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慕榕看著小蕊的笑容，“顧旻真的是妳親哥嗎？”
    說真的，她不在乎小蕊究竟是永安方丈的人，還是傅沅澧的眼線。無論身後的人是誰，這枚釘子埋得如此之深，想必其中牽扯到的疑團複雜程度超乎想像。
    然而顧旻若是他知道自己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妹妹，竟然隻是有心人布下的棋子，那可真是倒楣到家了。
    小蕊像是心頭被紮了一針，斂去笑意，低聲道，“是我對不起顧大人。”雖不承認也不否認，但一閃而逝的悲傷卻說明了一切。
    慕榕奇道，“還真是親哥啊？沒找錯人就行，看來他運氣還不算太差，沒被毒死還找回了妹子，不幸中的大幸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要是顧旻在這兒肯定活活氣炸。
    “是嗎？”小蕊飄忽的笑了，“顧大人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差點害死他心愛的女人跟最好的朋友，逼得他辭官離開京城，跟前朝亂臣賊子以命相搏，到最後依舊為他人作嫁衣裳。您說他運氣不算差，我卻覺得他這一生，真是悲慘到不值得活呢。”
    她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似是有恨。
    慕榕神情驟冷，“妳是誰的人我不在乎，就算幹過啥傷天害理的壞事，惡人自有天收。但妳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要是敢傷到三哥一根頭發，不管妳有何目的，這事兒絕對沒完。”
    這不是警告，而是貨真價實的威脅。
    小蕊閉了閉眼，輕聲道，“三公子很安全，隻要王妃您願意答應我一件事，他很快就能回到慕家，甚至不會記得曾有過我這個逆徒。”還狠狠的傷了他的心。
    “說。”慕榕毫不囉唆。
    “龍武軍為了替王妃娘娘您報仇，由赤炎大人親自領軍，已經打到北月皇都。”小蕊欠身一拜，“求王妃娘娘一言，請王爺下令退兵。”
    慕榕挑了挑眉，比剛剛回答得更堅決，“辦不到。”
    一句話就談判破裂。
    小蕊一怔，沒想到慕榕會想也不想就拒絕，疑惑道，“王妃娘娘，您難道不顧三公子的性命嗎？”
    慕榕心底慍怒，表麵上卻波瀾不驚，慢悠悠地說道，“我這人非常護短，妳是知道的。我給妳指條路，把三哥放回來，我跟妳走，妳有本事自個兒威脅墨雲霄去。”
    這不按牌理出牌的談判終於讓小蕊感到頭疼，成竹在胸的淡然開始龜裂，皺眉道，“我不曾想過要傷害王妃”
    慕榕冷冷地截斷她的話，“當年妳從四王府的地牢把我救出來，不管動機為何，這情我承，可我、慕家、甚至顧旻都沒半分對不起妳。妳說沒想傷害我，那麽助情花毒，還有半年前的墜崖，都跟妳一點關係也沒有嗎？”
    永安方丈究竟是敵是友，跟小蕊又是什麽關係，她一時之間拎不清。但從她幾次遇襲的前因後果，很輕易就能想明白——小蕊才是那個關鍵角色。
    淩厲的質問宛如利刃，劃破小蕊鎮定的武裝，她交握在膝上的手指蜷起，苦笑道，“小姐，您可知”不知想到什麽，小蕊臉色慘淡的欲言又止。
    她無從辯解。
    慕榕猜得八九不離十，當初慕陽攢掇著她去開解顧旻，勸他向小蕊坦承身世之謎，肯定是這演技超群的小丫頭，佯裝天真無辜，從旁推波助瀾，直接導致慕榕被鬼麵人所擄。
    先前慕陽擔心小蕊的安危，將她托付給墨王府，但密信卻寫得語焉不詳，勾起慕榕的憂慮，匆匆回京查看，正好撞上了墨景淵企圖殺人拋屍的現場——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她還剛好順便被滅口？
    當時傅沅澧在小樹林裏圍堵慕榕時，曾經說小蕊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丫頭”，是顧旻出賣陷害了她。
    現在想想，小蕊對這個“親哥哥”恐怕一直以來都是恨之入骨，把手上沾的血腥都甩鍋到他身上。
    慕榕神色冷然，“我可不是隨時都願意束手就擒，錯過這次，妳能拿什麽要脅墨雲霄退兵？”
    小蕊回過神來，不禁失笑搖頭，“王妃娘娘，若要抓您作為人質，早在您重傷時，我就會這麽做了，可我真的是不願意傷害您呀。”
    慕榕突然溫柔一笑，冷洌的眉眼冰消雪融，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俏皮地勾著唇，“小蕊啊，妳這孩子說話真真假假，我聽得都糊塗了。妳叫我王妃的時候多半是在忽悠，叫小姐的時候可信度稍微高一些，都是哪兒學來的精分呢？”
    小蕊一愣，腦海中電光石火的閃過一抹模糊的警覺，咬牙道，“小姐，您可別後悔！”意識到慕榕根本不是單獨前來，身形一閃就竄出木窗，躍上屋脊，幾個起落已經不見人影。
    在她徹底消失以前，有道迅疾如電的身影一閃而過，眨眼間就毫無蹤跡。
    慕榕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無動於衷，依舊端坐在窗邊，秀氣的眉眼緊蹙。
    倒不是擔心青洛會把人跟丟，隻是就算抓到小蕊又如何呢？她身上有種熟悉的死士作風，哪怕被嚴刑拷打，不該說的絕不會透露半句。
    這種死硬派的脾氣，不禁讓她聯想到永安方丈訓練出來的赤炎等人。
    小蕊，跟永安方丈究竟是什麽關係？
    她想得頭都痛了，疲倦地望向窗外，正好瞧見墨雲霄靜靜地站在路邊，薄墨色披風底下身姿頎長，黑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肅殺之感撲麵而來。
    那顏值啊，那霸氣無雙的氣場啊！
    慕榕先在心底吹了聲色狼口哨，隨即暗叫了聲完蛋，她剛剛似乎出了個餿主意，若是被墨雲霄知曉絕對不會太高興——那群暗衛崽子肯定一五一十的把她給賣了。
    不如她眼珠子一轉，拎起半滿的酒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咕嘟咕嘟喝光！
    墨雲霄“……”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計！
    他帶著滿腔怒火而來，原本是要興師問罪，沒想到小女人竟然先聲奪人，把自己灌醉——經過了大半年，狗都改不了吃屎，一個人的酒量也絕對不會有所長進。
    當他緩步走到酒肆裏，心中默數到三，慕榕的臉已經一片酡紅，雙眸像浸在水裏一樣，迷濛地閃著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