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好，書生壞！
    兩人扯了半天，林劍蘭才把他的來意說清楚。
    原來他去獸皮店，不是買獸皮的，是去找獵戶的。
    還要找那種特級獵戶，能獵妖的。
    說白了，這狗比還是不放心我。
    一日不見我屍身，他一日不安心。
    我住長江頭，他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生怕君搞鬼。
    唉。
    其實我才是原告啊。
    回到祖宅，我們仨排排在簷下坐。
    圓曦打坐參禪。
    紫陽托腮看我。
    我……我的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一邊是癡花公主的事攪得我心煩意亂。
    一邊是林劍蘭找獵戶獵我的事惹我憂愁。
    做人真不好。
    沒學會幸福，光學會煩憂了。
    眼前的天景，不是天景。
    夕陽不是夕陽。
    潑墨的黑，是天落幕了。
    “天黑了，那個鬼什麽時候出來啊。”我的事想不通，又不能說出來，索性問問圓曦的事。
    “他來了。”圓曦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的雙眸。
    “來了？”我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還真來了，“在哪？”
    “就在你旁邊坐著。”紫陽指了指我左手邊。
    我下意識偏頭。
    “噫喏！蘇夢白！”
    坐在我左側，神情木木愣愣的書呆子，不是蘇夢白，還能是誰？
    “他就是蘇夢白？”
    紫陽和圓曦這兩天總聽這名字，這下總算見到真人了。
    “蘇夢白是誰？”那書呆子鬼歪了歪頭，滿眼清澈愚蠢。
    “誒？”我確定我沒認錯。
    一開始我就猜過這鬼的身份。
    這是林家祖宅，如果清風推測是真的話。
    蘇夢白出現在這裏，是最合情合理的。
    但他這是……
    “你們在看什麽好玩的？”書呆子鬼傻不愣登的，“我看你們看了一下午了，到底有什麽好玩的？”
    “你是誰？”我試探問詢。
    “不知道。”他頭直搖，老實巴交的眼神不似作偽。
    “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以為他又要回答不知道，沒想到這題他會。
    “因為這是我家啊。”他搖頭晃腦，大長腿晃呀晃的，一副理所當然樣子。
    有那麽一瞬間，我居然很羨慕這個被我間接害死的可憐人。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裏。
    哪怕他死了，哪怕他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家。
    他是個有家的可憐鬼呐。
    “才不是。”我小聲說，“這是我的家。”
    反正我死後也是待在這裏的。
    四舍五入，這裏就是我的家。
    我不管。
    “那我從前怎麽沒見過你？”他也不在意我是不是要搶他的家，很隨意問話。
    就像他的家，是誰來也搶不走一樣。
    “因為從前我不長這樣。”我變回了貓身。
    衣裙，道袍，狐裘，重重疊疊。
    我從裏頭鑽出來。
    朝他喵了一聲。
    他盯著我細細看了很久。
    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找回記憶。
    久到我以為他真全忘了，這個疑似蘇夢白的鬼才輕輕“哦”了一聲。
    “嗯，我記得你，我見過你，雖然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但我既然記得，那你一定就是我家的啦。”他說得好隨便啊。
    “才不是。”一直旁觀的紫陽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很珍惜的緊緊摟入懷，“小紫曦是貧道家裏的。”
    “好，那現在它就是你家的啦。”疑似蘇夢白的鬼格外好說話，好脾氣。
    就像我生前記得他的那樣。
    雖然不過匆匆兩麵。
    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什麽都無所謂。
    林劍蘭讓他幫忙答題，他也不問，隻說好，就洗筆答題。
    我要叼走他那張答卷，他明明看見了，但也隻是一笑。
    他不這麽呆的時候。
    笑起來，還挺好看。
    就像他那素未謀麵的大師兄清風一樣。
    他們倆很多地方，很像。
    我雖然沒見過清風的先生是什麽樣。
    但從這兩人身上，我大概能瞧得出一些那個人的影子。
    或者不叫影子。
    用讀書人的話來說，應叫風骨。
    這東西，是林劍蘭絕不會有的。
    即便林劍蘭富養著長大，也絕不會有。
    答案那麽清晰了。
    近在我眼前。
    “我們得去找清風。”我念著清風教我的術法，變回人身。
    “祖宗！”紫陽飛快撿起地上狐裘，遮蓋在我身前。
    我練了那麽多遍的術法，居然都沒他手快。
    “看什麽看？”紫陽凶蘇夢白，“轉過去，君子非禮勿視，懂不懂？”
    “她生得好看，不算非禮。”蘇夢白淺淺笑著。
    就連耍流氓的話語，都跟清風有八分相似。
    但他比清風要君子得多。
    笑著說完，他還是飄著轉過身去了。
    全沒發現身後，指尖已經凝出金光的圓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