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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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暮之雲!
屋內燭火搖曳顫抖,墨雲霄低眉出神地望著桌麵,長睫陰影映在臉上,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底的陰晴。
白辰站在青洛旁邊,眼角一瞥,無奈的搖搖頭,低聲道,“笨,赤炎哪裏會用一切安好、勿念勿尋這種詞?這叫說反話懂不懂?肯定是不安也不好,必須尋必須念,不過人家攔著不讓他回報罷了。”
人家是誰,讓主子心心念念那位便是了唄。
青洛恍然大悟,猛地抬頭正要自告奮勇去接王妃回京,隻見墨雲霄緩緩望向窗外,“南邊暖和,讓她多待些時日也好。”
北邊的春天不比南方,乍暖還寒時候,萬物生發,也最容易感染風寒。她一向怕冷,冒著風雪去丹梁城時遭的罪還沒養好,如今京城又要變天,待在南邊,至少安全點。
白辰默了默,冒著被一掌拍飛的風險死諫,“主子,您墜崖以後,我們三人從丹梁山趕回王府報訊,王妃她一滴眼淚都沒掉,幾乎不曾猶豫,立刻就動身上路。路上風霜冰雪就別說了,咱們幾個大男人打過仗能吃苦,但她一聲也沒吭,奔著跟您同生共死的心,硬是咬牙撐下來的。”
若說過去他們隻是愛屋及烏,認定了主子選擇的女人,經過那一回,如此有勇有謀的女子,墨王府上上下下誰不都對王妃死心塌地?
“王妃白天趕路,每夜每夜的做惡夢,想著念著的不都是您嗎?”白辰咽了口唾沫,自懷中取出一封皺巴巴的書信,恭恭敬敬地遞給墨雲霄。
信箋是朱兒的手筆,平鋪直敘地交代了慕榕的一日三餐,這是白辰臨走前匆匆留的後手——叮囑朱兒務必將王妃娘娘的作息如實上報,他真的隻是抱持著為王妃調養身子的用心,絕對沒有詐騙那小丫頭別斷了音訊的意思。
這下倒好,朱兒那實心眼的丫頭,一五一十的寫下王妃每日飲食起居,跟廚房管事似的流水帳,連一句多餘的關心問候都沒有,白辰氣悶之餘,倒是無意間看出端倪。
膳食多半是千篇一律的稀粥,潤燥的杏仁粥,近幾日是清內熱的竹葉粥、治發熱的蔥白粥、還有風熱頭痛時飲用的粳米葛根粥。
這能說明什麽?說明王妃娘娘病了,雖然有慕陽在,毋需擔憂病情,但結合赤炎的密信,就知道南方天氣暖和又如何?王妃怕是傷透心了,連自個兒身子都不顧了。
墨雲霄凜冽如霜的俊顏一沉,堅硬似鐵的心也不禁一陣苦澀,細細的往回讀著信箋上的隻字片語。
他那愛逞強又瀟灑的小女人,幾時學會飲酒了?朱兒說小姐把蕭宅裏釀的果酒都給喝個精光,平時隨意吃幾個果子就當作一餐,整日裏搗鼓那些弓弩,興致勃勃的說等天氣放晴,就去山裏獵野味
白辰見墨雲霄神色有些鬆動,趕緊繼續添把火,“主子不在身邊,王妃過得肯定特別不好,又緊著不讓赤炎把消息往回報,就是在撒嬌呢,您看要不”
墨雲霄忽地收攏信箋,遞還給白辰,臉上又是一貫的清冷無波,淡聲道,“不用了,讓赤炎隨她的意,別出大差錯就行。”
京城的風聲一但吹到青鳶山,他不信小女人還坐得住。
白辰跟青洛默默地對望,嗯,按照王妃娘娘的話來說,不作死就不會死,他們有預感這回主子鬼迷心竅似的把人丟在青鳶山,肯定要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皇城表麵上風平浪靜,但隱約醞釀著一場風暴,在這場風暴中,無論誰是笑到最後的那個,都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這一日,朝堂上彌漫著風雲詭譎的氣氛,墨天麒端坐在金殿龍椅,俯視底下的文武百官,幾個皇子也在列,恭恭敬敬的匍匐朝拜。
幾個兒子之中,有的資質平庸但政通人和,有的才華橫溢卻無心於黎民百姓,更有能力出眾、野心勃勃者,墨天麒全都看在眼裏。然而真正有資格坐上這張龍椅的繼位者,卻注定無緣於此
大殿上悄無聲息,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地麵都能聽見,但帝王久久未發一語,官員們也不敢擅自動作,隻能維持著朝拜的姿勢不敢動彈。
“咳眾愛卿平身。”墨天麒有些走神,出自習慣本能地說道,一旁福全公公機靈的即時吼了一嗓子,“有事早奏,無事退朝!”掩飾了皇帝陛下難得的心不在焉。
百官動作整齊劃一的起身,眼見皇帝今天似乎無心臨朝聽政,福全公公就等著陛下開金口說一句退朝,他便要大聲複誦一遍,沒想到平日悶聲不響的兵部侍郎魏鬆步出行列,朗聲道,“臣魏鬆有事啟奏。”
皇帝虛抬了抬手,“愛卿請講。”
魏鬆目不斜視地朗聲說道,“近日北月、東齊邊境多有動蕩,臣命屬下心腹打探,得知外傳墨王消聲匿跡多時,宮宴亦不見蹤影,因此各國主戰派蠢蠢欲動,想要借此一探虛實。微臣鬥膽,還請陛下將墨王行蹤詔告天下,以安民心。”
此言一出,百官不禁議論紛紛,魏鬆這可說出了眾人心中共同的疑問。墨王自奉旨護送傅玫郡主出嫁,已消失二月有餘,墨王府大門深鎖,連隻蒼蠅的影子都沒有,過年也沒有隨著皇帝祭拜太廟,莫非當真如傳言所說,真的已經遭遇不測?
若真是如此,恐怕這平靜的日子也過到頭了啊!
墨天麒眉心微蹙,淡淡說道,“此事朕心中自有主意,愛卿不必多言,退下吧。”
皇帝模棱兩可的態度,讓群臣心中又是一喀噔,往日皇帝對墨王是何等禮遇,自從先前在朝堂上鬧得不愉快,又命他降格出使北月,接著就傳出墨王遭遇埋伏暗殺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不可說的秘密?
看看群臣之首空蕩蕩的位子就知道了,連慕太師都稱病多日沒有上朝,肯定是避嫌!百官的腦洞如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墨王失蹤的理論基本上是實錘了,就不知是如何失蹤、為何失蹤?
然而魏鬆也不知是性子耿直,還是刻意為之,撩袍一跪,口出驚人之語,“微臣鬥膽,若是墨王當真有何萬一,龍武軍群龍舞無手,恐釀大患,還請陛下聖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