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酒店餐廳。

    紀清荔化了個全妝。

    裘榆捏著她的臉，“你要去見誰？穿這麽好看就算了！還化了個全妝？？”

    紀清荔穿衣很講究品質和細節，以舒服大氣為主，不喜歡太浮誇的配飾，色調統一在同一色係，能把基礎款穿出高級感，不露聲色的貴氣，有底蘊有質感。

    手腕上佩戴著淡雅的佛珠，清瘦白皙的手上戴著設計簡約的套戒，指甲修整得整整齊齊，幹淨紅潤。

    簡單的銀飾點綴耳垂。

    身上噴了淡淡的果香調的香水。

    低調不張揚。

    紀清荔揮開她的手，把麵前的空盤挪到裘榆麵前，“我約了路未曦見一麵。我還要吃，再去給我拿一點。”

    裘榆大驚失色，“你說什麽？！你約了路未曦？”

    “嗯。”紀清荔催促她快去再拿點吃的過來。

    裘榆一走，向雲亭就問道，“你想做什麽？”

    紀清荔擦了擦嘴，神情淡然，“當年分手的真正原因，我有權知道。”

    向雲亭微微歎息，“……”

    他知道紀清荔隻想有始有終，並沒有其他的心思，就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向雲亭睨了她一眼，“這樣也好，事情總要有個總結。

    “嗯。”紀清荔若有所思。

    路未曦的這份總結，遲到了十幾年。

    看著紀清荔一意孤行的背影，裘榆急得抓著向雲亭的胳膊，“你就這麽放心讓她一個人去？”

    “怕什麽？”向雲亭嫌棄的拍開她的手。

    “怕她們舊情複燃！”裘榆瞪著眼睛，“不然好端端的她約路未曦幹什麽？當年她有多喜歡路未曦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路未曦當年一聲不吭的離開，給我們家小荔枝造成了多大的打擊啊！”

    向雲亭眺望遠方，“不會，都過去了。”

    她要的隻是把過往畫上句號而已。

    午休時間，紀清荔約了路未曦公司附近的咖啡廳。

    紀清荔推門進去，隻一眼就在靠窗位置精準找到了她。路未曦還和那天見到的一樣，雌雄莫辨的英氣，一雙深邃的桃花眼看個咖啡杯都是深情的。

    “分別太久，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沒有變化。”

    桌子上隻有一杯咖啡，紀清荔坐下，路未曦就把菜單遞了過來。

    她放下包，笑了笑，“不算有變化吧。”

    她還是喜歡檸檬茶，雖然依舊接受不了苦瓜的味道，但做了咖啡行業後就接受了咖啡的苦。

    “嗯。”路未曦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荔荔……”

    “嗯？”

    紀清荔低頭看著菜單，聽到她聲音，便抬頭看著曾經給她帶來過無數苦辣酸甜的人。

    “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紀清荔合上菜單，輕輕“嗯”了一聲。

    路未曦也是很聰明的人，她說，“需要我幫忙作證嗎？”

    紀清荔反問，“做什麽證？”

    “那晚我在電梯口遇到了一個男人。”

    路未曦沒把話說完，她看著紀清荔，但發覺她的情緒很平常。

    看來他們是碰上了。

    季卿晏走了沒幾分鍾路未曦就來了。

    “不需要作證。”紀清荔點了杯咖啡，直接開門見山，“我今天約你隻是想知道當年的事情。”

    路未曦一怔。

    “當年你提分手，並不完全是我的原因，對吧？”

    路未曦皺起眉頭，“我欠你一個道歉。”

    高三畢業那年，最打擊她的除了紀母逼著改誌願，還有路未曦的離開。

    “不用。”紀清荔發自內心的笑了笑，“這份道歉太晚了，我現在也不需要了。”

    路未曦恍惚，眼前的紀清荔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被父母打壓到自卑無力的小女孩了。

    路未曦突然很想了解這些年的她，“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紀清荔笑著，那雙小鹿眼閃耀著，“現在不需要躲躲藏藏，能隨心所欲的跳舞，也能和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玩音樂。雖然父母的認可我依舊沒有得到，但我不需要了。”

    “路未曦，其實我很感謝你，因為是你讓我發現愛可以無關性別。如今的愛很稀缺，所以也很感謝當年的我沒有拘泥於性別，大大方方的接受你，這一定會是一件往後能回憶出來的美好。”

    路未曦鼻尖一酸。

    紀清荔撚著佛珠，“對了，當年你離開後，找到她了嗎？”

    路未曦一怔，隨即笑出聲，“你是對的。你曾經說過有遺憾才能有回首，你也說過有些東西不是原路返回就能找回的。”

    紀清荔指尖一顫，占星師說她逃不過三方關係，而她曾相信自己的命運能自己掌握，但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能逃過。

    “那你現在還遺憾嗎？”

    路未曦看著她，勾唇一笑，“有些遺憾不是壞事，保留也不是因為念念不忘，而是為了能時刻提醒自己在接下來的人生道路上別在留下遺憾。”

    紀清荔微微點頭，“你走吧。”

    得到了答案，紀清荔也沒那麽想見她了。

    路未曦失笑，“你呀，還真是……依舊不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一點餘地也不給留。”

    “嗯。”紀清荔撐起一抹笑，長睫壓下，可她終究還是做了很多猶猶豫豫的事情，留下了很多不知道該怎麽辦的餘地。

    “路未曦。過幾個月我有舞蹈巡演，如果你想來，我給你門票。”

    “好……”

    路未曦起身，原本她想擁抱一下紀清荔，但突然訕訕一笑，直接離開了咖啡廳。

    都過去了。

    路未曦推開門，天空下著小雨，她戴上衛衣帽子，朝公司方向走去。忽地，她停在落地窗前，緩緩回身，朝還坐在裏麵的紀清荔揮揮手。

    紀清荔勾起釋然的笑。

    她第一個愛的人是路未曦。

    那是一段年少在時不敢提及的情事。

    同性戀在當時備受爭議。

    可路未曦就是這樣毫無預警的闖進她的生活，教她認知，教她接受，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感情和刺激。

    路未曦是一束曾經照亮過她的光。但這束光隻在那個被父母框起來的狹小黑暗房間裏照亮，她陪她度過了無數黑夜，讓她被捂著的眼睛得到了一絲光亮。

    這束光，也僅僅是照亮著她。

    並沒有真正把她從黑暗的房間裏帶出來過。

    路未曦曾在深淵裏照亮著她，南莞顏是把她從深淵裏帶出來的那個人，她之前一度認為季卿晏會是陪她擺脫深淵陰影的那人。

    但現在似乎要去思考一個問題。

    為什麽她不能自己走出深淵，為什麽不能自己擺脫深淵。

    她一直都不是把感情當良藥或救贖的人。

    要改變的，能改變的一直都是她自己。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路未曦走的時候她說她來買單，年少時路未曦給過不少經濟支撐，但現在她不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小朋友了。

    離開咖啡廳，她一路走走逛逛。

    裘榆打來電話問什麽時候回去，還說向雲亭也出去了，她一個人在酒店無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