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土吃到了他長這麽大最好吃的肉包子，雖然他現在看不見包子的模樣，但是他能聞到，也能摸到。

    犇犇弟弟給他一個大大的圓滾滾的肉餡包子，因為平安哥哥怕他積食所以隻讓他吃一個，等明天早晨就可以吃兩個。

    犇犇弟弟還告訴他說，以後每天都會吃到一顆雞蛋，還有奶喝，有肉吃……犇犇弟弟說他們孤兒院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他都想過來當孤兒！

    賈土今年15歲了，這是他來孤兒院的第6年，賈土平時都會戴著黑色的小墨鏡，墨鏡是賈爺爺送給他的禮物。

    賈土還依稀得他的家在一個叫悶子山的地方，那個時候他眼睛並不瞎，他能看到藍天白雲，能看到飛鳥走獸，能看到連綿的山上有他阿奶跟阿爸阿媽，還有從他記事起就陪伴在他身邊的一條黃色的土狗阿黃。

    後來眼睛瞎了以後，記憶裏的那些色彩漸漸褪色，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是一抹黑，時間越久，腦子裏對光對色彩對事物就會漸漸失去原本的模樣，仿佛他天生就是個瞎子。

    他的阿媽叫王伊瑤，阿媽在他的記憶裏非常漂亮，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紮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她經常背著自己去山上采菇子，木耳，還有一些連翹，阿媽說連翹花可以解毒，可以治感冒，經常給他嚼花吃。

    連翹花生得十分的獨特，它的形狀是菱形四邊形的樣子，花瓣顏色是金黃色的，花冠的最中間的部位還有一些橘紅色的條紋，非常的耀眼。

    他家山上大片大片的連翹開著花，遠遠的望去非常的光彩奪目，給酷寒的冬天增添了一抹靚麗的色彩，讓他跟阿媽的心中湧出一股溫暖的氣息，仿佛那一刻她們也並不貧窮。

    她媽媽最喜歡連翹花，她會把連翹花編成花環戴在自己跟她的頭上，像小公主一樣漂亮！

    當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在他的記憶裏褪成黑色，就連阿媽阿爸阿奶都已經隻剩下模糊的影子的時候，金黃色的連翹花卻永遠清晰的刻在他腦中。

    阿奶是個小腳老太太，阿奶說她不是這裏人，是之前鬧饑荒的時候跟著爹娘一路逃荒到這裏的，爹娘看這座山上樹木繁茂，野兔野雞非常多，必定會有吃有喝，可以養活他們仨，就定居下來了。

    她爹娘身體不好，來了山上就一直被阿爺這個放羊娃照顧著，阿爺家裏有一群羊，有一棟三間的平房，但阿爺是個耳聾的老光棍。

    那個年代餓的都吃土了，阿奶爹娘肚子大的像皮球，後來加上適應不了這裏的水土，就徹底病了，山腳的土醫生來看說肚子裏都是水，沒治了，等著辦理後事吧。

    那以後一直是阿爺幫忙照顧阿奶爹娘，後來阿奶爹娘接連去世，辦完了喪事，阿奶就嫁給了阿爺。

    她年齡小，身體一直處於饑餓狀態，終究是沒有發育好，坐不住胎，懷一個流一個，後來終於在阿爺50歲的時候才生下阿媽。

    阿媽雖然是女孩但是阿奶阿爺很寵愛她，阿爺在阿媽15歲的時候去世了。

    阿奶帶著阿媽依舊在山上生活著，日子過更加的拮據，很奇怪即便是那麽拮據，阿奶跟阿媽也並沒有想走出大山的想法。

    過了幾年，山外來了一個小夥子，跟山腳的村裏人長的不一樣，個子很高很幹淨，穿著他們沒有見過的衣褲，說的普通話，聲音好聽極了。

    沒有任何意外，山裏姑娘愛上帥夥子，舉目無親的帥夥子入贅在姑娘家，沒多久他出生了，阿爸姓高，所以阿奶強勢的給他取名王高途，阿媽說他小時候跟他阿爸長的一模一樣，很英俊帥氣。

    賈土小時候美好幸福的記憶就停留在這裏了，變故其實早就發生了，隻不過他不記事，等他能記住事情的時候，阿奶已經癱瘓了，阿媽讓他跟阿奶在屋裏，不要出聲，不要出來。

    他從來沒有沒有見過紅著眼睛拿著擀麵杖打阿媽的阿爸，阿媽的胳膊，腿，肋骨都斷過，她拖著一身傷依舊起來給阿奶跟他做飯。

    阿奶那個時候已經進氣少，出氣多，沒有多少時日了，隻有他不知道，阿奶是被阿爸給打的。

    賈土永遠記得人生中最恐怖最黑暗最讓他害怕的那天。

    他嘴巴被阿爸貼上膠帶，雙腿被阿爸捆住，扛著他去了山上。

    阿爸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用陌生又凶惡的目光看著他，嘴裏念念有詞，他聽不懂那些晦澀的話，阿爸看他像看死人一樣冰冷。

    他被扔在地上，他流著淚，下跪求他，小時候阿爸多疼他啊，為什麽現在不認識他了呢？

    阿爸拿著一根棍子把他打暈了，後來他是被疼醒的。

    阿爸把他的眼睛刺瞎了，他疼的渾身發抖，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會做失去眼睛的那天的夢，真的太疼了。

    後來他被土醫生帶回去，土醫生告訴他，他的眼睛瞎了，他的阿媽把阿爸推到井裏，然後她自己也跳進去了，都死了，他的阿奶也去世了。

    悶子山把他的親人們都悶在了大山上，就像大山養育了王家，王家也會獻祭給悶子山一樣。在一夜之間，他失去了眼睛，失去了全家人，他不知道阿爸為什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山上的那些村民說，阿爸是被鬼附身了，才時不時發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了。

    這些事情的真實情況已經無法查清了，村上人容不下他，怕他某一天也會跟他爸爸一樣被鬼附身，要把他趕出去。

    他無所謂啊，他家人都沒有了，他討厭這座大山，離開挺好的，他就那麽走啊走啊。

    兜子裏有土醫生給他的玉米麵饅頭跟幾顆煮熟的土豆，還有他臨走憑著感覺找到了連翹花，擼了滿滿一兜子，那是他記憶裏的媽媽，他的媽媽就是連翹花。

    他也不知道往哪裏走，他是瞎子，他拿著土醫生給他的一根木棍，憑著聲音辨認著道路，有時候會有好心人給他一些吃的。

    天冷了他就把媽媽給他做的棉襖穿上，天熱了他就脫掉，他根本不覺得臭，髒，他是流浪兒，流浪兒有幾個是幹淨的。

    他在橋洞裏聽那些流浪的男人講故事，講他們為什麽流浪，他在橋洞裏聽到流浪的那些男人跟流浪的傻女人睡覺。

    發出很奇怪很痛苦的聲音，像快要死了一樣，很可怕！

    但是下一刻，流浪的傻女人又會咯咯咯大笑，讓他知道她沒死啊！

    那些流浪的男人還用他們那粗糲到能劃破皮膚的大手摸他，湊近他胸口喊他俊俏的小瞎子。

    那個流浪的傻女人就會很生氣的把那些男人趕走，然後把他抱在懷裏，喊他兒子。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傻女人並不傻，她隻是跟自己一樣失去了自己的親人，然後她就不想清醒的活著，傻女人能夠渾渾噩噩的活著也是好事。

    隻是他卻做不到，他也不知道他一個小孩子怎麽腦子裏能想到那麽多東西呢？

    一直到某一天賈爺爺找到他，問他願意不願意跟他去孤兒院，那裏有很多跟他一樣的小孩子，都是失去家人的。

    他講述了自己的身世，他不想去，他怕哪天他也發瘋了殺掉賈爺爺怎麽辦？

    賈爺爺告訴他，他阿爸應該是一種精神疾病，不是什麽鬼附身，讓他不用擔心，絕對不會有瘋的那天。

    一路上流浪的傻女人給過他溫暖，他有想過以後把她當做媽媽，可是他一個瞎子，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他不覺得能養活了這個傻媽媽。

    他仿佛能夠透過瞎眼看到賈爺爺對他的真誠以及憐惜，他就那樣義無反顧的跟著賈爺爺回到孤兒院，他想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生活。

    他受到了大家熱烈的歡迎，賈爺爺還帶他去醫院檢查，眼睛已經徹底壞死了，沒有辦法。

    從醫院回去的時候，賈爺爺帶他去買了一副黑色眼鏡，說戴上眼鏡就不用總是重複回答別人的問題了。

    果然，從那以後，他就很少聽到別人問他，“你的眼睛怎麽瞎的呀！”

    “你的眼睛換了眼角膜還能看見嗎？”

    他不能回答說是他阿爸把他眼睛戳瞎的，他也不懂眼角膜是什麽，隻知道他這輩子就是一個瞎子了。

    賈土輕輕感歎一聲，旁邊躺著的賈茂看了一眼他，心想，包子太好吃了唄，不會笑的兔兔竟然也被包子香的笑了。

    賈茂天生的沒有雙臂，他一出生父母看到殘疾，就把他扔了，是一個好心人撿到他，把他送到了柳村孤兒院，他是孤兒院的原住民。

    他跟賈芳草一樣都是上初二，倆人都是住校的。

    賈茂雖然沒有雙臂，但是他有柔軟的身子以及靈活的雙腳，從很小的時候，賈爺爺就每天鍛煉他用腳丫子吃飯，穿衣，寫字……

    他隻是沒有雙臂，但是能夠看到五彩斑斕的的世界，他有一雙有力的雙腿，芳草可以放心的讓他背著上學校的樓梯。

    他跟芳草說過，等長大了，她倆就結婚，他不嫌棄芳草是瘸子，芳草也不嫌棄沒有胳膊，將來他倆或許能夠生一個健康的孩子也說不定。

    賈爺爺活著的時候也想把孤兒院幾個盲人孩子都送到特殊學校，但是學費太貴了，孤兒院無法承擔。

    每個房間裏都放著兩張單人床，賈土剛來的時候很無趣，也不愛說話，他一直以為賈土不僅是個瞎子還是個啞巴。

    後來才知道，賈土不是不會說話，而是不想說話。

    賈土比他聰明，但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學校不願意收他，而且學校破例把他跟芳草，麗華收下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盡管他們三個表明，可以照顧賈土，可是學校依舊不願意收他。

    後來，賈土被賈爺爺送去原市一家盲人按摩店學習按摩，沒多久賈土竟然能夠為孤兒院掙錢了，還每個月都給他零花錢，這讓他這個大他一歲的哥哥慚愧不已。

    反正，以後他跟芳草結了婚，也會帶著賈土一起生活的，賈土長的特別好看，萬一有哪個女孩喜歡他，不嫌棄他是個瞎子，願意嫁給他，他先當了爸爸，那他跟芳草就一起幫他養孩子唄。

    反正他們這輩子都是一家人！

    喜歡小叔，money，麽麽噠！ney，麽麽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