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去母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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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奪臣妻?我懷權臣之子奪他江山!!
    裴月姝摁住他的手,眼中寫滿了警告。
    霍弛當作沒看見,這麽多個月沒見了,他委實想她。
    隔著一堵牆,那邊皇帝正在被太醫救治,這邊臣子正與寵妃抵死纏綿。
    外麵的人是胡廣福,“貴妃娘娘,陛下醒了,說要見您。”
    裴月姝將霍弛推開,用帕子擦拭嘴唇。
    霍弛麵露不悅,又一次攬住她的腰想要繼續,卻被她用手指抵住了唇。
    “別鬧。”
    她紅唇輕啟,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霍弛麵色不變,輕輕撕咬著她的手指。
    外麵又傳來胡廣福的聲音,
    “我在更衣,馬上就來。”裴月姝想抽回手指但未果,隻能繼續瞪著霍弛。
    這人今日是瘋了不成?
    霍弛還是存著理智,他從身後抱住她,輕輕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徐從雲醫術高超,蕭玄譽不見得會死,原定的計劃怕是還要繼續,那個人真的可信嗎?”
    “可信。”她冷漠地張口,就要推開他。
    她越是這樣,霍弛反倒越是不想鬆開。
    “記得和你那表弟保持距離,別讓別人抓到把柄質疑長極的血脈。”
    裴月姝覺得他無理取鬧,她懷上長極的時候,周時章都不在京城,況且他們隻是兄妹關係,哪有他說的那樣不堪。
    “嗯。”
    感受到她的不耐和怒氣,霍弛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方才放人。
    高大的身軀隱於屏風之後,裴月姝理了理衣裳,從容地推開門。
    胡廣福見裏麵沒個人伺候頗為疑惑,但又想到殿中大亂時,裴月姝奮不顧身地衝到大皇子身邊用身體保護,可見她是真的疼愛孩子。
    如今宮中不太平,她還讓所有宮人都守在大皇子身邊,胡廣福對她的敬意更甚。
    蕭玄譽已經清完了兩次毒,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經不起第三次,徐從雲決定過兩天再清第三次。
    蕭玄譽雖然醒了,但身體卻無法動彈,像是全身經脈斷裂,徐從雲也沒有辦法,隻保守的說先養養看。
    裴月姝在床沿坐著,蕭玄譽久久未語,旁人就更加不敢開口說話。
    “霍弛呢?”他強撐起精神,這樣的絕望他在江南時已經感受過一次,可那次他既然挺過來了這次也一定可以。
    殷常和胡廣福四周看了看,“這剛剛還在這呢?”
    蕭玄譽對霍弛說不上完全信賴,隻是長極還這樣小,他若真的有個什麽萬一,長極和那霍家小姐的婚事是助益也是枷鎖。
    他得在取消這門婚事前,榨幹霍氏為長極的將來鋪路。
    “去找。”
    胡廣福立馬帶著人下去,此時禁軍統領賀鐸和司刑房的汪瓊前來稟報,他們順著那些行刺的宮女太監,最終查到這次行刺和太後脫不開關係。
    蕭玄譽劇烈咳嗽了起來,四王爺重重歎了口氣。
    “臣已經從慈寧宮悄悄搜出了一些信件,是太後與淩王的私下勾結的鐵證。”汪瓊將信呈了上去。
    蓋因這次皇帝暈死過去之前說了,要不惜一切代價查明刺殺的真相。
    汪瓊這才敢偷偷闖入慈寧宮,不僅是慈寧宮,宮中每處都被搜查了一遍。
    蕭玄譽手裏捏著魏太後謀害先帝幼子的證據,又接連打壓了魏家,本以為他們會老實下來,沒想到她竟起了這樣的心思。
    勾結淩王,難道她還想這淩王登基後她還能好好當她的太後嗎,淩王的生母可是還在世呢。
    “此乃家醜,切不可外揚。”蕭玄譽虛弱道。
    眾人連連點頭。
    蕭玄譽又交代賀鐸,一定要守好景陽宮,決不能讓大皇子受到一點傷害。
    裴月姝目光微閃,因為淩王的突然介入,蕭玄譽不得不變相地承認了長極的太子身份,否則他這一死,這江山很可能會被他的兄弟奪去,那他這麽多年的努力豈不成為了一場笑話?
    隨著封鎖慈寧宮的旨意降下,這場鬧劇算是暫時落下了帷幕。
    一個月間,皇帝遇刺,太後崩逝,各地的諸侯王被召回京城奔喪。
    淩王雖然已經察覺事情敗露,但還是硬著頭皮進京,隻要蕭玄譽一死,他就還有登基的希望。
    他若是害怕一直龜縮在封地,就等著蕭玄譽的兒子長大以後清算他吧。
    “娘娘,您可算來了,陛下都病著呢還在處理朝政,奴才們攔都攔不住,這午膳陛下也還未用,您快勸勸陛下吧。”
    裴月姝點頭,牽著長極的手進內,如今的後妃中,也就隻有裴月姝能隨意進出甘露殿。
    皇後幾次想來探病都被蕭玄譽拒之門外。
    蕭玄譽半坐在軟塌上,張順來念著奏章,等蕭玄譽做出決策後,再有人照他的話寫下批注。
    “怎麽今日來得這麽晚。”見她們進來,蕭玄譽臉上方才露出笑顏。
    裴月姝鬆開手,長極走到蕭玄譽身邊,他被交代過,所以並沒有像以前一樣爬到蕭玄譽身上作威作福,隻是抓著蕭玄譽的手喊了一聲父皇。
    蕭玄譽心花怒放,有宮人將他扶起了些,他低頭在長極肉乎乎的臉上親了一口,而後向裴月姝伸出手。
    “你們不在朕都沒心情用膳。”
    裴月姝給了張順來一個眼神,他立馬放下奏章去傳膳。
    “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裴月姝端了參茶喂他飲下。
    “這不是你不在,張順來的聲音朕實在聽不下去,這才慢了一些,咳咳”
    裴月姝拿著帕子給他擦嘴,蕭玄譽順勢握住了她的手,“還好有你們在。”
    否則他沒有兒子,這江山必然要拱手相讓給仇人。
    裴月姝沒說話,蕭玄譽舍不得她伺候自己,讓張順來伺候,而她則是接替了張順來的位置,念起了奏章。
    隻是看到一份奏章上的內容時,裴月姝遲遲沒有言語。
    “怎麽了?”
    “往後陛下還是不要讓我來甘露殿侍奉了。”裴月姝將奏章放下,臉上盡是悲涼之色。
    蕭玄譽皺眉,張順來立馬接過奏章念,可沒念幾句,他也神情緊張的熄了聲。
    蕭玄譽如今手已經能動了,他忍著劇痛奪過奏章,隻是一眼就怒火中燒。
    “朕還沒死呢,這些人就已經管起朕的身後事!”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裴月姝忙給他順氣,麵無表情道,“張大人也是為了大晉的江山。”
    這張獻忠明明知曉她經常出入甘露殿協助皇帝處理政事,還敢將去母留子的奏章呈上來,說明已經有很多朝臣這般想,而他不過是先當個出頭鳥來試探蕭玄譽罷了。
    去母留子,嗬,當她在前朝無人是嗎?
    大晉還從未出現過太後臨朝,現在大皇子這般年幼,不出意外,大晉這十幾年都會落入外人之手,尤其還是女人,這讓那些朝臣怎麽能忍得住。
    過了好一會蕭玄譽才緩過來,他看了一眼裴月姝,卻見她臉上沒有絲毫怒色。
    “卿卿不生氣?”
    裴月姝直視那雙含情的鳳目,“我的生死不都被陛下捏在手中嗎,難道我憤怒,陛下就不會讓我陪葬了嗎?”
    她的連番質問讓蕭玄譽說不出話。
    子幼母壯,蕭玄譽不是沒擔心過。
    畢竟裴月姝是怎麽被他搶進宮的,以及那件事,沒有人比他自己還要清楚。
    他擔心裴月姝知道那些真相後會做出什麽事來。
    “娘親,不哭”
    長極坐在一旁,見裴月姝流出眼淚頓時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舉著手要為她拭淚。
    蕭玄譽的確是存著試探的心,但沒想到裴月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還當著孩子的麵失態。
    裴月姝站起身,也不管長極焦急的抱住她的腿,她將他塞到蕭玄譽懷裏。
    “兒子你已經有了,你大可將他養在甘露殿,我本也是被你搶進宮的,也算不得什麽正經夫妻,若不是懷上長極,或許我早就該死了,現在就當我沒有生下過他,陛下要我陪葬,隻需下道旨意便可。”
    說罷,她轉身就走,絲毫不顧胡廣福和張順來的勸阻。
    見娘親要拋下自己,長極哭著追上去,中途還摔了一跤,可即便如此裴月姝也沒有回頭。
    蕭玄譽咳得更厲害了,想阻攔但是說不出半句話,胡廣福抱著長極,將他重新放到陛下身邊。
    結果長極心裏隻有娘親,不知在胡廣福的臉上拍了多少下,哪怕到了蕭玄譽的懷裏也哭著喊著要找娘。
    蕭玄譽心口疼得厲害,忙讓胡廣福去將貴妃勸回來。
    胡廣福也著急,但眼下還是陛下的身體最重要,“陛下別急,娘娘那般疼愛小殿下,怎麽可能說拋下就拋下,眼下娘娘正在氣頭上,就是將她勸回來也於事無補,不如還是先讓娘娘冷靜一下,陛下再好好同娘娘解釋。”
    胡廣福一邊抱著長極哄,一邊還要寬慰皇帝,可謂是心力交瘁。
    而且長極還越哭越大聲,別看他平時乖巧可愛,那是因為被所有人寵著慣著,沒發生什麽不順意的事,現在發起脾氣,那是誰都不給麵子。
    胡廣福生怕長極傷著蕭玄譽也不敢給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哄。
    蕭玄譽額角突突直跳,朝著胡廣福伸出了手,“把長極給朕。”
    胡廣福猶豫了一會還是給了。
    長極在蕭玄譽懷裏倒是沒有像在胡廣福懷裏一樣鬧騰,跟條上了岸的大魚一樣。
    他哭得臉都紅了,一直指著門口,“娘娘”
    “一會父皇就帶你去找娘,先別哭了。”蕭玄譽去擦他的眼淚。
    但被長極噘著嘴拍開,“壞!你壞!”
    蕭玄譽愣住了,長極也趁勢從他身上爬下來,屁顛屁顛地往外跑。
    胡廣福沒攔住哎了兩聲,一邊是陛下,一邊是小殿下,他都不知道該哄哪一個。
    但為了小殿下的安全著想,胡廣福還是追了出去。
    “罷了,將長極送回景陽宮,讓貴妃不要多想,朕從來沒有那個意思。”蕭玄譽頭痛道。
    胡廣福應了一聲,也鬆了口氣。
    這貴妃主子向來對他們這些下人禮待有加,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且還是小殿下的生母,實在沒道理要殉葬。
    他很快就追上長極,帶著好幾個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地前往景陽宮。
    “小殿下可真機靈,都認得回宮的路了。”胡廣福笑嗬嗬道。
    長極一看要回宮找娘親,都不用別人哄就不哭了。
    “娘親哭了,父皇壞”長極還噘著嘴,哭得兩隻眼睛都腫了。
    胡廣福心疼得不行,他這輩子都與兒女無緣,小殿下又常來甘露殿,多半是他在照料,他早就把小殿下當成自己的兒孫看待。
    他擦幹淨長極臉上的淚珠,“陛下也不是有意的,小殿下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長極扭過頭,抱著胡廣福的脖子不說話。
    本以為景陽宮已經鬧翻了天,沒想到是一片祥和,宮人們自顧自的幹活,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隻是貴妃將寢殿的門鎖了,任憑張順來怎麽勸就是不打開門。
    長極拍拍胡廣福的肩膀,示意要下來。
    胡廣福將他放下,眼下也就隻有小殿下能讓貴妃開門了。
    “娘親!娘親!”長極小小的身子站在大門前,不斷敲著殿門,語氣還帶了點哭腔,此情此景,就是心腸再狠的人也忍不住鼻頭一酸。
    終於,門開了。
    長極笑著撲上前抱住了裴月姝的腿,可笑著笑著又委屈的哭起來了。
    裴月姝哪裏還狠得下心,她將長極抱起,她分明目光平靜,但胡廣福和張順來卻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陣心虛。
    “二位公公怎麽把長極帶回來了?”
    “貴妃娘娘說哪裏的話,您是小殿下的生母,小殿下自然得由您親自撫育,陛下也是這個意思,陛下還讓奴才轉告,讓娘娘不要多想。”
    裴月姝抱緊了長極,垂下眼眸,“無所謂了,多謝陛下能讓我再陪伴長極一些時日。”
    胡廣福心裏焦急,這怎麽就解釋不明白了。
    可也不怪裴月姝油鹽不進,這讓殉葬的折子都呈上來了,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氣。
    胡廣福也隻能勸她不要多想,眼下照顧好自己和小殿下才是最要緊的。
    說完,他就帶著人回去複命了。
    裴月姝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她叫來金露,“告訴霍弛,再讓人上幾封去母留子的折子。”
    鳶尾和金露都露出驚愕的神情。
    裴月姝緩緩一笑,“蕭玄譽最是多疑,那張大人是他的人也就罷了,一旦別人也上了同樣的折子,他可就要考慮別人是否帶著旁的目的,我即便真的殉葬,這後宮還有季宜靈和向嘉善,他當然會怕長極落到她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