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元二話不說把碗擺在兩人中間，一屁股坐下。

    林秋恒怎麽也沒想到表弟突然和自己這麽親近，而且親近過頭了，雖然對方的眼神並不友好。

    但確實坐不下，林秋恒隻能挪到旁邊的板凳。

    陳景元迅速占領林秋恒的位置，然後把鄭妙誼從危險的邊緣拉回來。

    說是吃擂茶，不可能隻有擂茶，陳家相當於辦了一次席，桌上陸陸續續上了十幾個菜，其他的鄭妙誼都沒怎麽吃。

    唯獨看見燒麥兩眼放光，陳景元注意到了。

    真好養活啊，他心裏想。

    “阿元在一中學得怎麽樣，還適應嗎？”林秋恒隨意開口，語氣輕鬆，表情自然，就是哥哥關心弟弟的語氣。

    陳景元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問問我們班學霸啊。”

    “阿妙我家阿元在學校還乖吧？”

    鄭妙誼吃著燒麥呢，沒想到會問自己，拿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看見陳景元眼底的挑釁，“他很好，和別人的評價不一樣，從來不欺負同學，而且會主動幫助女生，也幫過我很多次。”

    林秋恒微微愣神，隨即一笑，他雖然長得挺帥，但笑起來眼角有些細紋，“看來你們關係很好。”

    陳景元也沒想到鄭妙誼會這樣評價自己，他以為鄭妙誼會告狀的，目光灼灼道：“別人對我什麽評價？”

    “聽說你以前是校霸，還經常打架，看來謠言果然不可信。”

    這個“聽說”就很靈性了。

    偏偏陳景元感覺有人拿錘子在胸口狠狠敲了一下，悶疼。

    “你倒是以德報怨。”我也沒少欺負你吧~

    接下來，少年沉默寡言，少女埋頭苦吃，在場唯一的成年人-林秋恒若有所思。

    進入十月，天黑得越來越早，村裏的小孩在陳宅院子裏跑來跑去，陳煥寶瞧著高興，讓林雄去街上店鋪拉了一車煙花回來。

    林雄的三輪摩托一停下，孩子們紛紛跑過去將車子圍住。

    他把兩大把仙女棒分給小孩子，接著喊青壯年過來把煙花搬下車。

    黃毛看鄭妙誼一個人在角落裏看手機，把點燃的線香塞到她手裏，讓她去點煙花。

    鄭妙誼拿著線香，看著遠處的煙花有些打怵，剛走到門口，黃毛被一旁的大人臭罵一頓，“哪有讓小妹仔去點煙花的，等下崩到身上咯！”

    黃毛煩躁地抓抓頭發，不就是點個煙花嘛~能有什麽危險。

    可扭頭看見鄭妙誼那種嫩得出水的臉，想想還是算了，從她手中接過線香，真要受傷了，陳大少爺會把他剁了喂狗。

    陳景元剛才被沈淑慧叫走了，並不知道這件事，等他回來，去點煙花的人已經變成了阿燦。

    阿燦是個白皙清秀的小帥哥，常年穿著一身黑，而且麵無表情，以至於他在陳景元幾個發小之間存在感很低。

    他把線香扔了，從口袋裏拿了打火機，火苗冒出的一瞬間，引線點燃，他轉身慢慢走來，臉上依然沒有情緒波動，卻說不出的從容和瀟灑。

    這個少年，好帥。

    這是鄭妙誼心中唯一的想法，直到火花升空在夜空中綻放，她的注意力才被打散。

    大家都在仰頭看煙花，陳景元卻在看旁邊的人，火光印在少女美麗的臉上，熠熠生輝，把那層朦朧的麵紗揭開，展露出驚人的美貌。

    “煙花很好看嗎？”因為鄭妙誼舉著手機在錄像，陳景元說著也仰頭去看，不明白為什麽百來塊錢的東西就可以吸引她的目光。

    “長這麽大我隻見過幾次煙花，我以前住的地方禁止燃放煙花。”她說得認真，倒讓人不舍得再逗她。

    “村裏經常放，過年過節，結婚辦事，你以後都能看見了。”

    “嗯。”

    今晚林雄都回來了，鄭田浩也跟著放假，吃過擂茶後和幾個後生支起桌子打牌。

    有人問打不打錢。

    鄭田浩說：“打啊，不打錢有毛意思！”

    鄭妙誼碰巧路過，“哥哥，你有錢嗎？”

    跟幽靈似的，把鄭田浩嚇個半死，“不打錢啊，娛樂局，誰敢打錢我跟誰急。”

    鄭妙誼走了，其他人笑話他：“又不是你阿媽，一個小妹妹而已，慫逼。”

    把煙掐滅，鄭田浩熟練地摸牌，“不知道為什麽，阿妙隻要靜靜地看著我，我就毛骨悚然，比我阿媽還嚇人。”

    那認真的表情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八點鍾，鄭妙誼剛剛和沈淑慧道別，穿過走廊剛要邁步跨過門檻，耳邊聽見女人尖銳的說話聲。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

    她把腳收回來，女人短短幾句話便聽出這時的氣氛不適合出現，轉身的時候，耳邊傳來少年清冷的嗓音，“不去。”

    鄭妙誼聽出來了，是阿燦和他阿媽。

    “隻是寒假過去你阿爸那邊待幾天，順便過年而已，比死還難嗎？”女人的情緒在暴走的邊緣。

    “不去。”一如他這個人一般固執。

    廖阿金恨鐵不成鋼：“他在那邊一堆孩子，你再不去，等他死了看他留給你幾個錢！”

    不知道母子倆又說了什麽，一記清脆的耳光結束了對話。

    鄭妙誼蹲在牆角，腿發麻，好像有幾百隻螞蟻在爬似的，趕緊站起來緩一緩。

    她彎腰抖腿，清冷的嗓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你可以出去了。”

    單眼皮少年嘴角咬著煙，蒼白的臉頰上巴掌印尤為明顯，黑色的短袖皺皺巴巴的。

    “對不起，我並非刻意偷聽。”

    阿燦聳聳肩，“我阿爸的事全村都知道。”

    他走了，離開的方向應該是陳景元的房間，鄭妙誼緩慢挪動腳步，若有所思。

    和阿燦比起來，陳景元太幸福了，幸福得讓人忍不住嫉妒。

    陳景元晚上刷手機看見鄭妙誼發了朋友圈，煙花綻放的視頻，配了一段文字：美好卻轉瞬即逝的事物應該保留下來。

    煙花而已，說得這麽辛酸，陳大少爺霸氣回複：過年的時候我讓人放一晚上不帶停的，讓你看個夠！

    五分鍾後，陳景元收到幾個朋友的消息差點把手機砸了。

    林家旺說：阿妙隻是個女生，沒必要總跟人過不去吧，煙花而已。

    黃毛：咋還威脅上人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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