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正義怎能向邪惡低頭？
    而在這些鷹犬的眼裏，草根底層自是形如草芥了……
    “趙先生不屈從於強權，有自己的底線，這才不惜一死！其精神，當與日月同輝！”隻聽徐海韜慷慨激昂地說道。
    那頭領冷笑一聲：徐海韜，你也是個讀書人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總該聽說過吧？
    徐海韜淡淡一笑：”這句話嘛，徐某也算是略知一二。哦，那個傍晚，那個車夫一去不返，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趙昭婷隱隱地覺得，徐海韜的這句話，其實還是頗有玄機的。他隻是聽，自己聽說過有這句話，並不曾說出自己對這句話的看法，也就是不置可否了。而另一方麵，既然對手喜歡炫耀，何不就此再問上幾句呢？如果弄清真相，以釋前疑，畢竟是也人生前行的一大動力。
    由於所問之事，正是自己百思而不得其解的，因此，趙昭婷也就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凝神靜聽起來。
    那頭領先是哈哈一笑，接著就用得意的口吻說道：”徐先生有此一問，也是人之常情吧？今天，我就實話告訴你吧。為了將趙誌興緝拿歸案，我們巡撫大人，自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不錯，那個車夫，就是我們的內線！可笑啊，趙誌興大禍臨頭，還去跟那車夫套了一把交情……“
    趙昭婷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接著咬緊了牙關：哦，原來如此！這一夥盜賊處心積慮，早就串通、布置好的了。而我們一家人呢，卻一直都蒙在鼓裏。敵方在暗處，我方在明處，就這樣中了對手的圈套，尚未交手，就已經處於下風了……
    她也算沉得住氣，若是換作某個性情爆烈之人，恐怕早就衝上前去，要跟這夥仇敵拚個魚死網破了。
    ”唉，看來，這位巡撫大人，耍起陰謀詭計來，倒是頗有心得啊！“徐海韜這樣回應道。
    那位頭領隱隱覺得，對方的這句話，竟然是頗含譏諷之意。盛怒之下，他厲聲嗬斥道：”徐海韜，剛才，我耐著性子，跟你說了那麽多，你知道是為了什麽嗎？“
    徐海韜的本意，就是想著東拉西扯一番，耗費一點時間，以待轉機。一旦話頭轉到那疑案之時，有心詳詢之心，也還是有的。而到了這一刻，眼看雙方攤牌的時刻即將到來，盡管難免有點緊張，不過，他還是沉住氣，依然不動聲色道：“兄台若有心，不妨直言……”
    那頭領咬牙切齒道：”照直說了吧，你的卷子，我們巡撫大人，也是看過的。出發前，我們巡撫說了，這位徐兄弟嘛，文筆還是不錯的，隻不過，其中的一些語句，不合時宜。因此，你們此行，最好能夠將他召來。我們再耗費一番唇舌，如果能夠讓他走出泥潭，回歸正道，將為朝廷再添一棟梁之才……“
    徐海韜隻是淡淡一笑：“巡撫大人如此抬舉徐某，這兩年，徐某倒也不枉多讀了幾本書……”
    那頭領像是聽出了什麽，連忙這樣說道：“徐兄弟，我們巡撫說了，此前的發榜，隻是一場誤會。隻要徐兄弟有心，直接可以從高級幕僚做起……”
    在這位頭領看來，不少年輕士子中舉之後，也就是從縣級的普通幕僚做起的，因此，巡撫所開出的條件，已然是夠高，夠優越的了。對於他來說，若不是出門之前主子一再叮囑，他早就不耐煩，喝令手下一擁而上，把對手抓回去再說了。
    然而，這一刻，他所聽到的，隻是徐海韜的這樣一句話語：“回去告訴你們巡撫大人，就說徐某人無意於功名利祿，而且，早就在江湖上，以拉洋車扛貨物為生，以此糊口了……”
    趙昭婷和小玲子也曾經見過，徐海韜確實有過在碼頭一帶扛活兒的經曆。此時再耳聞徐海韜不畏權勢，無意功名，隻想著要以做雜活兒為生，也是暗自欽佩。
    按說人各有誌，既然人家無意於仕途，你就算是貴為王侯將相，也不能夠強人所難吧？
    因此，對於那頭領接下來的話語，兩人倒是格外注意起來了。
    隻聽那頭領先是幹笑幾聲，接著就緩緩地說道：“本來嘛，徐公子既然無意於功名利祿，我們這些當差的，也不能強人所難。隻不過，我們巡撫說了，無論如何，都要請徐公子到府邸裏走一趟！若是有所冒犯，屆時，我和這幾位兄弟，一起給徐公子賠禮道歉……”
    若是在那些不相幹的外人聽來，這位頭領隻是奉命行事，也說著隻是要讓對方跟著走一趟，似乎也沒有多少惡意。然而，趙昭婷卻是隱隱的意識到，這所謂的“走一趟”，隻怕也沒那麽簡單。到了衙門裏，如果不按照對方的要求來做，未必就能活著離開！要不然，自己的養父趙誌興，當初為什麽不惜一死，也不願意跟著“走一趟”呢？
    那麽，這夥人如此咄咄逼人，究竟又是為了什麽呢？
    “這走一趟嘛，”隻聽徐海韜這樣說道，“巡撫大人既然有此美意，徐某卻之不恭。不過呢，剛好不湊巧，徐某另有俗務，要到江北奔忙幾天。這樣吧，這位大哥，你就就回去轉告一聲，就說徐某暫時不能奉陪，需得讓他再等一些時日。要不，你幹脆就說，一直都沒見過徐某，怕巡撫大人等不及，先回來複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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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頭領獰笑道：“徐海韜，你可要放明白點！我們巡撫大人公務繁忙，如果不是你所犯事情關係重大，他如何會如此牽掛著你的事情？好吧，這裏也沒有外人，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一趟，不管你願不願意，都是要走的！”
    說著，向幾個手下招了招手。
    這樣一來，趙昭婷和小玲子都看清楚了，除了這凶神惡煞的頭領，那五個手下已是短刀在手，那明晃晃的刀尖，一齊指向徐海韜！不難想象，隻要那頭領一聲令下，他們就要動用武力，上前抓人了。
    對於這一切，趙昭婷其實並不陌生：將近兩年前，她就親曆了一次……
    這樣的事情，甚是相似啊！
    這樣的幾個鷹犬，他們整天也在忙碌著，為著他們的主子，也為了自己的那一張嘴。
    而且，他們做起事情來，是那樣的心狠手辣，決無商量的餘地！為此，不知多少正直善良的人，成了他們眼中的目標。或者說，他們就像那水田裏的螞蝗，一旦發現了目標，就會潛行而至，一把咬住……剛剛過去的那一刻鍾左右，平時看起來短短的一段時間，讓我知曉了不少事情，弄清了一些事情的真相。當然，這一切，都來自於徐海韜和那個頭領的對答。因此，及時撇開眼前的是非善惡不論，我所走的這一趟，也算是值了：
    大致說來，這個頭領的主子，一直都在作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將他眼中的某些嫌疑人，一網打盡。這樣一來，我的養父趙誌興，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上了這張黑名單。
    此刻回想起來，我的養父對此，也不至於就一無所知。他想著搬到城裏去，其實就是想走一招險棋。就在巡撫的眼皮底下，大都市裏，熙熙攘攘，引車賣漿，反而不引人注意。要說這樣的想法，本身也沒有錯。隻是，這一夥鷹犬，確實也不是這麽容易打發的。
    當時，我就坐在那駕馬車的尾廂裏，我養父跟那個車夫，一路上還是有說有笑的。在那種時候，誰能夠想到，這個車夫，竟然就是一個臥底！這樣一來，我們的行蹤，就完全由他來擺布了。
    這家夥，掐起時間來，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離城外數裏之際，他說要休息一下，自己要去飲馬。對於這一切，誰又會懷疑呢？
    我的養父，當時也覺得，道上的規矩，一直都是這樣的。因此，就聽憑他離開了。甚至，還賞了點幹糧給他吃。唉，早知道他如此狼心狗肺，一下車就該把他的雙腿打斷。
    這個車夫下車之後，打著飲馬的幌子，向同夥通風報信去了。本來，他做這些事情，也是需要一點時間的。而我們一家人，稍稍警覺一點，其結果，似乎還不至於那麽糟。然而，我們都過於放鬆，過於相信別人了，太容易被假象所蒙蔽了。這樣一來就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深淵。此刻回想起來，這樣的一個車夫，也是罪大惡極之徒。是啊，這家夥，出賣自己的主顧之後，就不再露麵了。
    我的養父，就這樣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以後的日子裏，我也隱隱覺得，那樣的一夥盜賊，應該有著官衙的背景。而我的生父呢，也想著要徹查一下。要不然，他就會覺得，自己問心有愧，對不起同是姓趙的這位兄弟。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查不下去了。怎麽說呢，和巡撫有關的事情，還能怎樣查呢？在整個省內，特別是省城一帶，多半就是巡撫說了算。而這位巡撫，又怎麽會自己查自己呢？這樣一來，這樣的一個案子，也隻能是不了了之的了。
    從這個角度看，徐海韜確實相當了得。
    要說人脈、勢力什麽的，他自然比不過我的生父。然而，他就是不信邪，就是想著要弄個水落石出。到了最近幾天，其實，他也弄得差不多的了。當然，為了慎重起見，他還是希望，作為當事人之一，這夥盜賊的頭領，能夠坦陳其事。
    要是另換作別人，或許還會遮遮掩掩一番。然而，這個頭領呢，自認為大局已定，而且，前麵的那些事情，在他的心裏，也算是“得意之作”了。因此，本來就想借此自吹自擂一番的，現在既然有人問起，也就順勢騎驢下坡，直接承認了。
    是啊，喜歡吹噓，喜歡炫耀，自高自大，也是這種人的本性了。特別是，當他覺得，對手已經成了陷阱中的獵物，隻能聽憑自己擺布之時。既然是這樣，對於這夥人的嘴臉，我們也就有了一個更為直觀的了解。
    平心而論，到目前為止，這一夥人的勝麵，還是很大的。是啊，他們人多勢眾，又占了先機。然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徐海韜徐大哥依然鎮定自若，不僅不向對手低頭，反而向對手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來。單憑這一點來看，徐大哥果然不同凡響。
    嗯，還有一件事情，基本上也算是弄清楚的了。
    那就是，當初參加科考的時候，如果單看文章，徐大哥是應該榜上有名的。然而，隻是因為某些語句，犯了時機忌諱，結果就被刷下來了。這樣的一件事情，到了這一刻，也算得到證實了。
    如今的這件事情，又該如何了結呢？
    徐海韜科場受挫，心裏很不好受，繼而，他想了很多。甚至，也不難想象，他已經站在了巡撫的對立麵。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從巡撫的角度，他覺得徐海韜是個有用之才，就想著招致自己帳下。然而，徐大哥卻不這樣想，對於目前的局勢，對於這位巡撫，他早就不抱什麽希望了。甚至，雙方早已是勢同水火。
    徐大哥一直都沒有再露麵，自然就是想到了，巡撫正派人盯著他，要將他網羅起來。然而，徐大哥也深深地意識到，目前的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在這山頂之上，這樣的兩撥人馬，就這樣狹路相逢了。不過呢，先前到來的這兩撥人馬，直到這一刻，都不曾意識到，我和小玲子也潛行到了這兒，而且，還真的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於是，她先是向小玲子使了個眼色，接著一咬牙，從腰間拔出那把本來就打算用來防身的匕首。
    小玲子會意，點了點頭之後，也跟著拔出匕首。
    也就在這一刻，隻聽徐海韜哈哈一笑，接著朗聲說道：“這位大哥，朗朗乾坤，你們如此強人所難，就不怕天理王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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