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梅林島這天沒見到南莞顏。

    問了柯元霜，北墨為在新年第一天就帶她離開了。龔語蓉一早帶著舞團去趕航班，他們回帝都，柯元霜回麗水。

    向雲亭回烏斯藏，裘榆調侃他非得把那南牆撞破不可。

    付子昂和關煜回新加坡，說新房裝修好了。梁開諾和克萊爾要繼續他們的旅行。褚征南給裘榆下了安眠藥，等她醒來時就能身在都柏林了。

    榮昭和方淳若在第二天晚上回了今思。

    紀清荔也要回今思，但季卿晏沒征得她同意就帶著她回了倫敦。

    私人飛機上，紀清荔在鬧脾氣，還不允許季卿晏靠近她。

    看客李柏川和伊桑在偷偷調侃季卿晏，香檳杯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艾思文趁此機會在紀清荔耳邊不停說著要讓她簽約出道，還說要親自給她做經紀人。

    “思文姐……”

    紀清荔軟軟的喚了聲。

    艾思文聞言，立馬調整了自己的語氣，“怎麽了，小荔枝。”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艾思文無語，“行……”

    紀清荔把佛珠纏回手腕上，翻身枕著抱枕閉眼深呼吸。過了一會，季卿晏見紀清荔沒了動靜，放下文件揉了揉眉心，起身坐到她身邊。

    空姐見狀貼心地拿來了毛毯。

    艾思文掃了眼被季卿晏放在桌上的文件和一旁電腦裏隻回複了一半的郵件，搖頭無奈，暗忖季卿晏是個做私人管家的料。

    對麵一副紈絝子弟做派的李柏川和伊桑在有商有量，但話題和工作毫不搭邊，兩人的話題從天方夜譚聊到跨年夜那天見到的洛冕。

    伊桑問，“你覺得他會怎麽解決？”

    李柏川篤定的說，“能瞞就瞞一輩子。”

    “你確定？”

    “嗯，這對他來說是汙點，不可能大方的公之於眾。”

    “而且，他並不希望紀清荔知道這些事。”

    艾思文回憶到小時候，季卿晏從小就表現得比同齡人還沉穩可靠，他向來是不動聲色的做，也承擔過很多。

    李柏川和伊桑愛闖禍，事發後也隻敢告訴季卿晏，而他會在了解完來龍去脈後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眼前，帶著解決方法和需要的人脈關係。

    她和李柏川也是在高二嚴冬那年的處分後才恍悟過來，季卿晏永遠和他們不一樣。

    當李柏川還在害怕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帶給家族多大麻煩時，當伊桑委與虛蛇在上位者的客套時，季卿晏就已經有了能處理所有狀況的人脈資源。

    李柏川在沒有成家之前，都很依賴於季卿晏。

    但無論發生什麽，他們首先想到的永遠會是季卿晏。

    艾思文撐著額頭，“你們與其旁觀猜測，不如幫他。相信我，他瞞不住的，紀清荔終究會發現，而且她看起來沒那麽好糊弄。”

    兩人抬頭，同時說，“他不會讓我們插手。”

    艾思文歎氣。

    也是，季卿晏向來不喜歡別人插手他自己的事。

    四個小時的航程裏，紀清荔一直在不停的切換光怪陸離的夢境。最後的夢裏她赤腳疾跑在森林中，碎石子和枯樹枝在她小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腳上的很多傷口更像是經曆過酷刑一般，血流不止，痛到麻木。

    頭發淩亂不堪，猶如破布似的旗袍隻能勉強掛在她身上。

    身後似乎有隻猛獸在追捕。

    她神情驚恐，不停地回頭確認，確認是不是已經逃脫了狩獵範圍，確認自己不再是獵物。

    她越跑越快，天空忽地下起了大雪，她被絆倒在地，失重感隨之而來，但她並沒有摔到在雜草叢生的森林裏。

    像是跌進了一塊無盡的鏡子裏，一直下墜。

    不停的下墜。

    空間不斷的擠壓著她。

    直到耳邊響起一道前幾天聽到過的煙嗓聲——

    ——或許在那間公寓裏，還能找到關於他們的痕跡。

    砰一聲……

    她掉落在一張黑色的大床上，沒來得及看清是哪裏，天花板黑壓壓的朝她壓了過來，呼吸停滯，心髒仿佛要掙脫出胸膛，她開始劇烈的抖動。

    “KK——”

    紀清荔猛地睜開眼，耳邊的聲音混混沌沌，像是在被擠壓在水裏，她眼神迷離恍惚，眼前的事物變得渾濁。

    季卿晏將她擁進懷裏，“做噩夢了？”

    紀清荔睫毛不停眨動，似乎是在囈語，季卿晏垂耳聽，什麽也聽不清，情急之下，他重重地按著她的虎口。

    刺痛襲來，紀清荔回神咬著牙，耳邊的聲音逐漸清晰，她聽到機長播報，飛機遇到強氣流，預計顛簸嚴重。

    身子在感官恢複正常後也感受到了劇烈抖動。

    季卿晏緊緊地環抱著她，耳邊傳來安慰，“別怕，我在。”

    紀清荔深呼吸，慢慢調整夢境給她帶來的失重感餘威。

    “等工作結束，我陪你回今思。”

    季卿晏的聲音再次傳來。

    她聽不進去，身子在不停冒汗，手指慌張下抓起他的領帶，用力往下拉。

    那個奔跑的夢，就像是真實經曆過。她身臨其境了鋪天蓋地襲來的恐懼和絕望，但也有逃出生天的不安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下了飛機，有司機來接。

    天空飄著小雨，尹特助打開後排門，遠遠就看見季卿晏嚴肅的臉，走近後又在他臉上看到了慌亂，紀清荔被他打橫抱著坐了進去。

    季卿晏不知道是夢，還是嚴重顛簸引起的。紀清荔久久沉浸在自己的內心裏，不肯說一句話，也不肯給他一個眼神交流。

    艾思文敲了敲窗子。

    季卿晏擦了擦紀清荔的臉上的雨水，把她護進懷裏，用毛毯遮住後才放下窗，“怎麽？”

    “過段時間我的生日宴，帶著她來。”

    “再說。”

    紀清荔一震，呆滯的抬眸，看見艾思文歎氣。

    季卿晏是第一次直麵她這樣的情緒釋放，她不說，也不動，整個人呆滯得像一個破舊娃娃。季卿晏手足無措，匆忙讓司機去醫院，紀清荔聽到尹特助在打電話安排，他的語氣也是分慌亂。

    終於——她肯說話了。

    “不去。”

    紀清荔態度很強硬，無論季卿晏怎麽勸，就是不肯去醫院，他說讓上一次的中醫來診脈，她也一直不點頭同意。

    季卿晏不敢用強的，隻能先順著她的意先回家。

    紀清荔還想睡，但她說她的腦子睡不著了。說讓季卿晏給她買褪黑素，見他不為所動，紀清荔就哭，一直哭。

    最後，季卿晏沒說同不同意，隻讓她在房間裏待著，他出去一會兒。

    大概等了十幾分鍾，季卿晏端著餐盤進來。

    有一碗粥和牛奶。

    “隨便吃一口，別讓胃空著。”

    紀清荔僵硬的舉起手，隻抬起來牛奶。

    手機叮一聲響，季卿晏打開短信，收到了方淳若的回複。

    ——我們一般摁著她的頭，強硬塞進去給她，你敢嗎。

    ——不敢就順著她點。

    ——不然她真有可能繼續任性下去。

    ——我確實很久沒有見她這麽鬧過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