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葉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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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美人謀葉嬌李策!
    格桑梅朵雙目通紅,整個人衝向懸崖,被部眾拉回來。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誰,誰射的箭?”她歇斯底裏地喊叫,同時找到了射箭那人。
    “你隻聽讚普的?”格桑梅朵拉住那人的衣領,一雙丹鳳眼燃起怒火。
    “卑職,卑職……”那人丟下弓箭,怯怯後退。
    格桑梅朵一字一句道“漢人常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們在這裏,無論做什麽,都是本宮說了算。不服管束、任性妄為、壞我大事!我吐蕃,不需要你這樣的侍從。”
    她鬆開那人的衣領,退後一步,冷聲道“扔下去。”
    那人尚未開口求情,便被格桑梅朵的部從拉住,推下懸崖。
    一聲慘叫回蕩在空中。
    格桑梅朵站在懸崖邊,狂風吹動她的頭發,吹得她寬闊的衣裙高高揚起,吹得她幾乎站立不住。
    這狂暴的風,像是無法控製的命運般,推著她,走向她不願到達的某處。
    格桑梅朵勉強站穩,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道“下去找,鋸掉葉將軍的手臂。”
    她的聲音顫抖而又果決。
    “是。”部眾紛紛低頭,齊齊應聲。
    直到崖邊隻剩下兩三個親信,格桑梅朵才緩緩蹲下身子,失態地握緊山石,蜷縮不語。
    恨!
    卻不知道該恨誰。
    淚水從她赤紅的眼眶中落下,她低垂著頭,直到頭頂碰觸到冰冷的岩石,才凝立不動。
    身穿湛藍衣裙的她,像是極高處天空的一角,遠離雲霧星辰,和人間煙火。
    李策通宵未眠。
    他的桌案上堆滿晉州府的文書案卷、城門記檔,甚至是藥材鋪子的賬目。天亮時,陪了一夜的青峰在門口打盹,聽到李策在劇烈地咳嗽。
    幾乎是條件反射,青峰跳起來,端起熱水便衝過去,一麵給李策遞去水,一麵勸道“在京都調養了一整年,殿下的身子才好了些。再這麽勞心勞力,怎麽能撐得下去?”
    從京都來到晉州,李策就沒有休息過。每一日,都是心力交瘁。
    “葉郎中有消息嗎?”李策問。
    青峰攥緊拳頭搖頭。
    “沒有,林鏡又到城外去查了,他說葉郎中一定在城外。”
    李策抿一口茶水,緩緩下咽,喉嚨中一陣瘙癢,再次咳嗽起來。
    青峰為他拍背,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李策又問“之前葉郎中常去審訊的那三個人,怎麽樣?”
    “都按照殿下的吩咐,”青峰道,“葉郎中失蹤後,卑職就趕在別人前麵,派人緊盯著,任誰都不準再見。不過他們什麽都不肯說,也不承認見過葉郎中。”
    李策點頭道“待會兒公審,把他們帶上。”
    葉長庚離開前,說要去揪出下毒的人,所以他一定是去了晉州府衙。更何況他的馬就拴在府衙院牆外,他出了事,晉州刺史周賜脫不了幹係。
    而那茶盞中的味道,那特殊的飲食,表明這裏不僅有李琛的人,還有吐蕃人。
    吐蕃人是同葉長庚一起消失的。
    那三個囚徒,或許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他們常年在衙門做事,看慣了審案手段,是不怕嚴刑拷打、威逼利誘的。隻能試一試,看看他們是否泯滅良知。
    “燕雲回來了嗎?”李策跨過門欄,又轉身問。
    “還沒有。”青峰向外看了一眼,算著時間,“應該快了。”
    “咱們不等等嗎?”青峰緊跟李策,問道,“才剛剛辰時,或許周賜會把葉郎中送回來。”
    李策卻臉色沉沉,腳步未停。
    “我明白了!”青峰道,“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此時鄭奉安派人捎信來,說蒲州兵馬和晉州反民已聚集城外,同河東道府軍呈南北對壘之勢,等待楚王前去交代案情。
    送信來的人很著急。
    “節度使說,反民衝撞府兵,形勢緊張,還請殿下即刻便去。”
    那些百姓揚言要進京告禦狀,李策承諾今日給他們一個交代,才勉強留住。如果他去晚了,百姓鬧著離開,府兵動手阻止,必然會有死傷。
    “好。”李策接過韁繩,就要翻身上馬,可院門外卻有人抱著個匣子跑過來。
    “殿下,殿下!有人送來這個!”
    那匣子兩三尺長,雖然蓋著蓋子,但隔了很遠,便能聞到血腥味。
    李策要去接,青峰已經率先搶過匣子,再退後一步,對李策道“小心暗器。”
    “你也小心。”李策低聲囑咐。
    匣子打開,沒有暗器,卻有半條血淋淋的手臂。那手臂一看就是剛砍下不久,斷口處的血液甚至沒有完全凝結。皮膚並不光滑,雖然失血後呈現刺目的白,卻能看出大小傷口遍布,不知受過什麽拷打。
    青峰倒吸一口冷氣看向李策,李策已邁步過來,站在匣子旁,伸手,卻又僵硬地站定。
    憤怒和自責填滿他的心,他看著那條手臂,頭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空白得像被白雪覆蓋的曠野,寒冷、絕望,隻聽到震耳的風,從衣袖間穿行而過。
    “送東西來的人呢?”青峰問。
    “那人隻留下這個。”一封信遞過來,青峰拆開,讀道“請楚王殿下即刻前往晉州北三十裏處,否則將會收到葉長庚的一條腿。不要作假,我們的人會盯著。”
    李策隻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發抖,眼前浮現第一次見到葉長庚的情景。
    酒樓裏他肆意張揚地笑,為葉嬌擦手。高大威武、熱情豪爽、坦蕩清朗、真誠可靠。
    他說要請他吃安國公府的月餅,後來他做到了。他說要北上建功立業,守護家人,他做到了。翠鳥山下,他說“隻要我在,不準你們出事。”他做到了。
    他說咱們是一家人,我最恨家裏人被欺負。
    他去查案時,李策讓他注意安全,他說你放心。
    這一次,他沒有做到。
    李策強忍悲痛單膝跪地,握住那一隻慘白的手。
    涼,比自己常年微涼的肌膚,還要冰涼。
    他還活著吧?一定活著吧?隻要活著,隻要他活著!
    “走!出城!”李策冷喝一聲就要起身,忽然手指觸到什麽。他怔在原地,低下頭,掰開那隻手,仔細打量。
    “殿下?”青峰已經起身離開,見李策這樣,勸道,“走吧,去快些,能救回葉郎中。”
    “燕雲呢?”李策卻在問燕雲。青峰回答說還沒有回來,李策卻繼續大聲追問著呼喚,仿佛瘋了一般。
    “燕雲!燕雲!燕雲——”
    青峰大驚失色,以為殿下悲痛之下失了神智。他雙膝跪地,落淚道“斷了一條胳膊,還能活命。請殿下鎮定心神。”
    而此時,卻有一個聲音在院外回應。
    “回來了!卑職回來了!”
    一個身影衝進小院。燕雲穿著百姓常穿的布衣,渾身髒亂、頭發披散,臉色疲倦,眼神卻急切炙熱。
    他撲倒在李策麵前,又連忙跪正,雙手奉上一物。
    那是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隱約能看到黑色的墨跡。
    燕雲正色道“青雲道長讓卑職轉告殿下,他說一切以國事為重、百姓為重。”
    李策神情動容,打開宣紙,仔細看著上麵勾畫的山川河流、相風木鳥,以及國境線,和國境線以南,吐蕃的軍事據點。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了。”
    那些吐蕃人,是要用葉長庚的手臂,來讓他失約,讓蒲州百姓鬧起來,引起更大的動亂。
    但是這根手臂……
    李策在心底搖頭,刹那間心硬如鐵。他翻身上馬,帶著眾人離開院落,跟熙熙攘攘往城外擠去的百姓一起,擠到城門口最大的告示牌前。
    那些吐蕃人,最好在盯著他。
    青峰上前,貼上一張巨大的紙,足足覆蓋整個告示牌。
    李策拿起事先準備的毛筆,蘸足墨水,在紙張的最上麵,畫了一筆。
    這一筆從左上角到右下角,蜿蜒起伏,形如河流。如果吐蕃人在,會認出這是甘泉水,是這次戰事後,大唐同吐蕃劃分的邊界。
    河流以東,畫山川,這是祁連山。
    有河流和山川作為參照物,再畫什麽,便是準確的地標。
    李策看一眼葉羲的輿圖,在南邊吐蕃國境某處,畫符號,標注四字“相風木鳥。”
    這是當初葉羲還在朝中做事時,幫助邊界守軍,安裝過的相風木鳥。前些日子兵部曾經派人前往青崖觀,求相風木鳥位置圖。
    那是因為,每一個相風木鳥下,都是一處堡壘。
    而吐蕃仿照大唐,也做有許多這樣的堡壘。
    葉羲當年喬裝打扮,把吐蕃的每個堡壘都記在心上。這些信息,是吐蕃軍機。
    吐蕃,可不止大唐一個敵人。
    無論是天竺或者回鶻、南詔甚或匈奴,都需要這樣的輿圖。
    李策連畫十處堡壘位置,接著丟掉毛筆,把輿圖遞給青峰,當著圍觀百姓的麵,揚聲道“每過一個時辰,畫十處堡壘,直到吐蕃人把葉郎中送回來!”
    百姓大多困惑不解,紛紛詢問“這是什麽?誰是葉郎中?”
    可人群中也有人看懂了輿圖,目色慌張,悄悄退後,向城外奔去。
    “這樣就行?”青峰攥緊輿圖,不清楚發生了什麽,“萬一他們一怒之下,砍掉葉郎中的腿?葉郎中已經沒了手臂,如果再……”
    那可怕的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可城外的形勢的確緊張,有不少百姓已經不再看熱鬧,大叫著“打起來了”,向城內奔逃。
    李策深吸一口氣,猶豫著,可最終還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那不是葉郎中的手臂。”
    他沉聲道。
    雖然心急如焚,但他還是決定履行諾言,到城外去,去安撫百姓,避免動亂。
    “你不能去!”一個人拉住了他,手指的力度,攥得他手腕劇痛。
    “楚王殿下,你得去救葉郎中的哥哥!”
    是林鏡。
    而林鏡,隻忠於他的武候長,他的葉郎中,葉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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