這幾位大人或許曾經知曉了什麽隱秘,招致有人殺人滅口,而這個隱秘多半也就是皇上召見他們的原因。”楊昀春越發驚訝,暗忖這未來的妹婿果然不差,“說得也是,我聽說皇上召見他們,是為了詢問極樂塔的地址。皇上要為為君妹子重修宮殿,我朝祖訓極樂塔以南不得興修土木,皇上不過想知道當年的極樂塔究竟在何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