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飛英雄傳！
    金喆小哥晚上做了溜肉段、魷魚炒西藍花、菠菜湯。
    我造了兩碗大米飯，這是這幾天吃得最舒服的一餐。
    曾經我和李力就是如此，出去喝酒，再多的山珍海味，不如弄幾個小菜，在他家吃飽了就睡舒服。
    或者說，美國那邊因為黑人民權和控槍法案，民主黨與共和黨都要火拚了，那些又和我們有什麽大關係呢，大不了美股跌一點，滬深股市波動一些罷了。
    所以我總覺得，不用去幻想什麽多重宇宙、平行世界什麽的——除了小小的我們生活的小小的城市之外，把其他的地方看成別的世界，別的宇宙，也完全可以。
    ……
    對這樣的理論，金喆非常讚同，而且他的想法可能更極端一些，所以，甚至在一棟大廈裏，隻要事情不發生在他的辦公桌作為，也可以算是“別的世界”了。
    別的世界，與我無關嗎！
    我心情低落的時候也會如此，但是，如果大家都這樣想，世界該如何變得更好呢？很多人都在掙紮著讓周圍世界變得更好，當然這裏也包含了自身的利益，但總要為別人奉獻，互幫互助，世界才會變得更好吧。
    作為一個人，雖然沒有控製周圍世界的能力，但那份理想不是一直支撐著我們，才艱難地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嗎！？
    金喆小哥也不反駁我，隻說隻要不傷害到別人，如何建設自己的世界都無可厚非。
    這也沒錯。
    總之，問題一旦抽象到形而上學的層麵，往往就找不到答案了。
    ……
    於是我依然說具體問題，讓我耿耿於懷的還是他受到了不公的對待——本來戴江的新聞，是他可以大紅大紫的機會，可是現在他應得的光環卻沒有得到。
    我從老三田文那裏得知，很多記者開始微詞，說金喆不過是撞上了大運，正好抓了個熱點的新聞眼而已，趕上市領導心情好，心血來潮簽了個批示意見。幾個老記者還說，要是他們碰到這樣的機會，肯定能做得更好，影響力更大，風生水起，甚至直接做到央視專題都可以。
    “他們說得對，就是讓我趕上啦而已。唯一讓我擔心的是怕影響那少年的生活，沒有經驗呀，好在後來你幫忙，要不真是不安心呐！”
    我拍拍金喆，“就喜歡你這一點，有溫柔的眼睛，奧斯卡說過，好記者最終都是有溫柔之眼，可惜這裏大多數人隻有興奮之眼，隻有搏殺之心。善待與使用，進取和搏殺，擁有與占據，又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區別和深意啊！”
    “霍霍，要當哲學家呀！”我們已經吃完，我想收拾碗筷，金喆搶過去不讓我動手。
    “人心不古啊。”我說。
    “你太有慈悲心，容易被傷害啊。”金喆總結。
    ……
    我看著金喆忙碌的樣子，想起奧斯卡給我講過一個道理
    我們都很難通過正麵交流去真正了解一個人。這一點男人更不如女人，因為女人的直覺往往更準確——他們在互相寒暄時就是在踐行摸索問題的邊界，小心翼翼，有價值的信息永遠藏在角落裏，冠冕堂皇的話說了一堆一堆。所以女人們都喜歡拿著一個擦粉底的小鏡子，觀察男人們那些不經意的神色，觀察它們不在自己監視外的表現，此方式往往能很準確地把握一個男人。所以，當你觀察不到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真正可以了解他。
    然後奧斯卡說，“如果你發現金喆看人背影的那種眼神，你會對他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據我觀察，金喆怎麽看都不像那樣虛偽至極的人。
    總之奧斯卡就是看不上金喆，有時我給金喆說些好話，奧斯卡還說我太善良太幼稚。
    金喆勤奮工作，出去找社會新聞線索，多是些市井瑣事，家長裏短，為民解憂的項目，雖然來源多是爆料和投訴問題，他也不厭其煩。
    金喆說，“我們要做的就是第一時間抓住熱點，這就夠了；至於深度問題讓其自身發酵，各方博弈去，我們靜待花開或者枯萎，都沒關係……”
    靜待花開，或者枯萎。
    這讓我想起洋洋的微信網名就叫“靜待花開”，那些詩意的理想如同饅頭上的蒸汽，香味撲鼻。而現在我們都忙著把它盡力吹散，迫不及待地對饅頭狠咬一口。
    孫悟空進了蟠桃園，能多咬幾個是幾個，一錘子買賣而已。最好所有桃子都咬一遍，為的是讓別人沒桃可吃。惡行競爭啊，不鬥智，不鬥勇，不鬥能力隻鬥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
    這種事情在報社非常明顯。
    ……
    就在這時，老三田文打來電話，“小六子，一會喝酒去！”他說。
    “喝個毛線！我吃完飯了，一會還得寫新聞稿。”我說。
    “出大事了，自殺事件！”老三嚷嚷。
    “知道，跳樓了……和我有個毛線關係。”我拿出金喆那一套對付老三。
    老三依然大呼小叫，擺出老資格記者的態度，不明白我為何如此麻木不仁。“你別以為奧斯卡能保你一輩子，他們這些編輯卸磨殺驢是常事……話說，劉樹生對奧斯卡也不是很信任……他們似乎也暗暗較勁，你小心著點。”
    我問這話從何說起。
    老三說，就在下午劉樹生竟然找到他和老大兩個人去談話，那主要意思是想了解我們這一批畢業生的總體工作情況，而且對我還大加表揚，主要還是“ifi少年戴江”那個新聞。劉樹生還向老三和老大暗示，現在日報這邊需要評論員，下一步遴選時，希望他倆努力。
    我知道老三就是這樣的人，他是嗅到了權力和利益的氣味，想來打聽消息啦。
    老三說，“劉樹生、邵青青、奧斯卡，三人是報社的三根棍，抱住哪一根都能立足……你小子幸運值爆棚啦，看來今後大哥、三哥都得靠你啦！”
    我說一會自己真的有事，事實上我也得去和楊曉萌的父親見麵，沒時間。但是我答應等抽空叫上老大，我們肯定要好好聊一聊這些事情。
    我想提醒老三，雖然他看得準，報社裏這三個人都有能量，但是千萬別同時打三個人的主意。那些在三根柱子來回跳的猴子，他們自以為很聰明嗎，其實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最終，很可能成為博弈的犧牲品，所以誰當猴子，誰就是小醜，是最為人不恥的角色。
    等抽空我會跟三哥說，自古大家都恨昏君、憎權貴，但遭千古笑罵的卻都是那些奸佞弄臣，被當做小醜笑罵，那值得嗎？！
    唉！
    不值啊。
    ……
    而此刻金喆已經收拾好碗筷，看我悶悶不樂，走過來坐下，“卷在這些問題漩渦裏，不值啊！”他說。
    雖然他沒聽見我和老三的對話，卻從我的表情，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一切，洞察力驚人。
    也是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