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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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暮之雲!
    慕榕抬手揩去笑得太過激動的淚水,隨意靠在朱漆欄杆,轉身望向顧家的園林。
    銀白的雪地上,矗立著枝木扶疏的白樺樹,堅毅挺拔的軀幹頂天立地,在任何貧脊的土地上都能恣意成林。
    除此之外,什麽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一應具無,倒是很符合顧旻剛正不阿、古板又八股的個性。
    空氣中彌漫著清淡的泥土氣息,沁入呼吸,格外的舒爽。
    慕榕小巧的唇角掛著未收斂的笑意,淡淡地說道,“小乞丐,人活一世,不一定要過得這麽累。活人有貴賤之分,死人不過隻是一堆白骨,又有什麽好執著的?”
    她迎著冷風,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接去撈那片片飄落的雪花,模樣有些天真誌氣。
    顧旻不禁看得出神,靜靜聽著她難得正經的話語。
    “有些人奮力拚搏,感受世間百態,有些人隻賞一道風景,隻取一瓢飲。我呢,一向胸無大誌,過得恣意瀟灑最重要。”
    慕榕淺淺一笑,側頭斜睨著顧旻,“先前我去了四王府,吊唁楚晴嵐,她的丫鬟還試圖刺殺我。”
    她說得雲淡風輕,顧旻卻聽得心驚膽跳,皺眉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行刺墨王妃,這可是死罪!”
    不過話說回來,眼巴巴的上四王府去找虐,這可不像她的個性。
    慕榕噗哧一笑,無所謂的擺擺手,“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嘛?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也傷得了我,那我先前早死在四王府了,哪還能活蹦亂跳的氣你?”
    顧旻徹底無言。
    好唄,天底下就是有這麽無聊的女人。
    不過慕榕今天特地登門造訪,還真是要氣一氣顧旻,讓他別把煩惱都悶在心裏。
    幸好顧旻自帶易怒體質,三言兩語就被激得怒火衝天,省去她動手一頓打的功夫。
    言歸正傳,她神色認真地表明立場。
    “你不想告訴小蕊實情,我沒有意見。但你要認她為義妹,就得好好保重自己,別讓她再次嚐到失去親人的苦。”
    慕榕定定地凝視著他,“你答應我會好好活著,我便幫你,否則免談。”
    神仙難救無命客,自我放棄的人,沒有資格癡心妄想。
    小蕊曾奮不顧身救過她一命,就算顧旻是小蕊的親哥哥,她也絕不會把這丫頭交給一個頹喪度日之人。
    顧旻神色微斂,眉眼間染上幾分鬱色。
    “我要的不多,隻求能找個好人家,看著她出嫁。”他喟歎道。
    這個殘破之身,能飄零到幾時才被老天收回,萬般皆是命吧。
    慕榕斜睨過去,冷哼道,“做夢吧你,沒有強大的母族依靠,她嫁去誰家裏能保一輩子不受欺負?”
    男人都不可靠,除了她家夫君。
    慕家的男人也除外,畢竟慕家老爹言教身傳,一生隻守著一人,家風端正得很。
    顧旻微微一笑,模棱兩可地說道,“有慕陽在,怕什麽?”
    至於話語中有何蹊蹺,他看破不說破,讓這粗神經的女人細細去品。
    慕榕眨眨眼,一臉莫名。
    顧旻的意思是他跟三哥不分彼此,小蕊自然也算是一家人?
    嘖嘖,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
    慕榕隨意擺擺手,“行吧,我看你也不是個短命相,小蕊的事兒就這麽定了,你就繼續作死吧,別怪我沒提醒你,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冷風陣陣吹來,寒意刺骨,她縮縮脖子,催促道,“我得走了,你快進屋裏吧。別凍著了,三哥知道又該怪我。”
    哎哎哎,親妹子好不值錢哪!
    顧旻已經對她含沙射影的調侃免疫,什麽名聲氣節,在慕榕麵前都不值錢。
    遲疑了片刻,他終究還是低聲開口,“今日多謝了。”
    這份情,他不承也得承。
    想起那個冷傲的男人,顧旻有些擔憂地問道,“墨王可知妳來?”
    她如今身份不一樣了,若是背著墨王偷偷跑來,隻怕墨王知道了不會太高興。
    聽到自個兒男人,慕榕不自覺地笑開來,“當然知道呀,他是什麽人?傻子才自不量力瞞著他。”
    她可是先報備過的用了一整夜的時間報備。
    顧旻凝視著那抹絕美的笑靨,微微頷首,“嗯,妳走吧,路上小心。”
    她永遠不可能為自己綻放如此溫柔的笑,但隻要她永遠活得鮮活張揚,他也會為她高興。
    慕榕張口正要道別,眼角卻瞥見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一支冷箭逆風破空而至。
    她麵色驟變,大喝道,“赤炎!”動作迅捷的撲向顧旻。
    不知道對方意欲何為,但顧旻不會武功,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於非命。
    就在她推開顧旻的同時,赤炎身形如電閃,長劍出鞘“當”的一聲打下那支箭。
    “保護王妃!”他大吼一聲。
    暗衛迅速分成兩撥,十名黑衣人齊刷刷地擋在慕榕身前,其餘的人往飛箭射來的方向疾追而去。
    “進去,快!”慕榕一把將顧旻推進屋裏,命令式
    的口吻,“躲好別出來。”
    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她毫無懼色,趴在門邊正想一探究竟,背脊卻寒毛直豎。
    糟糕!這是個圈套!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她倏地回頭,隻見顧旻已經被人出手打暈,癱軟在地。
    而她的處境更糟,一把明晃晃的長刀橫在她的脖頸間。
    慕榕深深覺得人不能鐵齒,以後出門必得翻翻黃曆才行。
    如果說丁香的行刺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那麽眼前絕對是致命的威脅。
    身穿黑衣鬥篷,頭戴獠牙麵具的鬼麵人,她再熟悉不過。
    “放開她!”赤炎竄進屋裏就要出手救人,鬼麵人卻不慌不忙的扯過慕榕擋在身前,長刀不偏不倚的擱在她咽喉。
    耳邊響起粗啞的桀桀怪笑,刻意輕柔的嗓音透著詭異,“讓妳的人退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慕榕眼珠子轉了轉,心一橫,哀哀哭出聲。
    “赤炎大哥,你快叫他們都退下,他他真的會殺了我的,嗚嗚嗚”
    深怕不夠有說服力,她努力想擠出眼淚,但腎上腺素正在劇烈噴發,她著實哭不出來,隻好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靠,一不小心下手太重,疼得她淚流滿麵啊。
    赤炎麵無表情,銳利雙眼盯著自家王妃精湛的演出。
    聰明!
    過去慕榕都以男裝現身,鬼麵人不可能知道她的底細。
    此時刻意裝作柔弱膽小,借此混淆視聽,便能爭取一點空間,讓赤炎有機會下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