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落子無悔

字數:4064   加入書籤

A+A-




    陸漪賀琰!
    鍾聲響,城門開。
    在幾乎要透過重重宮牆傳到禦書房的躁動聲裏,祁硯鋪下棋盤,抬手執起黑子。
    “臣代蕭竇兩家,向皇上請教。”
    他抬手落子於三三位,起勢雖穩,卻暗藏殺機。
    殷稷執白棋,垂眼看向那一點黑色“此子,如何人?”
    “千裏奔赴,重鋒利劍,當為蕭家舉足輕重之人。”
    城門大開,難民蜂擁而入,一人卻借著人群遮掩,迅速遁入城中四通八達的小巷,不多時便繞進一座毫不起眼的民居裏,裏頭卻已經有人在等候。
    那人看裝扮明顯是個下人,可衣衫料子卻十分名貴,見有人來,他連忙抬腳迎了上去。
    “您總算到了,小人恭候多時了。”
    那人扯下臉上遮掩著麵容的髒汙布料,露出來一張已近中年卻陰冷肅殺的臉,若是鍾白在這裏,就能一眼認出來,這正是蕭家的大爺,蕭定。
    殷稷落子於二二位,祁硯眉梢一挑“皇上不急?” 首發網址
    “一子難成大事,蕭赦行事素來求穩,他此行必有幫手。”
    “大爺此行帶了多少人?”
    管事開口詢問,腰幾乎彎到了地上。
    蕭定卻連看他一眼都懶得,抬腳在屋內上首坐下,目光徑直越過門洞看向外頭,看似難民都在朝難民營奔赴,可路上卻有數不清的人悄然消失於街巷,正沿著無數條不同的路朝他們匯集而來。
    蕭定這才冷笑一聲“全部。”
    “雖敵眾我寡,”祁硯再執黑子,已然完全帶入了蕭定的身份,“但我前有玄武門禁軍為餌,中有竇家相護扶持,後有門人府兵護院,再加上此行所帶精銳府兵,把握能多漲兩分;而皇上你……”
    他“啪”的一聲將棋子落下,“看似一國之君,奈何東西華門禁軍皆是牆頭草,不可依仗;宗親隔岸觀火,不肯出手;王荀唇亡齒寒,立場莫測;唯禁軍虎賁營一脈可用,可人數有限,進則傷亡慘重,再無退路;退則一無所有,一生流亡,皇上要如何選?”
    殷稷執棋的手微微一頓。
    大批大批身著難民衣裳的精壯漢子悄然摸進院子,看見蕭定的瞬間,立刻俯身跪了下去,不多時偌大一個院子便密密麻麻跪滿了人。
    “我們此番入城是為了什麽?”
    “請皇帝退位!”
    “很好,我蕭家功成就在今日,你們隻管放心,皇帝不是我們的對手,隻要等到信號一發,你們就隨我直取玄武門!”
    “是!”
    棋子“啪”的一聲落下,殷稷麵無波瀾“進退兩難,唯有兵行險著,先下手為強。”
    嘈雜的腳步聲忽然響起,蕭定一愣,猛地站了起來,院子裏跪伏著的府兵也意識到了不對,紛紛起身拔刀。
    院門外卻傳來金屬撞擊聲,是有人用鐵鏈鎖了門,府兵正要上前查看,卻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膛。
    火把次第亮起,幾乎要將這一處的黑夜照成白晝,連風雪的寒冷都被洶湧的火把逼退。
    左右校尉跳上牆頭,拉弓搭箭,直指人群中的蕭定“無故聚眾者,需拘役三日,你們是選擇跟我們走呢,還是打算襲擊禁軍,殊死相搏?”
    蕭定臉色漆黑,他們知道萬民書一出,殷稷一定會察覺到難民不對,卻沒想到他竟有現在就決一死戰的勇氣。
    他難道以為,憑這些禁軍就能絞殺他們嗎?等他們和家中會和,這些廢物就隻剩了一個下場,有來無回!
    而且,隻要抓住幾個禁軍活口,他們蕭家就不必再費心思去堵秦適那些酸腐書生的嘴,這可是皇帝先動手的。
    殷稷,你隻是出了個昏招!
    “從暗道走,我們去京城蕭家!”
    “為人所製,不可硬碰,”祁硯再次落下一子,兩人你來我往,棋盤局勢已經越發膠著,“將計就計,方為上策。”
    白子悄然落下,將他方才落下的黑棋一口吞下“如此,我便不客氣了。”
    殷稷抬起頭,發絲被寒風吹得肆意飛舞“此為請君入甕。”
    蕭定留下一批府兵斷後,率領剩下的人一路往蕭家去,渾然沒察覺本來對他們窮追不舍的禁軍早就不見了影子。
    等他們看見蕭家的大門時,他才鬆了口氣,連忙派人上前去敲門,可銅環還不等扣在門板上,那朱紅的大門卻自己開了,門內空無一人,趁著大雪落下的一片蒼茫,空曠得讓人心慌。
    蕭定腳步一頓“門房何在?”
    無人應答,卻有起此彼伏的慘叫聲自內院傳出,他眼神瞬間淩厲,難道又是禁軍?
    他抬手握刀“跟我進去!”
    他率領剩下的府兵氣勢洶洶地衝了進去,等最後一個人也繞過了照壁,兩個年輕漢子才從角落裏冒出來,抬手將蕭家大門死死鎖住,隨即拿起油桶,朝著易燃物潑灑了過去。
    火把一扔,大火衝天而起。
    鍾白遠遠看見火光,眼神一利,他抬手抽出插在蕭家人身上的刀,抬眼看向蕭家大門處。
    “弟兄們,大魚來了!”
    應答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卻已經比之先前的百十人少了近一半。
    鍾白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撕開衣衫,用布條將手掌和兵器緊緊係在一起。
    “弟兄們,跟我殺!”
    蕭定剛拐過長廊,迎麵一把刀就狠狠劈了下來,那人動作淩厲凶悍至極,又來得太過突然,他本能地一擋,可隨即兵器就被振飛了出去。
    他倉皇後退,耳邊有人呼喊著救人,朝他奔跑而來,他抬手一抓,將人硬拽過來擋在了鍾白的刀鋒之下。
    那人頭顱被劈成兩半,鮮血混著腦漿灑了蕭定一臉,他嫌惡地擦了一把,隨手奪過旁人的刀,提氣迎了上去“狗賊,膽敢對我下手!”
    他氣勢洶洶,可畢竟是蕭家嬌寵著的少爺,和鍾白這般在禁軍裏拚了命的操練過的人不是一回事,沒幾下就再次被打飛了武器,他怒火攻心,卻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他後退一步,將戰場交給了府兵“殺了他,大卸八塊去喂狗!”
    府兵應了一聲,百十人團團圍了上來。
    鍾白抬手將遮臉的布巾係得更緊了一些,目光遠遠地看向蕭定的背影,想走?
    門都沒有!
    “你個孬種,”他聲若洪鍾,“當初拿鍾青當靶子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嗎?怎麽現在連跟我打一架都不敢?”
    蕭定腳步猛地頓住,他不記得鍾青是誰,卻記得這件事,當時因為殷稷一再拒絕蕭寶寶的好意,讓他忍無可忍,所以才出手教訓。
    原來是你啊,殷稷的走狗。
    他臉色瞬間陰鷙“把他的頭砍下來,我要拿去做見麵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