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染少師劍:信友如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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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但挨他一劍的人是李蓮花。
    而麵前這人若是李相夷,又怎會說出“李相夷若是不死,必定以你為傲。”這等話?
    但最吸引人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這人說“你滅了魚龍牛馬幫,毀了角麗譙的根基”,這話聽來未免太奇,誰都知道滅了角麗譙總壇、殺了角麗譙的是四顧門的少年軍師傅衡陽。
    隻見這白衣人提起放在地下的一個包袱,打開包袱,包袱裏是一件灰白破舊的衣裳,衣襟上沾滿血汙,衣裳下放著一管黃色竹筒。他提起那件衣裳,指著衣裳上一個破口,“這是李蓮花遇襲之時穿的衣服,彼丘這一劍雖然灌胸而入,但避開心髒要害,各位都是劍術行家,料想看得清楚。”
    院內眾人麵麵相覷,這一劍確是偏了。
    白衣人翻過那件灰衣,指著衣袖下一塊色漬,“這裏有一塊黃色印痕,這裏也有。”他指著衣裳上十數處黃色痕跡,再拿起包袱裏那管黃色竹筒,將竹筒印在衣裳的印痕之上,“你看,這些黃色印痕,來自這種竹管。”他晃了晃那竹管,“而這個東西,你們可知是什麽?”
    “七曜火。”
    人群之中,劉如京突然道,“這是七曜火。”
    白衣人緩緩放下那竹管,“不錯,這是江南霹靂堂所製的一門火器,叫做七曜火,引燃之後高空爆炸,火焰臨空而下,飄灑七色劇毒鱗粉,是殺傷麵極強的一種火器。”他唇齒微啟,一字一字的道,“雲彼丘為了向角麗譙的總壇內運入這種火器,一劍殺傷李蓮花,借用他的身體掩護,運入一十八枚‘七曜火’。角麗譙多疑善變,這是唯一運入大批火器的方法。”
    “什麽?”白江鶉突然跳了起來,“莫非——莫非其實——”他指著雲彼丘,失聲尖叫了起來,“彼丘不是角麗譙的臥底,而是百川院在角麗譙那的臥底?”
    “不錯。”白衣人柔和的聲音聽來極其入耳,“雲彼丘在普度寺普神和尚傷人一事後,針對藏書樓下的地道進行了調查,追查到白江鶉門下弟子左三蕎頭上。他沒有揭發左三蕎,悄悄將他殺了,然後給角麗譙寫了封信,說起舊情難忘,情難自已,又說左三蕎做事敗露,他已殺人滅口。角麗譙讓潛伏百川院的另一個探子秦綸衛回報,說確有此事,兩人就此通起信來。”他從懷裏取出一疊書信,“這都是彼丘的親筆。”
    白江鶉接過信件,這些就是從他手中悄悄溜掉的密信,他看東西看得極快,一陣翻閱,越看越是驚訝。白衣人繼續道,“彼丘為博得角麗譙重新信任,對角麗譙言聽計從,奉上天下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圖,分析百川院的弱點等等。花費了大半年的功夫,終於獲得角麗譙的信任,於是他動身前往魚龍牛馬幫的總壇,針對角麗譙所擺設的機關進行了一些小小的調整,建言修建寒鐵鐵籠,建言將那些自地牢中救回的惡人放入癡迷殿,建言在庭院中擺設自己的太極魚陣……雲彼丘做了許多建言,角麗譙采納了其中很大一部分。”他露齒一笑,“而角麗譙從一百八十八牢中救走的人中,藏有雲彼丘的暗樁。獲救之後,對角麗譙言聽計從,並沒有被投入癡迷殿,角麗譙對他委以重任,這人卻在癡迷殿殿破的同時,啟動機關讓整個總壇機關盡毀,接著燃放殺傷力極強的‘七曜火’,機關既破、人心渙散,天又降下雷雨火焰,毒霧彌漫,魚龍牛馬幫非覆滅不可。”
    紀漢佛那刻板的麵孔上難得露出激動之色,“此言當真?”
    “當真。”白衣人從包袱裏再取出一柄匕首,“雲彼丘身受重傷,起源是他為了掃平覆滅魚龍牛馬幫的障礙,孤身一人動手去殺‘雪公公’。”
    “雪公公?”白江鶉失聲驚呼,“這人還活著嗎?”
    白衣人頷首,遞過手中的匕首。
    白江鶉眼見那粉色匕首,變了顏色,這是小桃紅,他自然認得。小桃紅自康惠荷案後,一直收在百川院兵器房中,除了他們“佛彼白石”四人,無人能夠拿到。
    白衣人繼續道,“彼丘自背後偷襲,確實殺了雪公公。不過雪公公瀕死前一記反擊,也讓他吃了許多苦頭,你們治不好他,是因為雪公公獨門真力‘雪融華’,十分難治。聽說中他掌法之人,非‘忘川花’不可救。”
    “原來如此。”紀漢佛頷首,“閣下對彼丘之事如數家珍,不知閣下究竟是誰,事到如今,可願意讓我們一見你的身份?”
    “這……”白衣人略有遲疑,紀漢佛又道,“閣下所取來的證物,是李蓮花所穿的衣服,是壓在李蓮花身下的火器,又是角麗譙與雲彼丘的私人信件,不知這些東西閣下從何而來?”他淡淡的問,“不是偽造的吧?”
    “當然——不是。”白衣人歎了口氣,揭下了自己的麵紗。
    眾人一起望去,隻見眼前人長眉文雅,麵目熟悉,正是李蓮花。
    眾人叢中,一人“哎呀”大叫一聲跳了起來,“騙子!騙子你還活著!”
    李蓮花對施文絕笑了笑,施文絕一呆,這人他本已很熟悉了,然而此時換了一身新的衣裳,握了一柄傳說中的劍,卻突然好似有些變了。他說不上來何處變了,心裏一陣發空,茫然道,“騙子,你沒死就沒死,好端端的假冒李相夷做什麽?”
    此言一出,院中終是興起了一陣嘩然,如王忠、何璋、劉如京,以及陸劍池等人,與李蓮花都有見麵之緣,正是與斯人如此熟悉,所以越發認定這人絕非李相夷。
    絕無可能是李相夷。
    然而……
    然而有些事原本一清二楚。
    隻是人終不忍承認,那些當年風華絕代的往事,會隕落成庸庸碌碌的如今,無論此人那眉眼是何等熟悉,他不能是李相夷。
    “咳咳……”雲彼丘的聲音虛弱而疲憊,“門主……”
    他這一聲門主,紀漢佛脫口而出,“門主!”白江鶉也叫“門主!”石水卻叫的是“大哥!”他的年紀比李相夷略長,然而自當年便叫他“大哥”,那是心悅誠服,出自肺腑。王忠幾人麵麵相覷,一振衣襟,就此拜了下去,“‘四虎銀槍’王忠、何璋、劉如京,見過門主!”
    陸劍池駭然退開幾步,施文絕茫然四顧,院中百川院弟子一起行禮,“‘百川院’下邱少和、曾笑、王步、歐陽龍……拜見門主!”
    紀漢佛大步向前,幾人將李蓮花和雲彼丘團團圍住,心中驚喜到了極處,麵上反而扭曲了,竟說不出話來。
    李蓮花歎了口氣,從懷裏取出一樣東西,“彼丘。”
    雲彼丘雙目仍是無神,自當年碧茶事後,他實是無時不刻不想死,苟延殘喘十二年,終於滅了角麗譙,見了李相夷,蒼天待他不薄,此生再無可戀,何必再活?
    但李蓮花手裏是一支青碧色的小花,花枝晶瑩如凝露,似乎觸手可融。白江鶉神色一震,“這是?”李蓮花道,“這是忘川花。”他將那小花遞到雲彼丘手中,“這是四顧門傅衡陽的一番心意。”
    雲彼丘毫無神采的眼中終於泛起一絲訝然,“傅衡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