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護衛”，到底在護衛著一些什麽呢？
    那麽，這位袁護衛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感情這根弦呢？
    從他來到這兒，這麽多天過去了，在我麵前，他從來不提起自己的情感狀況。給人的感覺似乎就是，他隻是一個隻懂得忙公事的木頭人！從他的言辭來看，蒙大人與我的曉風姐姐，相處甚是融洽。如此說來，兩人走到一起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而在我麵前，這位袁護衛的舉止，則有點神秘莫測了。
    那麽，作為曉風姐姐的孿生妹子，我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行動呢？
    “袁護衛，”我試著這樣開口道，“有些話語，如果說出來，我也覺得有點冒昧。不過，既然我們相識的時間，也不算太短了。因此，因此……”
    接下來的話語，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措辭了。
    這一刻的龍潭周邊一帶地方，甚是寂靜，除了一些小蟲子唧唧唧的叫聲：也不是它們是在唱歌，還是在彈琴？
    “曉雨，有什麽話語，不妨直說嘛。”他的話語，平緩低沉，倒是顯出了幾分寬容與大度來。
    “哦，是這樣的，”我緩緩地說道，“袁護衛，像你，像你這樣的年紀，也應該娶親了吧？”
    他淡淡一笑：“要說應該，的確也應該了。不過，不過呢，我整天忙於公務，忙得團團轉，對於私事，倒是無暇顧及的了……”
    暗暗鬆了一口氣之後，我就這樣說道：“忙於公事的人，也不止你一個吧？人家，人家為什麽就能夠娶親生子？”
    皺了皺眉頭之後，袁護衛這樣說道：“哦，是這樣的：蒙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此，如果搶在他前麵，我，我有點過意不去……”
    這樣的理由，我倒是第一次聽見啊！
    不過，從中也不難想象，對於自己的主人，他是極為敬重的。
    “哦，蒙大人，蒙大人的相關情況，你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我一時倒是來了好奇心。
    “哦，是這樣的，背地裏說主人的私事，我，我有點過意不去。”他的語氣，有點遮遮掩掩了。
    “我，我隻是想了解一下情況嘛，又不是，又不是要你說主人的壞話……”我試著這樣開導他。
    “這？這……”他依然遲疑著。
    不過，在我的一再堅持之下，他還是開口了。
    於是，我也就大體上了解到，蒙大人的喪妻之事。
    聽完他的一番簡介之後，我不由得這樣想道：這些日子裏，我的曉風姐姐，多半也會向蒙大人問起相關的情況吧。這樣一來，她和蒙大人，也不是就沒有可能！既然如此，對於眼前的這位袁護衛，還能夠聽之任之嗎？他的那個說法，分明就是某種借口啊！
    “我，我倒是覺得，”我賣起了關子，“蒙大人之所以一直形單影隻的，你，你隻怕也是要負一部分責任的……”
    “此話，此話怎講？”他一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了。
    “哦，是這樣的，蒙大人一向關心下屬，他見你遲遲不肯成婚，多半就會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因此，他也就無暇顧及自己的事情了……”我的這番話，似通非通的，不過，那目的倒是很明確，就是希望眼前的這位袁護衛，不要去找那麽多的“借口”。
    沒有誰規定，屬下不能先於主子成親。
    “曉雨，你的這番推測，也不無道理吧？”袁護衛緩緩地說道，“確實，我，我不能夠將自己的無所作為，推脫到別人頭上。唉，說起來，這幾年，我一直在想著，像我這樣的人，該不該娶親生子？”
    “你，你一表人才，又沒缺胳膊少腿的，怎麽就不能夠娶親生子了？”情急之下，我衝口而出了。
    皺了好一陣子眉頭之後，他黯然說道：“曉雨，你，你聽了我說出這樣一段話之後，再斟酌一下，我，像我這樣的人，到底該不該娶妻生子吧？
    那一刻，我凝視著他，示意他接著往下說。於是，我就聽到了，這位袁護衛所說的這樣的一段經曆：
    最初，我生活在湘桂交界處的一個小山村裏。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雖說是家境清貧，不過，一家人相依為命，日子勉強也算過得下去吧。有一天，嗯，回想起來了，那一年，我已經是十四五歲了。那天上午，我要到山裏砍柴、找草藥。當時，我是這樣想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傍晚時分回到家，也會有點收獲吧。如果還能夠找到一些名貴一點的草藥，變賣之後，甚至都還能夠攢下幾個銅錢來。
    就這樣，帶著美夢，我上山去了。
    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時辰。
    那一天，手氣也不怎麽樣，藥材也沒找到什麽，倒是砍到了兩大捆柴火。當時，我有點不甘心。不過，看看太陽早已偏西，距離落入最西邊的山頭，也已經不遠了。出了一會兒神，再歇息一陣子之後，我還是下定決心，先回家去。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這個傍晚，似乎異乎尋常地平靜，平靜得讓人有點不安。是啊，換作平時，廚房一帶的上空，也應該是炊煙升起了吧。而那看家護院的白狗，也會衝出來，先是衝我叫上幾聲，然後，再用腦袋，挨一下我的腳。家裏的小貓貓見了，也會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直往我身上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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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極為熟悉的這一切，為什麽就沒有出現呢？
    由於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就下意識地放輕腳步，走到院落前的柴門之前。這個柴門，是敞開著的。說得再準確一點，應該是被撞開的吧？那寬度大概是三四尺的門板，歪歪斜斜地靠在一邊，一半著地，一半斜斜地翹向半空。是啊，要是在平時，怎麽會是這樣呢？
    我心頭一緊，連忙放下擔子，衝進了院子裏。
    院子裏沒人，不過，我倒是發現了，好幾道血痕，就從屋子裏伸出來，一直延伸到院子大門口。我咬了咬牙，也沒有大喊大叫，定了定神之後，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鐮刀，慢慢地向正門口走去。
    那個傍晚，在我家的正房裏，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你看到了，”由於遲遲沒能聽到下文，盡管也覺得事情不妙，猶豫了好一陣子之後，我還是開口了，“你看到了什麽呢？”
    用手擦了一把眼淚之後，袁護衛這才恨恨地說道：“那種慘狀，我，我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哦，曉雨，恕我，恕我有點失態。唉，那天傍晚，我一家三口，全，全都倒在血泊裏……”
    他這樣說著的時候，那目光，依然像是要冒出火來一樣。
    一開始，我也不曾想到，由於自己隻想著要了解一下和他相關的一些情況，竟然會引出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來。
    再過了好些時候，當他漸漸平靜下來之後，我再和他分說一下，慢慢梳理了一下。大致說來，這應該是一夥山賊犯下的滔天罪行！
    再後來，我也就了解到了，由於一家人慘遭滅門，他也就此發下毒誓，若是不能查清事情的真相，不能將那夥盜賊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於是，其後的日子裏，他一直都在苦練功夫，以期報仇雪恨！再過幾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裏，他遇見了蒙大人……
    到了這樣一個夜晚，我又該說些什麽呢？
    那個夜晚，聽完他的故事之後，當時，我就這樣想著：那夥盜賊，似乎是頗有實力的吧？想想看，殺人越貨之後，他們還能夠從容離去，真的不能小覷吧？而且，類似的慘案，隔一兩年就會出現一次。而當地官府呢，至今連一條像樣的線索，都沒能夠找到！
    仔細想來，在我出生之前，我家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否則，我娘親，我姨娘，也就不會流落至此了吧？
    那麽，那些作案之人，會不會是同一夥盜賊呢？
    那個夜晚，我將自己家的情況，也跟他大致說了一下之後，就這樣開導他：“袁護衛，當年，你就痛下決心，一定要將這夥盜賊捉拿歸案！身為人子，你這樣想，也是天經地義的。隻是，好些年過去了，你就算身懷絕技，卻連那夥盜賊的影子都找不到，又是什麽緣故呢？由此看來，有時候，單憑一個人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如果你想著，不能報仇雪恨的話，就誓不為人，就決不娶妻生子，真正高興的，倒是那幫傷天害理的家夥啊……”
    開導良久，他的口風，才慢慢鬆了些。
    坐在龍潭邊上的那個夜晚，盡管沒能夠真正說服這袁護衛，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還是有所收獲的！至少，我能夠確認，這位袁護衛，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
    一個有想法的人，一個目標明確的人，一個矢誌不渝的人，確實是相當不錯的。
    再過幾天，我就隨著這袁護衛，到城裏走了這麽一趟。
    那個夜晚，柳江河邊，蘿卜洲旁，我和袁護衛所能夠看到的，又是怎樣的一幕呢？
    說到底，蒙大人也隻是個讀書人，隻憑著他那滿口的仁義道德，是感化不了那兩個窮凶極惡的劫匪的。而如果單憑曉風姐姐，隻怕也隻能自保，要想著讓蒙大人全身而退，也是不太現實的吧？
    我想到這兒，倒不是為了邀功請賞，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能幹。我隻是在想，這一帶地方，怎麽會有如此猖獗的劫賊呢？我更為關心的是，前後這三次劫奪之間，是不是有著某種關聯呢？
    二十年之前，我娘親和姨娘遭遇劫匪，當時，我尚未出生，隻能靠她們的轉述，因此，也不便於多說什麽吧？袁護衛家當年的慘狀，也來自於袁護衛的回憶，我也沒有切身體會。然而，柳江河畔的這一次呢？我既然耳聞目睹了，還能夠等閑視之嗎？一個人，如果隻是渾渾噩噩，隻看到眼前的某一件事情，會不會有著鼠目寸光之嫌呢？
    當然，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太多的線索，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自然不便於妄下結論。不過，將這些事情聯係起來，看看有沒有某種關聯，這種想法，還是值得肯定的吧？至少，心中繃著這根弦，在以後的日子裏，我就會多幾分警惕之心了！僥幸心理，多半是經不起現實的風雨的。在這些方麵，還是要警醒一點的。
    此次救人之舉，袁護衛會不會也有著某些新的想法呢？
    或許，他也應該慢慢地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背負著深仇大恨的，並不隻是他一個人。因此，有些事情，還得從長計議，群策群力。
    那麽，那兩個劫匪，又是什麽來路呢？
    這所謂的“龐大哥”和“潘兄弟”，應該就是本地人吧？聽他們的口音，應該就是這一帶地方的人了。如此說來，當年，袁護衛家所遭遇到的那一次，似乎應該是另有其人了？至少，從地域上看，應該是另一夥人的所作所為。而且，從年齡上看，那一年，這“龐大哥”和“潘兄弟”年紀尚小，應該做不成那樣的事情？仔細想來，我家所遇到的那一次，倒是有這種可能：那就是，以那位“少寨主”為首的一夥盜賊，四處流竄，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而柳江河畔的這一次，倒像是一個偶發事件？
    如此說來，這三件事之間，似乎又難以相連在一起了？
    至於，他們跟此前的那夥盜賊，是不是一路的，目前還說不清楚。
    還有，這兩個劫匪，如今逃到哪兒去了呢？
    以前，娘親和姨娘說起自己所遇到的那夥盜賊，說得比較明確的，就是那個什麽“少寨主”，高兄弟，狄兄弟……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大致上也就可以確定，前幾天所遇到的那兩個劫匪，應該是另有來路的？不過，如果不能盡快將這龐潘二人緝拿歸案的話，他們若是碰巧遇見那“少寨主”一夥人，多半也是會沆瀣一氣的吧？
    這些事情，還真有點撲朔迷離、難以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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