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火炮已經參與過多次戰鬥，顯然已經不是什麽秘密。

    瀘州城裏的百姓也基本上都聽說過。

    但劉策還是想知道他們是從何處了解到的，以及了解多少。

    阿克朗如實說道：

    “我們常會有族人來瀘州城采買物資，或是售賣一些特產，半月前瀘州城的那場戰事，正好被住在城外碼頭的族人親眼目睹，很是震撼，次日經過打聽，才得知是火炮。”

    “若是護國公能為藺州提供火炮，這此戰鬥我們部族就不會敗。”

    劉策了然，但並沒有對此表態。

    而是沉默了片刻，隨後表情嚴肅地問道：

    “若是藺州歸順後，不再是羈縻州，你們也願意？”

    聽到這話，阿克朗一時間愣住了。

    這是他們之前未曾想過的。

    羈縻州是由他們當地部族首領作為最高長官，自行管理。

    且地位可以世襲，由兒子、孫子……一代代傳下去，妥妥一個地方土皇帝。

    這是唐朝對於邊疆少數民族製定的行政管理方式。

    主要集中在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和西北遊牧民族地區。

    在阿克朗看來，若是藺州不再是羈縻州，那就隻能由大唐直接來管理，由朝廷直接任命官員過來擔任刺史。

    那他們自己的部族首領可能就隻能做普通百姓了。

    顯然，這件事情影響太大，他可不能隨便做主。

    劉策見他不說話，於是主動說道：

    “你現在也不必太擔心，就算你歸附大唐，目前也暫時不會改變藺州作為羈縻州的現狀。”

    “我不過是提醒你，現在雖然不會，不代表將來不會，藺州早晚會有不再是羈縻州的一天。”

    阿克朗有些猶豫，舔了舔嘴唇，但還是開口問道：

    “護國公的意思是，將來藺州會由大唐朝廷直接管理，州刺史也是由朝廷任命官員來擔任？如果是那樣，護國公能否告知，藺州歸順大唐後，那一天還有多久會到來？”

    劉策知道他是想岔了，搖著頭笑道：

    “取消羈縻州，不代表大唐朝廷就會直接管理。”

    “不同的民族，不論是風俗還是生活習慣都與漢人有所不同，如果朝廷直接任命一位漢人官員去管理，那肯定是不行的。”

    阿克朗不解：

    “那護國公的意思是……”

    劉策抬手壓了壓，繼續說道：

    “將來羈縻州會改為自治州，州刺史會由州內百姓自行選出！”

    阿克朗想了想，一時間沒想明白其中究竟有什麽不同。

    改為自治州後，州刺史由州內百姓選出，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由族人選出一人來擔任。

    那麽最終結果自然還是他們的部族王擔任刺史，因為部族王本就是他們族人所公認的首領。

    從結果來看，並不會有任何區別。

    於是直接問道：

    “如此的話，族人還是會選擇我們的部族首領擔任刺史，並無差別啊！朝廷這樣做有何用意？”

    從短期結果來看，確實沒有什麽區別。

    甚至連世襲都不會有所改變。

    部族王退位後，族人還是會按照習慣，選出王子來繼續擔任他們的首領。

    但這是一個緩慢改變的過程。

    或許三代五代內都不會有什麽明顯變化，但十代八代就不一定了。

    這是從製度上對世襲的一種磨滅，使之逐漸民主化。

    而且在這個過程中，其內部一些勢力會慢慢開始爭權，相互消耗。

    這對於朝廷來講是一件好事，能避免地方部族越做越強。

    而這種爭鬥又是在大唐的規則和管控之下進行，不會失控造成混亂，

    也不允許殃及百姓。

    因為他們所爭奪的本質就是百姓，為的就是能獲得百姓的好感，從而支持他們。

    一些地區還會逐漸與漢人通婚，這也會讓這些自治區逐漸漢化。

    漢化到一定程度後，將來也必然會有漢人被選為刺史。

    那樣的話，這些自治區實際上就與朝廷直管的州縣沒有多大差別了。

    劉策解釋道：

    “表麵上看是沒有什麽差別，朝廷這樣做的用意也很簡單，就是取消世襲罔替。”

    “但取消世襲並不是不允許世襲，而是不強製世襲，所以，隻要州內百姓選擇讓你們世襲，你們就依然能夠世襲，選擇的權利不在於朝廷，也不在於部族王，而是在於百姓，這樣說，你明白嗎？”

    聽劉策這樣一說，阿克朗也大致明白了過來。

    這種改變就像是溫水煮青蛙。

    對於部族來說，這個變化會很緩慢，短時間內甚至都不會有所顯露，讓一切都變得自然而然。

    這樣的話也就更容易被各羈縻州接受，不會因為突然出現的重大變革導致地區混亂。

    一時間，阿克朗陷入了沉思。

    以他們目前的狀況，擺在眼前的就隻有兩條路。

    要麽是歸附大唐，獲得大唐的庇護，以求生存。

    要麽就是被大長和國消滅。

    該怎麽選，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其實這樣的製度對部族來說是有好處的。

    從部族中選出一名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來擔任州刺史，自然要比一個庸才擔任刺史更好。

    這種製度下，藺州隻會變得越來越好。

    隻是對於他們目前所掌控的權力有所削減。

    自己今日若是能成功得到大唐庇護，拯救部族，因此獲得的聲望自然是能夠保證自己能成為下一任首領的。

    隻不過這樣的聲望也持續不了幾代，將來自己的後代或許就無法繼續擔任首領了。

    但是這些損失其實自己是能夠接受的，就算是在舊製度下，自家的統治也不一定能持續下去，同樣會有被奪權的可能存在。

    所以這些損失其實算不上損失。

    將來後代若是沒能被選為首領，也怪不得別人，隻能怪他們自己沒有能力，得不到族人的擁護……

    想必自己的父親阿克濟火在這裏，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劉策也沒有打擾，就這樣看著阿克朗靜靜沉思。

    思考過後，阿克朗心中已經有了決斷，躬身一禮：

    “阿克朗感謝護國公今日直言相告！藺州願意歸順大唐，哪怕將來改為您說的自治州，也依舊願意歸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