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海之約:皓首窮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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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京師東南,旁山麵河之處,有一棟金碧輝煌、占地頗廣的宮殿。京師人氏都知道,這是昭翎公主與駙馬的府邸,皇上賜名“良府”。
    良府內花團錦簇,燈籠高掛,各色鸚鵡、雀鳥唧唧啾啾,秋色雖已漸至,府內卻猶如盛春一般。
    這富貴繁華到了極處的府邸之中,開滿紫色小花的池塘之旁,有個人穿著一身錦袍,手裏拿著一串珍珠,順手拆了下來,正一顆一顆往那池水中射去。
    “啪”的一聲,正中一片荷葉,再“啪”的一聲,打落一支蓮蓬。
    水麵上七零八落,均是斷枝碎葉,漣漪不斷,水波蕩漾,蓮荷顫抖,魚蝦逃匿。
    “駙馬,公主有請。”
    身後花園之中,前來通報的丫鬟嬌小玲瓏,十分溫柔。
    “沒空。”對著池塘丟珍珠的人悻悻的道。
    “公主說,如果駙馬今晚回房睡,她有個消息保管讓駙馬高興起來。”
    “什麽消息?”對著池塘丟珍珠的人奇道,“她日日坐在家中,還有什麽新消息是她知道本駙馬不知道的?”
    溫柔的小丫鬟十分有耐心的笑了,“剛剛府裏來了一位客人。”
    池塘邊的人倏地一下如猴子般跳了起來,“什麽客人?”
    小丫鬟吃吃的笑,“聽說是江南來的客人,我可不認識,公主正在和他喝茶,不知駙馬可有興趣?”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駙馬已箭一般的向著聽風閣奔了過去。
    這對著池塘丟珍珠的猴子一般的駙馬自然便是方多病。
    聽風閣,公主“良府”中最高的觀景樓閣,位於取悅潭中心之處,於水麵上淩空而架,微風徐來,蓮荷飄蕩,四麵幽香,故而府中有重要客人來訪,公主都在聽風閣待見。
    今日來的客人是誰?
    方多病的輕功身法堪稱數一數二,三下兩下便上了聽風閣,聽風閣中擺有橫琴一具,棋盤一塊,其中兩人拈子正在下棋,有婢女撫琴助興,雅樂叮咚,似是十分高雅。
    那下棋的兩人,一人發髻高挽,珠釵巍峨,正是昭翎公主,另外一人麵黑如鐵,腰插折扇,卻是施文絕。方多病怔了怔,昭翎公主嫣然一笑,“我叫你下棋的時候,倒是不見你跑得這麽快。”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有所思的看著兩人,再看著彈琴的婢女,“下棋的時候還要彈琴助興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昭翎公主掩麵而笑,笑得明眸宛然,“我等心智清明,豈會讓區區琴音擾了算路?”方多病聳了聳肩,“是是是,如我這般心智糊塗的,下棋時就聽不得琴聲。”他瞪了施文絕一眼,“你來做什麽?”
    施文絕拈著一粒白子,陰森森的道,“老子掐指一算,知道你在京城做駙馬已做得快發瘋,所以特地來救你。”
    他肆無忌憚的在昭翎公主麵前說出“做駙馬做得快發瘋”,公主倒也不介意,仍是顏若春風,妙目在方多病臉上瞟來瞟去,笑吟吟的覺得甚是有趣。
    “老子發不發瘋和你有什麽關係……”方多病反唇相譏,“公主貌美如花,這裏榮華富貴,老子用冰糖燕窩洗腳,用大紅袍包袋搓背,拿萬年靈芝劈了當柴燒,沒事拿夜明珠當彈珠玩兒,日子不知過得有多舒服。”公主聽得吃吃直笑,施文絕斜眼看著他,冷冷的道,“你若真是這麽舒服,那我便不打攪了。”
    方多病不料他說出這句,呆了一呆,怪叫道,“你跑到我這裏來,就為了和我老婆下一盤棋,聽一聽這老麽子琴?”施文絕兩眼望天,“是啊,不行麽?”方多病大怒,“放屁!你這人若是無事,隻會在青樓和賭坊中鬼混,還知道自己是誰?快說!出了什麽事?”施文絕冷笑,“你不是在這裏日子過得很舒適麽?我怕駙馬爺過得太舒服了,江湖險惡,萬一傷了駙馬爺一根寒毛,誰也消受不了。”
    “是死蓮花出了什麽事麽?”方多病壓低聲音,低沉的問,惡狠狠的道,“除了死蓮花,你還會有別的事跑到我這裏來?”
    “李蓮花?”施文絕兩眼翻天,“李樓主風華正茂,光輝熠熠,那神仙風采豈是我一介凡人所能冒犯的?他好得不得了,哪裏會有什麽事?”
    方多病怔了一怔,莫名其妙,“什麽?”李蓮花風華正茂?神仙風采?施文絕是頭被驢子踢了還沒醒吧?
    “你那李樓主,吉祥紋蓮花樓樓主李蓮花,就是十二年前與笛飛聲一起墜海的四顧門主‘相夷神劍’李相夷。”施文絕冷冷的道,“你知道了吧?他會有什麽事……雖然……”他略略頓了一頓,他知道李蓮花身上有傷,傷及三焦。
    但那傷在李蓮花身上和在李相夷身上是渾然不同的。
    傷在李蓮花身上,李蓮花多半就要死。
    傷在李相夷身上,李相夷絕代武功,交遊廣闊,縱橫天下,無所不能,又豈真的會死在區區三焦受損的傷上?
    過往的一切擔心,都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方多病聽見了,眨了眨眼睛,笑了起來,“你撞到頭了嗎?”
    施文絕大怒,跳了起來,“你說什麽?”
    方多病指著窗外,“天都還沒黑,你就開始說夢話了?還是你來的時候在路上摔了一跤,頭上受了什麽傷?”
    “他媽的,老子好端端的,哪裏有什麽傷?”
    方多病很同情的看著他,就像看著個瘋子,“我很想相信你說的話,可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根本就不是。”他大喇喇的攤手,“你昨天晚上睡覺從床上滾下來了吧?還是你又被哪個青樓女子從床上踢了下來……”
    施文絕暴跳如雷,“他奶奶的!你給老子去死!你給老子去死!”他狠狠撂下一句話,“笛飛聲重出江湖,挑遍各大門派,隻怕你方氏也在其中,叫你爺爺小心點!他已放下話來,八月二十五,當年四顧門與金鸞盟決戰之日,他與李相夷東海再戰,一決雌雄。”
    “哈?”方多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相夷沒死?真的沒死?”
    “沒死。”施文絕淡淡的道,“不但沒死,普天之下再沒有誰比你與他更熟了。”
    方多病卻沒聽進去,興奮的道,“八月二十五,他們要在東海之濱再決雌雄?天啊天啊,十二年前老子還沒出道,沒趕上熱鬧,現在竟有機會了!李相夷竟然沒死,天啊天啊,他竟然沒死!”他揪著施文絕的衣裳,“你看過李相夷生得什麽模樣沒?是不是豐神俊朗,天下第一?他的新劍是什麽模樣?這十幾年來他去了哪裏?可有練成什麽新的絕招?”
    施文絕看著這個語無倫次,興奮得手舞足蹈的家夥,歎了口氣,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和自己當時一般的可憐。
    等去到東海之濱,親眼見到那場驚天決戰的時候,這個家夥……
    也是會恨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