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一家，已經趕回了老家。

    皮浩然一天到晚都聯係不上，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連作為多年死黨和鄰居的顧雲帆，都很少能見到他。

    雖是心裏疑惑，但是皮浩然不說，郗穎和顧雲帆也都不好去追問什麽。

    以至於，在江燕偶爾打電話來問起皮浩然時，顧雲帆也隻能笑著打馬虎眼，說大家一切都好。

    可鄴展每次打來電話，與郗穎詢問雪落的情況時，郗穎卻總是會忍不住的，將皮浩然反常的事情，和自己的擔憂不自覺的說出來。

    “身為朋友，隻要讓他知道，我們一直都在就好。”鄴展在電話的另一端柔聲安慰郗穎，“他需要我們的時候，一定會告訴我們的。”

    郗穎乖乖的“嗯”了一聲。

    她麵上雖是有些釋懷，但是心裏仍然是十分的慌亂，總是很害怕皮浩然會出什麽大事。

    “先不想這些了。今天是除夕，你有什麽安排嗎？”鄴展故意轉移話題，柔聲問她。

    我能有什麽安排？

    還不是自己最討厭的年夜飯。

    郗穎撅噘嘴，不開心的回答：“晚上要去爺爺家裏，和叔叔一家，一起吃年夜飯。”

    “你呢？有什麽安排？”郗穎不想多言，幹脆直接反問鄴展。

    “中午先去外公家，和舅舅他們一起吃午飯。晚上再去爺爺家，和爺爺奶奶一起吃年夜飯。”鄴展每年的除夕，也都是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那你還挺忙的。”郗穎知道，雖然鄴展也是去爺爺家吃年夜飯，但是，跟自己的心情，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郗穎說完這句話，就沒再說什麽了，沉默了下來。

    鄴展自然也是很快就捕捉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便笑了笑：“離晚上時間尚早，你可以約雲帆先去街上逛一逛。現在的街上，一定很漂亮很喜慶吧。”

    郗穎終究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鄴展是不知道啊。

    他回上海了，江燕回鄉下了，皮浩然幾乎“失蹤”了。

    隻剩下顧雲帆和自己兩個人，每天逛街都快逛吐了。

    有好幾次，兩個人都呆愣愣的坐在街邊的座椅上發呆歎氣，就差抱頭痛哭一場了。

    實在是太無聊了。

    但是，郗穎不想讓鄴展在這大好的日子，感受到自己低落的情緒，隨笑笑說：“我們就是已經約好了，一會兒就要出門了。你也快收拾一下，趕快去忙吧。”

    鄴展聞言笑道：“好。”

    郗穎正欲掛斷電話，鄴展突然叫住她：“郗穎。”

    “恩？”郗穎重新將耳朵緊緊貼在聽筒上。

    “新年快樂！”鄴展溫柔且含笑的聲音傳來。

    郗穎心中的不快，似乎在瞬間，被這溫暖的祝福一掃而光。

    她臉上終於掛起了一絲真切的笑，回道：“鄴展，新年快樂！”

    上一秒，郗穎唇瓣的笑似乎還掛在嘴角。

    下一秒，畫麵一轉，郗穎已經一臉麵無表情的坐在了爺爺家的沙發上。

    天色已暗。

    爺爺家的玻璃窗上，貼上了喜盈盈的鮮紅色的窗花。

    窗外，不時傳來稀稀落落的炮竹聲和煙花聲。

    雖然是禁了煙花，但是，耐不住大家對於新年放煙花傳統的執著，還是有不少人家，偷偷的放上些小的。

    年味真的是越發濃鬱了。

    爺爺，爸爸和叔叔坐在茶桌前，邊品茶邊一直不停的說著什麽。

    許是在討論一些最近各自忙碌的事情，或者是自己的事業有如何如何的發展。

    媽媽和嬸嬸，陪著奶奶一起在廚房裏忙碌著。

    嬸嬸和奶奶一直有說有笑，媽媽則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忙碌，沒有插話，也沒有理會她們在說什麽，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郗穎對於這種一年一度的場麵，早已司空見慣。

    她坐在沙發上，邊無聊的對著電視不停換台，邊拿起桌上糖盒裏的一顆糖，剝了糖皮，扔進嘴裏。

    不經意的轉頭，卻看到爺爺正拿手指著自己的方向，麵色微沉的，不知道在同爸爸說些什麽。

    許是說，自己這麽大了，還不知道去廚房幫忙。

    許是說，自己隻長年齡不長腦子，成天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矜持和禮數。

    許是別的。

    無非就是每年數落的那老幾套。

    郗穎滿不在乎的將頭重新扭回來，接著無聊的換台。

    坐在自己身旁，已經上了初中的郗桀湊過來：“姐，讓我看一會兒吧。”

    郗穎對於郗桀，倒是沒有多少的成見。

    因為，雖然家裏就這麽一個寶貝命根子，負責給郗家傳宗接代。

    全家老小都圍著他轉，護在手心裏都怕磕著碰著。

    但是，許是因為家裏就自己和他這麽兩個孩子，郗桀倒是平日裏，對郗穎很是願意親近，也從來沒有恃寵而驕，倒是對她很和善很友好。

    郗穎看了郗桀一眼，就把遙控器遞給了他。

    郗桀笑著接過，問道：“姐，你今年收了多少壓歲錢？”

    郗穎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兩個人收到的壓歲錢，金額是不一樣的。爸爸給他的多，叔叔給自己的少。

    連爺爺奶奶的那份，也是自己比他的少上一半。

    “吃糖吧你。”郗穎剝了一顆糖，硬塞進郗桀嘴裏。

    郗桀笑嘻嘻的乖乖張口吃了，邊含著糖邊問：“姐，你大學打算考去哪裏？”

    “你問這個幹什麽？你才初中。”郗穎倒是有些好奇，郗桀會問起自己這個問題，搞得他像個長輩一樣。

    “我猜，你會去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郗桀扭過頭看著郗穎，很認真的說。

    郗穎聞言又是呆了一下，好奇的問他：“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也想去一個離家很遠的地方。”郗桀衝郗穎笑著，那笑容看起來，還有些許無奈。

    郗穎看著郗桀的模樣，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他也是嗎？

    被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寵著，也會很想逃離這個家嗎？

    郗穎開始有些不懂了，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郗桀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郗穎還想接著問，卻聽到爺爺在喊著：“郗穎，郗桀，你們過來。”

    郗穎聽到爺爺喊自己，翻了個白眼，無奈的想拉一把郗桀。

    卻發現郗桀已經站起來了，臉上的無奈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以往他在眾人麵前那種乖巧的笑。

    好你個郗桀，翻臉比翻書還快。

    郗穎真是感歎於郗桀的變臉能力。

    自己雖然每次都想在爺爺麵前表現的若無其事，但是，每次都不能很好的去控製自己臉上的表情，以至於自己都覺得，臉上的笑，每時每刻都透著僵硬。

    兩人走到茶桌前站好，恭敬的喊了聲：“爺爺。”

    郗老爺子嚴肅著臉，看了眼立在自己眼前的兩人。

    一個是承於自己厚望，期待是自己長子長孫，卻身為女兒家的孫女。

    一個是在無限重壓之下，尋求民間藥方，調理許久，才終於誕下，繼承傳宗接代任務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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