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王有水端著碗蹲在門口吃飯，時不時將不吃的蔥薑蒜扔在地上被雞奪食。

    遠遠瞧見個人影，定睛一看，是自家孩子。

    “這東西是買的？”她問道。

    鄭妙誼解釋：“玩遊戲贏的，是不是很可愛？”

    大伯母笑起來臉上的褶子一堆：“越來越不懂你們年輕人嘍~”

    她從屁股兜裏掏出手機，“你幫忙輸下電話號碼和名字，每次別人打電話來都不知道是哪個鬼。”

    鄭妙誼接過，是一款結實的按鍵手機，她一通操作，不過十分鍾就弄好了。

    大伯母誇她：“讀過書的就是腦瓜子聰明，不像我們連字都不認識，笨。”

    “大伯母才不笨。”

    ……

    “咳咳咳……”陳煥寶坐在太師椅上，不停咳嗽，發現自家兒子正眼不瞧他，徑直走過去。

    “喂！”

    這一次陳景元終於看過來，“嗓子不舒服？多抽點煙啊！”

    陳煥寶一臉黑線，這說話語氣跟孩子他媽一模一樣，嚇人。

    “約會回來？”

    陳景元挑眉：“反對？”

    陳煥寶猛拍扶手然後站起來，神情嚴肅地說：“我反對個屁，但是快高考了，別耽誤別人念書啊，你耽不耽誤都無所謂啦~”

    陳景元豎起大拇指：“你真是我親爹啊！”

    上樓前，他補充了一句：“別整天胡思亂想，現在八字剛一撇呢。”

    陳煥寶走過來，看著他上樓的背影，鄙視道：“一代不如一代，當年老子快速拿下，沒得到真傳呐~”

    還有一個星期就期末考試了。

    雖然老師一直強調每場考試多麽重要，但高三上學期最後一場考試是真的很重要。

    決定了你以怎樣的心態進入到高考衝刺階段。

    “生物課代表把練習卷發下去。”講台上的禿頂小老頭難得沒有開玩笑，直接進入正題。

    底下人小聲抱怨：“距離高考還有半年，感覺身體已經被掏空了。”

    鄭妙誼說：“精力就像海綿裏的水，擠擠還有很多。”

    “學習機器人你快住口！”

    在繁忙的學習之餘開開玩笑，是唯一的娛樂方式了。

    值得高興的是，鄭妙誼周圍一圈的同學接受了一年半考完劃重點，已經穩定進步了五十名。

    特別是張誌鵬，以前他就是個英語盲，怎麽學都學不明白，現在終於及格了，他爸媽說要來學校給鄭妙誼送錦旗。

    被張誌鵬攔住了，他說：“你送錦旗不是打老師臉嘛~要送畢業那天送。”

    他爸媽覺得有道理。

    體育課，老師喊自由活動以後，一大半學生找了位置看書。

    一中還是成績至上的，高三學生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們打吧。”陳景元往籃筐裏隨意投了一個球，抹了把頭發上的汗，轉身走到球場旁邊，從校服口袋裏掏出礦泉水一飲而盡。

    他拿著空瓶子在四周環視，終於拎著外套邁開步子。

    鄭妙誼坐在靠近植物園的木質長椅上，低頭看書，他一屁股坐下。

    少年的呼吸和微熱的汗水存在感滿滿，看書的人不得不轉頭，“下課了？”

    意思是你怎麽不打了。

    陳景元隨手把空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高三生還玩物喪誌？來找學霸進行考前心理輔導。”

    聽罷，她微微蹙眉：“你需要……心理輔導？”

    好像這個詞從他口中說出特別違和。

    陳景元勾唇，“表麵看起來越堅強的人，其實越脆弱，老實說，我昨晚躺床上翻來覆去沒睡著。”

    鄭妙誼合上書本，“因為期末考嗎？”

    “不全是，我就在想，如果高考還是現在這個分數該怎麽辦。”他眼眸低垂，明明坐姿張揚肆意，語氣裏卻夾雜著幾分茫然。

    鄭妙誼問他：“你想不想上一本。”

    “當然。”

    她說：“以前你考不上的，但現在有希望。”

    陳景元沒說，上一本有什麽用，他努力學習不光是為了上個一本啊~

    他沉默不語，鄭妙誼幹脆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對麵盛開的梅花，“我會去北京。”

    少年的嗓音更加低沉，帶著些許自嘲：“陳家的祖墳冒什麽煙我也考不上啊~”

    兩人的都沉默了，仿佛那天在漆黑的電影院中雙手交握隻是一場夢。

    遠處操場傳來集合的哨聲，鄭妙誼起身，拍拍衣服後麵的灰。

    “北京還有別的學校啊。”聽著似是喃喃自語。

    陳景元如夢初醒，死死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那個他坐在教室後麵看過無數次的背影，挺拔的脊背，瘦削的肩胛骨，好像他永遠在背後追逐，卻怎麽也追不上。

    如果一起去北京呢，是不是勉強和她同行了，就好像每次走路，他都落後她半步，卻能夠在她快摔倒的時候第一時間抓住她的肩膀。

    晚上回到房子，陳景元給家裏打了電話，他提前發消息給陳煥寶，讓老爺子別那麽早睡。

    七十多歲的老頭兒硬生生熬到晚自習下課，隻能喝濃茶提神。

    孫子開口第一句話是：“我要去北京上大學。”

    三個家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他們都知道，陳老爺子才有發言權。

    陳老爺子抓緊拐杖上的龍頭，半晌，沉聲道：“就為了鄭家的小姑娘？”

    “嗯，我認定了，如果將來她不是我老婆，我寧願打光棍，陳家斷子絕孫吧。”

    想了想，他補充一句：“也不算，大姑二姑家孩子多得是，林秋恒也勉強算個人。”

    “胡鬧。”陳老爺子臉色凝重，拐杖在地上重重敲了敲，“書念得多了，一張嘴還是整天胡言亂語，混賬東西。”

    陳景元往沙發上一倒，手機扔在一旁，開著擴音，“那怎麽說，到底讓不讓我去北京。”

    陳老爺子對著手機怒斥道：“考上我能不讓你去？陳家祖墳好不容易冒次煙。”

    “打了包票了啊，陳家掌舵人不許出爾反爾。”

    陳坤泰被這孫子氣得麵目猙獰，“老子什麽時候出爾反爾過。”

    “現在陳家掌舵人是你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