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間，平衡被打破了？
    烽煙戰火，生靈塗炭。
    數十天之後的這個傍晚，聯防隊議事大廳裏，燈火通明。與會人員均是一臉凝重，在苦思著應對之策。
    蒙學正身為朝廷命官，被眾人推到了首座。
    蒙大人暗想，以目前的局勢，已經到了危如累卵之際，如果我再不牽頭，一旦群龍無首，局勢隻怕是更難以把控。不管怎麽樣，先掛一個名兒，穩住軍心、民心再說。
    於是，環視一番之後，他這樣說道：“本官先簡要陳述一下當年的局勢。此後，各位同仁再根據目前的局勢，群策群力，找出應對之策，如何？”
    有幾個鄉亭的聯防隊首領，原本還以為，這位蒙大人，也就是多識幾個字，隻是會說點官話套話而已，隻怕難當重任。此刻，一聽到這樣的開場白，才甚是欽佩、折服，他們不由得這樣想，按照我們這點本事，最多也隻是看家護院，要想克敵製勝，那可就是攆牛上樹了。人家是讀書人，見識和眼光，均在我輩之上。
    “請，請蒙大人明示！”這幾個鄉亭的頭領，率先發話。
    而另有幾個鄉亭的頭麵人物，左顧右盼一番之後，發現到會的人，都把欽佩、信任的目光，投向蒙大人所在的主位，至此，也就不想著強行出頭了。於是，“蒙大人，你的話語，定能讓我輩撥雲見日，茅塞頓開……”雲雲，盡管隻是套話，也是發自內心。
    看看已是眾望所歸，蒙學正這才緩緩地說道：“我輩身處嶺南，對當前局勢所知有限。據密報，當前叛軍主要在大河兩岸行動。當今聖上一度逃往川蜀之地。由此可見，這夥逆賊，窮凶極惡，何等猖狂！也就是受到這夥逆賊蠱惑，嶺南道的藩鎮，也在蠢蠢欲動。這幾天的情況，我們也看到了，附近州縣的某位將軍，也跟那些逆賊沆瀣一氣，與此同時，還跟黑風寨的盜匪相勾結，狼狽為奸。因此，目前的局勢，不容樂觀，對此，在座的各位，一定要有足夠的清醒……”
    這時，各鄉亭的聯防首領，這才明確地意識到，叛軍再加上叛匪，來勢洶洶，確實再也不能掉以輕心了。
    遠道歸來的溫東朗，也借此機會，簡要說起，自己所在的州縣，如何在叛軍叛匪的聯合夾擊之下，城防失陷，民眾流離失所的慘狀。說到傷心處，他已是聲淚俱下：“……且不說家鄉一帶的生靈塗炭，就是一路上，也是災民遍野。大家都被那些叛軍叛匪驅趕著，甚至還不如那喪家之犬！”
    至此，眾聯防首領的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也消失殆盡了。
    柯氏昆仲跟各位聯防首領簡要溝通、交流、協調一番之後，將目光轉向了袁護衛。
    袁護衛當仁不讓，站起身來，朗聲說道：“叛軍與叛匪的作惡多端，諸位均是耳聞目睹的了！此前，溫兄弟的介紹，更是讓人心情沉重。我們所在的這個縣，在聯防方麵，起步較早，人手相對集中，再加上各位協調一致，才能夠暫時穩住陣腳。在此，恕我冒昧，我想問一句，我們下一次在此集會，會是在什麽時候呢？”說著，環目四顧起來。
    眾聯防首領一時麵麵相覷，竟然不敢迎著袁護衛的目光。
    這一句，確實是說到他們的痛處了：別的州縣，已經有淪陷的先例了！那麽，如果我們不想步其後塵，又該如何做起呢？或者說，既然想著守土有責，隻是，我們的底氣，又在哪裏呢？如果淪為叛軍的階下囚，就算依然有相聚的那一刻，然而，那種苦澀與屈辱，隻會讓人懊惱不已吧？因此，要想不重蹈覆轍，就得先拿出應對之策來。
    遲疑了好一陣子之後，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袁護衛。
    人家畢竟是蒙學政的親信，至少，在見識韜略、排兵布陣方麵，還是見過世麵的。先聽他分說幾句，即使稱不上神機妙算，也是聊勝於無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們的目光，充滿了熱切的希望。
    看看時機已到，袁護衛朗聲說道：“要說行軍打仗，保衛桑梓，自然需要仰仗各位。群策群力，齊心協力，方能做到攻守有據、萬無一失！這一刻，我鬥膽先說上幾句，供大家斟酌。首先，各聯防隊的武裝人員，一定要找準有力地勢，據險而守，這是最為關鍵的一條！所謂的守土有責，就是這個意思。對此，諸位還有何異議？”
    這一條原本就是各聯防首領的底線，因此，聽了此言之後，整個議事大廳裏，頓時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遵命！”
    “守土有責，決不退縮！”
    “齊心協力，保護家園！”……
    看看聲音稍稍小了些，蒙學政利劍出鞘，站起身來：“本官既然食君之祿，就當忠君之事！眼下朝政已然漸漸再入正軌，為此，盡管是在這嶺南一隅，我輩依然要恪盡職守，以保桑梓！現如今，本官既然忝列眾位之首，自得鄭重宣布，凡有擅離職守、作戰不力者，嚴懲不貸！”
    說著，利劍向下一削，削下一片桌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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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軍中無戲言的說法，眾聯防頭目還是爛熟於心的，這一刻，眼見首領下此嚴令，當即齊聲回應道：“遵命！”
    再過了一陣子，袁護衛接著說道：“蒙大人的命令，一定是要不打折扣，切切實實照辦的！到時候，有違反軍紀者，定當軍法從事！到時候，本人將負責監督執行……”
    說著，目光如炬，環視起整個議事大廳。
    這一刻，眾頭目已然意識到軍法、軍規、軍紀的重要性，也就不再遊目四顧，而是斬釘截鐵地回應道：“嚴守軍紀，保護家園！”
    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後，袁護衛接著說道：“此次作戰，由於叛軍叛匪相互勾結，我方要想取勝，還得多費一番心思。隻知曉消極防禦，還是不夠的！在此，我拋磚引玉，提出一個尚未成熟的計策……”
    接著，如此這般，將自己的計策，詳盡地分說了一番。
    眾頭目一聽之下，紛紛點頭稱是，連聲叫好。
    “這個計策，”袁護衛謙遜道，“目前還隻是一孔之見，一家之言。接下來，還得仰仗各位，力爭讓這個計策，更為周全、嚴密些。”
    眾頭目眼見這位袁護衛如此謙遜大度、不驕不躁，更是欽佩不已。於是，借此機會，他們就著該計策的可行性，結合自身的理解，作出不少補充，並提出更為嚴密的方案……
    柯曉雨也參加了這次會議，看著袁護衛與眾頭目暢所欲言、仔細斟酌的樣子，內心裏，早已是浪濤翻湧：有道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這樣的一個夜晚，我們這十裏八鄉的頭目，還能夠聚集一堂，商量著保護桑梓的大計，也值得欣慰一番了。畢竟，附近的州縣，已經有不少鄉鎮，淪陷了。對於他們來說，就算想著如何重整旗鼓，也將是極為艱難的了。從這個角度來說，當初，我們就想著，要建立一下聯防隊，也還是頗有先見之明的。確實，那些叛軍叛匪，真要發難之時，是不會輕易再給你機會的。你的疏忽和鬆懈，甚至就是在縱容他們啊！
    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被一些人視為蠻荒之地。確實，此處遠離京都，對於北邊的局勢，我們的了解，著實有限。不過，綜合各方麵的情報，一些基本的態勢，還是能夠理出一些線索來的。
    目前，中樞未定，對於王師，我們就不要指望太多了。甚至，道州一級的軍隊，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畢竟，那些富庶繁華之地，早就成為叛軍的下一個目標。其實，如果我們頭腦足夠清醒的話，對於縣域的駐軍，都不要有所苛求：那麽多的鄉鎮，我們的正規軍，就是那數千人，如果再分散，就會勢單力薄，解決不了一些鄉亭的燃眉之急。
    於是，在赴會的路上，袁護衛就跟我說起，這一次，我們首先要立足於這十裏八鄉，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至於縣域的軍隊，總的原則就是，某些鄉亭頻繁告急，實在撐不住了，才由縣丞統一調度，力爭先穩住局勢再說。打一個比方，按照目前的局勢，縣域的那些軍隊，倒像是救火隊，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輕易出動的。
    仔細想來，那些前景堪憂的鄉亭，主要就是吃了“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虧。而在團練、聯防這一方麵，我們還是取得了一點成效的。如此一來，對於外援，我們可以先不作考慮。
    這一切，自然也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這一切，似乎要從曉風姐姐說起吧？當初，正是她，想著要到外麵去，要到城裏去，這才會結識蒙大人。如今回想起來，這樣的一個開端，著實很重要。而對於我來說，盡管，當初，我並沒有跟隨她一起外出。不過，也還是沾了一點光的。那就是，那一天，我遇見了前來送信的袁護衛。或許，從袁護衛的角度來說，他身為蒙大人的手下，前來送信，那是很正常的事情。隻不過，對於我來說，遇見他，未必就是天經地義的吧？畢竟，如果不是曉雨姐姐開了這樣的一個好頭，這一切，都是難以想象的。反正，在遇到袁護衛之前，就算是在夢裏，我也想象不出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相遇，或許，隻能說是上蒼的青睞了吧？
    而接下來的一些事情，也有點像作畫一般，慢慢勾勒出一點輪廓來了。晨雪晨霜這姐妹倆，有心外出，不過，際遇倒不盡相同。晨霜還是不錯的，那位潘兄弟，盡管也曾誤入歧途，不過，經過晨霜的幾番努力，目前也已經成為聯防隊裏的重要成員。如今，已然到了用兵之時，對於他的表現，還是值得期待的。
    到這一刻為止，晨雪和那龐大哥，依然下落不明。不過，如果真到了緊要關頭，他們恍如從天而降，那又如何呢？我心頭的這一絲希望，或許也說不上什麽來由。不過，對於晨雪，我還是抱有希望的。畢竟，正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有難關，我相信，她也是能夠化險為夷，挺得過去的。當然，目前，也隻能說，這隻是我們的一點希望了。
    原本，我也覺得，曉露遠嫁他鄉，一年到頭，也就難得見上幾麵了。隻是，由於叛軍叛匪的出現，她也隻能先偕同溫東朗，先回家暫避一下了。遭受兵災匪患，對於溫東朗來說，這是人生的不幸。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到了我們這兒，隻要他不氣餒、不死心，平叛之後，他再打回去，重建家園，也並非不可想象吧？
    當初，從兩個盜賊手下，救下韓武之際，曉霞在想些什麽呢？
    有些話兒，她不曾說出口，我也就不想妄加猜測了。不過呢，這位韓武韓兄弟，能夠想著去冶鐵煉鋼，開個打鐵鋪，倒是蠻不錯的啊！至少，目前叛匪壓境，鍛造一點兵刃，還是很有必要的。也就是說，這位韓兄弟，也是大有用武之地的。
    至於最小的這個妹子，晨冰妹子，她心中所想的，卻是釀酒技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兵災匪患未除，自然還不到開懷痛飲之時。不過，我還是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不過呢，對於她來說，杜少鋪主杳無消息，已經成為她的一樁心事。但願，平叛之時，少鋪主能夠安然無恙。到了那種時候，更為純正的酒水，也就可以釀造出來了吧？慶功會上、祝捷宴上，酒香四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了。
    這一刻，我想起這一幕幕，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在於，目前，盡管身處逆境，不過，我們更應該看到，對自己有利的一麵。至少，我們柯家七姐妹，都不是那種混飯吃之輩，對於自己的家鄉……
    至此，平叛之戰，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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