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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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美人謀葉嬌李策!
    這一個擁抱很久,久到薄霧中漸漸走出許多人。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隨從青峰燕雲、晉州府軍,甚至還有一個身穿將軍服的中年男人。
    他年約五十,身材並不像別的將軍那樣魁梧高大,隻不過站得有些直,脊背緊繃,便與其他人區別開來,一眼就覺得是軍中出身。
    雖然時隔多年,但李策還是認出了他。
    白泛兮,如今的禁軍統領。
    李策心中驟然緊張,這才依依不舍放開葉嬌,一麵整衣渡河,一麵高聲詢問。
    “白統領怎麽到晉州來了?聖上呢?朝中如何?”
    李策之所以關注由誰接任禁軍統領,就是想看可不可信,能不能在魏王李琛謀反時穩住宮中局勢。
    他甚至特意送去信,請白泛兮守在皇帝寢殿前。
    卻沒想到,竟在這裏見到對方。
    白泛兮對李策拱手,回答道“聖上舐犢情深,不顧個人安危,派微臣來協助殿下。微臣隻能從命。”
    薄霧漸漸散去,白泛兮看著渡河而來的李策,一麵回答,一麵心中震驚。
    這就是楚王李策了!
    上一次見麵,還是幾年前的宮宴上。隻覺得這皇子不愛說話,神情懨懨,似有頑疾。
    可這一次見,卻仿佛看到凜然的鬆、高飛的雁,或者,隱入雲嵐的龍。
    他二十一二,身材高挑瘦削,雖然衣著淩亂,卻裹著沉著英勇的風姿,讓人初看便有些不敢直視,再仔細看時,又忍不住屏氣凝神。
    李策的麵容或許更像生母,但神情氣度,卻像皇帝。
    皇帝那種臨危不懼、運籌謀劃、殺伐果決,卻又心係萬民。
    比如此時李策聽到自己的解釋,眼中隻掠過一絲震動,便恢複如常,從水中走出,點頭道“京都有父皇,本王理應安心,是我多慮了,實不該讓父皇為我擔憂。”
    一句話表明他並不想幹涉朝政,又信服皇帝,更心念父子之情。
    雖然衣服濕著,發冠微斜,但他站在那裏,便讓跋涉至此的禁軍府兵同時斂容,肅然而立。
    白泛兮思緒萬千。
    想到李琛,想到太子,更想到自己的兒子白羨魚。
    如果那個蠢小子在,他一定會踢上一腳。
    早就說過,京都絕不簡單,不該攪進這樣的渾水裏。
    但他麵色不變,笑著道“能找到楚王,安然回京,也算微臣完成使命。”
    “恐怕本王一時……”
    李策說到此處,偏過頭去咳嗽了幾聲。那聲音初聽隻是有些沙啞,可連續咳嗽著,卻越來越重,像胸肺漏氣又像喉嚨被什麽東西堵住,最終憋得滿臉通紅,人也彎下腰去,大口喘氣。
    白泛兮連忙走過去扶住他,青峰也輕拍李策的後背,李策猛然捂住胸口,喉結微動,竟吐出一大口血來。
    “殿下!”白泛兮吃驚抬手,立刻有禁軍中的醫官上前為李策搭脈。
    李策擺手道“不必,不必。京都幾位太醫都知道,本王是不能勞心的身體,這些日子太累,恐怕要在晉州休養兩日了。”
    白泛兮搖頭道“微臣也曾聽人提起過殿下的身體,說是七歲時掉入皇陵,中了邪毒。但這兩年在京都休養,已經好了許多。怎麽還會……”
    他覺得惋惜,可不知怎的,也鬆了一口氣。
    李策已經站直身體,他看向河對岸,見葉嬌正俯身查看葉長庚的傷情,沒有注意到這邊,才放下心。
    “還是請醫官快去看看葉郎中吧。”李策道。
    “哥。”葉嬌蹲在地上,敏銳地發現葉長庚一直閉著眼。
    “小妹!”葉長庚伸出手,尋找著握住了葉嬌的手臂,“你來了!母親好嗎?朝廷好嗎?”
    葉嬌哼了一聲。
    “都比你好!”她的語氣有些惱怒,“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姓葉不是姓李,怎麽搞成這樣了?”
    江山又不是葉家的,何至於此?
    但葉嬌雖然這麽說,可她自己每一次,也都是傾盡全力。畢竟這江山不止是李家的,還是百姓的。
    葉長庚勉強笑笑道“回去治一治就好了,我身體結實……”
    “我帶來了解藥。”葉嬌打斷他的話。
    麵對重病者,最好的安慰不是鼓勵,而是給他救命的藥。
    “你——”葉長庚一時怔住,“你從哪裏——”
    葉嬌從衣袖中掏出格桑梅朵的項圈,“啪”地一聲丟在地上,再拿出藥瓶,塞到哥哥手裏。
    葉長庚聽到項圈的聲音,便已明白了幾分。
    “她竟肯給你藥?”心中有些五味雜陳,葉長庚訕訕道。
    “肯給,”葉嬌站起身,“我紮她一刀,她敢不給嗎?”
    這話讓葉長庚噎住,林鏡倒是很理解,他把弄著手中的匕首,笑道“如果是卑職,就紮十刀。”
    葉嬌對林鏡點頭道“順便把頭擰下來。”
    這倆人一唱一和,已有禁軍渡河而來。他們抬起葉長庚,幾人再次蹚水過河,等到了河對麵,葉嬌看一眼李策,忽然扭頭吩咐禁軍。
    “把楚王也抬上。”
    “本王無需人抬,”李策刻意向前走去,“本王還好。”
    “楚王還好?”葉嬌的視線掠過地麵,看到那灘被人用沙石小心遮掩的血跡,“我不信。”
    青峰回去報信時,特意帶來擔架。有葉嬌強迫,李策隻好從命。
    兩個男人的擔架並排而行,葉嬌走在中間,一會兒詢問葉長庚,一會兒責備李策。
    “我看你隻有一隻手能動,那一隻不會是斷了吧?”
    “這回回京都,你可再不準冒險了。”
    “還有楚王,我們找到這裏,足足用了二十個時辰。聽青峰說,你是晝夜不歇的啊。”
    “你還要命嗎?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嗎?還想跑幾步就暈過去嗎?好不容易養得好了些……”
    起初這倆男人還回應一句,到最後全都沒了動靜。
    葉嬌低頭看了看,發現李策閉著眼,手臂垂在擔架外,已經睡著了。她頓時沒了脾氣,有些心疼地把李策的手放回去,又看向燕雲。
    燕雲不明所以,青峰已經脫下外袍,給李策蓋上。
    葉嬌對青峰笑了笑“謝了。”
    燕雲這才明白過來,連忙也脫掉外袍,給葉長庚蓋上。但不知為何,葉嬌看了一眼葉長庚,問道“哥,你在裝睡?”
    葉長庚咧開嘴。
    “九郎也在裝。”
    葉嬌又去看李策,甚至湊近聽了聽他的呼吸,篤定道“楚王的確睡了,就你在裝睡,那你繼續聽我說,我給你講講這兩日京都發生了什麽。”
    葉長庚倒是願意聽京都發生了什麽,他隻是深深懷疑李策騙過了葉嬌。
    這個九皇子,心眼兒忒多了。
    晉州的局勢已經穩定。
    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代管晉州,作主從刺史周賜的家資裏拿出許多,賠償在監牢中死去的百姓家眷。
    除此之外,他把集結兵力鬧事的蒲州校尉彭金銳關進監牢,卻把周賜綁在刺史府內,大門敞開,以示絕不會徇私。
    雖然周賜的位置距離大門挺遠,又有官兵守衛,但如果拿個雞蛋,努力瞄準,還是能夠砸到。
    唯一的遺憾是雞蛋得是新鮮的,那些守衛不讓扔臭雞蛋,說是影響他們值守。不讓扔臭雞蛋,更不讓扔屎,所以丟雞蛋的百姓覺得有些不夠解氣。
    即便如此,晉州市售的雞蛋還是被一夜搶空,供不應求。
    周賜受了重傷,直挺挺躺在刺史府的門板上,承受日曬雨淋,還要承受不斷砸來的雞蛋。
    禁軍統領白泛兮看到這一幕,有些懷疑鄭奉安是不是想把周賜弄死,以免他指證李琛。
    畢竟鄭奉安娶了魯氏女,也是在這次宮變後,聖上要求拘拿進京受審的官員。
    白泛兮不準備久留,隻歇了一日,便要帶著周賜和鄭奉安回京。
    李策雖然病重,卻還是寫了一封奏折陳情,親手交給鄭奉安。
    “把這個交給聖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好在精神很好,“聖上自會酌情發落。”
    鄭奉安雙手接過,神情感激,單膝跪地。
    “殿下,這個交到禦前,禦史必定會彈劾您挾功幹涉朝政、拉攏官員、意圖黨爭。微臣雖然怕死,但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眷顧?”
    李策看了看旁邊,抬手道“這也是為何本王當著禦史的麵,把這個給你。”
    禦史林清正坐在不遠處,認真地寫他自己的奏折。聞言抬起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變幻不停。
    李策這次到晉州來,林清一直跟著,寫了不少奏折送回京,基本上每個人都被他彈劾了一遍。
    “林禦史,”李策故意又喚他,“您會彈劾本王嗎?”
    既然禦史就在前,不如問一問。
    林清拱手道“禦史風聞奏事,若下官有得罪過殿下的地方,還請見諒。”
    李策頷首,笑著對鄭奉安道“對,他會彈劾。不過——”他話鋒一轉,鄭重道,“人生在世,無悔二字。鄭節度使能拋棄立場一心為民,本王又怎能畏手畏腳違背本心呢?如果這本奏折不夠,等本王回京,也一定會到禦前稟明此事。”
    鄭奉安神情動容,施禮時張了張嘴,竟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等他們都離開,葉嬌走進房間。
    她把藥碗重重放在幾案上,走到床前,用手指勾住了李策的下巴。
    “思思,你這病,最好是裝的。”
    她的眼中淚光閃爍,顯然已經忍了許久,也擔憂了許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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