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溺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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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道門當二五仔!
    張澤宇看著車窗外不斷飛馳而過的景色,默默地轉頭不肯說話。
    盡管他不想說話,他的右手邊卻有人一直不停地說著,碎碎念了一個多小時,而且大有繼續說幾個小時的架勢。
    “我當時就和她說,不想結婚就分手,可是她和我見了家長以後既不想分手,又不想結婚,還拿著我代練的錢開店……”
    張澤宇有點困,他用胳膊撐在椅子上,努力不讓自己睡過去,車已經拐進了熟悉的路口,他馬上就要到家了。
    “……你說我對她這麽好,她也沒給我上炷香燒點紙……”
    “我可是把自己的全部存款都轉給她了……”
    “這麽多年,我想的不就是和她結婚嗎……“
    張澤宇坐在出租車後座,感覺有點卡腚。
    “還有我那個姐姐,她就是看不得我的錢寧願打水漂聽個響也不給她,雖然最後我連響也沒聽到……”
    男人抱怨的聲音不斷的從耳邊傳來,一直到出租車漸漸停下,都沒有停止自己的抱怨。
    都說癡男怨女,這癡男和怨女比起來竟然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澤宇看了一眼天色,掃碼付錢的時候聽司機大叔提醒了他一句。
    “小夥子晚上也也要小心一點啊,最近這塊兒治安不是很好,前些日子還出命案了。”
    “真的假的?我聽說不是有人跳河了?”張澤宇拎起背包,順口問道。
    “真的,比真金還真。”大叔探出頭來,提醒道“前些日子我拉客人的時候路過那邊,直接被警戒線圍住了,說是死了一個小姑娘,剛高考結束,就遇到了這種事……”
    “那我也得小心點…”張澤宇一邊說,一邊關上了車門。
    一桶食用油,一袋子雞蛋。
    張澤宇小心翼翼地拎著雞蛋坐上了電梯,身後的男人還在不停地說著,“我那對便宜爸媽直接黑了我的征信,所以我自己也存不住錢,我兄弟也跟我說別把錢都給女人,但是我身邊也沒人可以信……”
    電梯裏隻有張澤宇一個人,張澤宇看著微微閃爍的燈光,心裏想他怎麽不和手機信號一樣接觸不良呢。
    空曠的樓道裏,滴的一聲,電梯到站了,隻有一人的腳步聲,張澤宇緩緩的走過,聲控燈閃爍了一下,重新亮起。
    走廊裏放著很多東西,比如鞋架,比如雨傘,張澤宇走到門口,將雞蛋和大桶的食用油放在了鞋架上麵,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
    “哎,你說這叫什麽事啊……你能不能幫我想想啊,我幫你搬一下……忘了我現在幫不了你了。”
    身後的男人終於消停了片刻,張澤宇回頭拎上雞蛋和油,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發現對門的鄰居還沒有回家,起碼是沒有做晚飯。
    張澤宇換了拖鞋,語氣中全是無奈。
    “老哥,我也不是警察啊,幫你解決不了財務糾紛,還有我也是母胎單身,當不了你的情感導師,你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找上我啊,我看起來像是很靠譜的人嗎……”
    “但是我看你像一個好人……”男人小聲說。
    張澤宇謝謝你的好人卡。
    人生第一次被發好人卡,居然還是一個男人給的,不,應該叫男鬼。
    張澤宇不是很想搭理他,不過看他瘦骨嶙峋的樣子還是有些可憐,他一邊打開冰箱把雞蛋放到冰箱裏,一邊回頭對男人說道“這種事啊,兄弟你就別想了,一個女的嘛,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你都不是牆裏的人了,幹嘛還執著於這種事呢?”
    他關上冰箱,把食用油放到櫃子裏,轉頭看身後的男人,一臉迷茫的站在廚房門口。
    他現在站在那裏,表情古怪,明明說了一路,看起來十分健談,然而這會兒卻仿佛被下了禁言一般,突然安靜下來了。
    張澤宇等了他一會兒,那個男人就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出聲,也不動,仿佛一座雕像。
    看他幾分鍾不動,張澤宇歎了一口氣,伸手把他拽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別讓我奶奶看到了,進來說。”
    男人的手冰涼冰涼的,顏色慘白的,皮膚皺在一起,渾身濕答答的,看起來像是一條可憐的落水狗。
    …
    …
    …
    張澤宇咬著麵包,看著手中的書,房間的燈亮著,照得屋子裏一片明亮。
    他靠窗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小香爐,裏麵是未燒盡的香火,還在幽幽地散發著香煙。
    翻過一頁書,張澤宇又拿起了杯子,起身倒了一杯水。
    回來晚了,奶奶早就睡了,晚飯隻能這麽將就一下了。
    過了一會兒,張澤宇看了看時間,放下書,又燒了一點紙錢和冥幣,把它們堆在一起,看著冥幣的紙灰無風而起,在空中盤旋,像是在跳舞。
    如果在外邊遇到這樣無法轉世投胎的鬼,張澤宇大多數時候都會好心的給他們燒點紙,一點香火,超度他們,早點投胎。
    這對於張澤宇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不過這種事也沒什麽好處,比如什麽功德加一,純粹就是段子,大部分有能力超度的人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除非閑得蛋疼,或者亂竄的鬼影響到了活人,才會出手解決。
    畢竟,活著的人類都隨時可能自顧不暇,隨時可能成為妖鬼的食物,又怎麽會顧及人死了能不能投胎呢?
    比如這個男鬼,頭腦一熱就跳了河,結果成了水鬼,如果不是他纏上了張澤宇,那麽他的命運大概率是在找替死鬼的路上或者踢到鐵板直接魂飛魄散。
    人啊,想死很容易,但是死了之後呢?
    做水鬼還不如活著呢。
    張澤宇想了想,又給男人念了一段經文,當作離別的禮物。
    他一直覺得,自己就像是電視劇裏的二五仔,身在曹營心在漢,明明混在妖鬼堆裏,享受著妖族的保護,心裏卻把自己還當作一個人。
    某種意義上說,自己是二五仔這個說法也沒有錯。
    張澤宇從年紀很小的時候覺醒了修行資質,摸爬滾打了很久,最後拜入樓下的老板娘門下,老板娘教他妖族的修行技巧,這些年也算是平安無事。
    張澤宇放下書,聽著隔壁的動靜,自從前些天一個花季少女被害後,鄰居的高瑩都父母就直接全程接送,生怕自家孩子出一點事。但是哪怕是這樣危險,高父高母都從未想過放棄讓孩子上晚自習和補習班。
    應試教育的可怕性可見一斑。
    哎,中通!
    命可以沒,但是高考考差勁了,就是真的完蛋了。
    好在張澤宇早就高考結束了,如今也可以高高在上的幸災樂禍起來高中生,晚上十點才能回家,回家後接著挑燈夜讀的日子,他算是過夠了。
    他上高中的時候就像是蹲大牢,什麽都看不了,手機隻是老年機,監獄的囚犯過得都比他好,起碼監獄不是過了午夜十二點才能睡覺,而他隻會被老師說多考一分幹掉千人。
    張澤宇想,自己的成績如果真的是一分幹掉一千人,那自己可真是罪惡滔天,殺人如麻,電風扇上放木魚都彌補不了自己欠費的功德的程度。
    不過礙於大部分人都高考過,所以高考過的人都處於功德欠費階段,負500和負600分差距也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