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站出來。
    又等了半柱香，樓國坐下了，拿起旁邊一堆的合同，翻了翻，施施然從裏麵抽出一張。
    “薑美怡！出來！”
    一個有幾分顏色,十八九歲少女，巴掌大的小臉，細長眼睛，雙手可掐腰，顫抖著站了出來，便是在同樣穿著青色女工服的人堆裏，她也略顯出眾。
    陳文芳定睛一看，這個女工她倒是認識，這女孩子有幾次抓住機會請教過她問題，所以印象比較深，但是也沒有矛盾啊。
    “你還不說實話嗎？”樓國俯身威逼道。
    少女挺直脊背，歪頭倔強的梗著脖子道，“樓主管，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什麽也沒做。”
    “昨天前天，加上大前天，一連三天，你每天早上都在於婆子來收泔水的時候偷溜去見她，而且前天晚上也有人看到你去了她家，你做何解釋？”樓泰逼問。
    “我！我！我隻是有些事情找她。”薑美怡牽強的又慌亂的解釋道。
    “什麽事？”
    “我想讓她幫我牽線，我年紀大了，找不到好人家。”薑美怡強裝鎮定。
    “我已經招了，被他們抓了個現行你莫要解釋了。”於婆子跪在地上，蒼白的勸解道。
    薑美怡頓時臉色煞白，癱坐在地上。
    一旁的女工都在輕聲咒罵她，薑美雲臉色難看至極。
    門外進來幾個人，樓民帶著官差上前拖走兩人。
    “憑什麽！”薑美怡怒目朝向陳文芳，陳文芳也正在費解的看著她，她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麽，讓這個女子如此厭惡她。
    “你們說，恁什麽我們每天累死累活的，她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我們每個月才一兩銀子，她一個月坐著什麽事不幹，能有好幾千兩銀子進帳！”
    兩個官差拖著她走，薑美怡掙紮著，歇斯底裏的喊道，“你們都被她騙了，她就是個貪得無厭的賤人！你們還天天視她為大善人！虛偽！”
    “住嘴！“啪！”彩雲走過，直接給了她一巴掌。“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說我們夫人！”
    “等一下！”陳文芳出聲，叫停兩個拖她的官差。
    陳文芳蹲下身子，與地上的薑美怡平視，“我自認為我算得上一個好人，也對得起你們，從我自己一個人賣草藥擺攤到現在，我得了無數人的幫助，我也盡力報他們。”
    陳文芳站起身，環顧四周，與眾人麵對麵平視，高聲道，“我一向奉行，能者居之，你們也一樣，做得好的工錢高，我們年底有利潤，自會有紅包，能力強的，也會升組長，我都會考慮進去，若有些地方考慮不周，你們也可以來跟我提，不願意做的也可以離開，可是你們要知道，千不該萬不該因為這個害我性命，我自會反擊，我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陳文芳難得掛臉，平日裏都是笑臉迎人的，此話一出，底下鴉雀無聲。
    樓國痛心疾首的指著她說道，“你荒唐啊，你自己也在鎮上生活，那些碼頭扛包的苦力平日裏工錢多少，你自當清楚吧，莫說作坊一個月一兩銀子，包夥食，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不要錢的，又能抵多少銀子，更何況下個季度還有冬服跟鞋子。”
    “況且，仆害主，乃為不睦，是十惡，你看看你自己！真是不知好歹，人家陳娘子的錢，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你又憑什麽惦記呢？”樓國給她普法。
    “憑我比她好看！她一個寡婦，憑什麽可以嫁得這麽好，我為什麽不可以，還不是她會勾搭人，她就是不要臉！”薑美怡徹底語無倫次，被自己的嫉妒心壓變態了。
    “這是瘋了吧！”
    “怎麽說這樣的話！”
    周圍的女工們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把她嘴堵上！”胡嬸子再也忍不住了劈啪甩她兩個大耳瓜子，扣住了她的手，兩個差人也上前，用布塞住她的嘴，把她和於婆子直接帶下去了。
    阿月從頭到尾吃瓜，看陳文芳的眼神帶上了些憐憫，看吧，對人再好也還是有人不知足。
    “沒事了，大夥幹活去吧！”樓國回頭看了看陳文芳，又領著女工們去幹活了。
    人都走了，陳文芳才卸了偽裝。
    “大娘子，你沒事吧！”彩雲擔心的看著陳文芳跌坐在椅子上。
    “沒事，你去忙吧!我昨天晚上沒睡好呢！我要去睡回籠覺了!”陳文芳拿起凳子上自製的靠枕，慢悠悠的回房間了。
    “好的!”彩雲目送她離開，這才去忙。
    阿月啞然失笑，自己擔心個什麽勁啊。
    幾天後，縣衙內，黃中帶著幾個人，押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消瘦男人，來見王二牛。
    “王團練，我把人帶過來了，他才是真凶！”黃中討好的跟王二牛笑笑，努力說好話。
    “其實當初是讓他們抓活的，誰讓這玩意下手太狠了，才無意中讓那孩子丟了性命的，怎麽樣？王團練把人交給我吧。”
    “人自然是給你的。”王二牛淡淡一笑，邊走邊說道，“不過你確定，其它人不要了？隻要這一個？”
    樓縣丞聽這話好奇的看著王二牛，怎麽？還想再賣個好價錢？
    說話間便到了牢獄，一股難聞混合著屎尿黴味各種味道都的氣體撲麵而來。
    “嘿嘿，這個，若是王團練願意把人給我，我自然是樂意的。”意思就是要錢贖的話就沒有了。
    “喏，人在那裏！”王二牛努了努嘴。
    黃中這才走過去看，黑漆漆的牢房裏麵一團灰不溜丟的東西，也看不清楚。
    “宋二？宋二？我來接你出去了！”黃中捂著鼻，嫌棄的用手揮了揮味道。
    “你個老不死的總算來了，快接我出去。”那團灰灰的東西動了動，慢慢的爬了過來，露出一張算得上幹淨的臉。
    “人你也看了，給錢吧。”王二牛不冷不熱的說道。
    “王團練收好！”黃中很是舍不得的從袖子裏抽出一疊銀票，交給了王二牛，王二牛數都沒數，讓牢頭打開房門，黃家幾個打手上前，將宋二抬了出來。
    另一邊的牢房，剩下的幾個打手看牢頭沒有開這邊門的意思，連忙高聲喊道，“黃大人，我們也要出去啊。”
    “黃大人，帶我們出去吧。”
    “老大，帶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