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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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雪。’
    早上辦公的時候,符驍收到了池禦的第一條消息。
    ‘好,你在家注意保暖,不要光腳。’
    ‘哥早點回來。’
    池禦很快又彈了第二條消息出來。
    ‘好。要是想出去的話,給司機打電話。’
    ‘哥我可以來找你嘛。’
    ——刪除
    池禦抱著手機點點點,緊急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是那樣打了,但也就在心裏想想,沒想著會發出去。
    ‘哥記得回來。’
    ‘八點之後,沒下雪,就來找我吧。’
    符驍沒撤回,關了手機,也不管池禦回沒回。
    他怎麽會管得住池禦,那天譚虔來的時候,池禦應該在門口,聽了至少有一半。
    聽不聽見結果都一樣,無所謂了。
    八點的時候,外麵零零星星飄起了雨絲。
    因為在家裏窩了一天,就為等一場所謂的初雪,池禦出門的第一時間,就給符驍發去了喜報。
    ‘哥下雪了,我們一起看的第一場雪。’
    雨絲從天而降,落在衣服上迅速變成水滴流下。
    池禦抬頭往天上看,雨水砸進眼裏,他眨了眨眼,又抬起衣袖看,沒有精巧的小玩意兒沾在上麵。
    趁著符驍沒回的空檔,他打開了天氣預報。
    哪怕是雨夾雪呢。
    哦,是小雨。
    ‘先過來吧,等過來了也許就下雪了。’
    符驍扭頭望向落地窗,仿佛看到了池禦失落的表情。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符驍看了一眼,天氣預報已經是中雨了。
    他中午忙裏偷閑又看了一遍,天氣預報是小雨。
    他並不在乎有沒有下雪,下雪天氣意味著轉冷,隻會讓他的生存處境更難熬些,脆弱的髒器吸點兒涼氣,就得痛得死去活來。
    他不需要再多這一場雪,二十六年大大小小降落在他肩頭上的積雪,好像從未消去,融化後雪水的徹骨寒意,讓他如履薄冰。
    他在乎池禦會失落。
    司機今天沒能去接池禦,下午應酬的時候,他吐在車上了,很狼狽。
    他支了一把傘,靠在公司正門口等池禦來。
    雨絲被風吹得斜了又斜,他的身體也斜了又斜,皺著眉,吸了很多涼氣。
    他不肯上去,想著池禦也快到了,自己也難得出來透一透。
    思緒萬千,直到一個小黑點兒搓著手向他跑來。
    他也迎了過去。
    “過來我懷裏。”
    想著自己發燒,身上暖和點兒,符驍把風塵仆仆趕來的池禦攬在懷裏抱著。
    “哥你發燒了?”
    “低燒。”
    也許抱得有些久了,符驍灼熱的呼吸更加明顯。
    “司機呢?我們去醫院。”
    池禦扭頭看看垂頭抵著自己肩膀的符驍,知道他身上沒勁兒,也不敢鬆手。
    “洗車去了,估計沒回來。”
    “那我背你?”
    一隻手點開打車軟件,雖說不是下班高峰點,但地處市中心,頁麵一直顯示呼叫中。
    池禦尾音上揚,背倒是能背,但是路況的確不太好,就試探性地問了問。
    “雨天路滑,當心摔著你。”
    符驍並沒當真。
    “沒事,隻要不摔著哥就行。”
    見狀,池禦做出了蹲下身的架勢,又被符驍一把拉住。
    “你不是最怕疼了,摔一下連門都出不去,怎麽看初雪。”
    “初雪在哪兒看不是看。”
    “哥在我身邊就行。”
    語罷池禦牽起符驍冰涼的手搓了搓,符驍也沒鬆開手,隻是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身體僵了一下,隨即低下頭。
    “車來了。”
    兩人上了車,符驍靜默無言,池禦扭頭看看,試探性地把手搭在符驍的肩膀上,試圖讓人靠在自己身上。
    “我沒事,放心。”
    察覺到池禦的小心翼翼,但這麽一下不免頭暈,符驍緩緩撐起身坐好,主動牽起池禦的手,不願拂了池禦的好意。
    一到醫院,池禦就各種跑來跑去,符驍則被‘強行’要求坐在椅子上,不許動。
    “輸完液我們就回家。”
    熟悉的醫院走廊,一眼望不到頭,白得發冷的燈光,椅子一排連著一排。
    太多次隻身一人拖著病體,在深夜掛吊瓶,以至於即使現在池禦在身邊,符驍還是會下意識心生寒意,也許是孤獨。
    “好。”
    “你…以前都是一個人來的…”
    想起很多個深夜,符驍都會帶著一身寒意和消毒水味回來,有時候連樓都上不去,就在沙發上將就一晚。
    “嗯,不想麻煩別人。”
    符驍從來沒有開口麻煩過他,他甚至一開始還在想,即便是開口了,他也會拒絕這種陪同就醫的麻煩事。
    “沒事,有監控。”
    符驍抬頭示意池禦監控的方向。
    “要是暈倒了,會有安保看到,或者值班的醫生。”
    “所以,以後我一個人就行。”
    心髒酸得發脹,一肚子話硬生生堵在喉嚨問不出。
    “我不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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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禦自知虧欠符驍太多,紅著眼圈就憋了這麽一句出來。
    “嗯。你不是。”
    符驍知道池禦多想了,但他想得很簡單,他都不願意麻煩別人,又怎麽會舍得麻煩池禦一趟一趟往醫院跑。
    “那你…以前在這兒暈倒過麽…”
    “偶爾吧。”
    輸完液池禦又問了一下醫生情況,牽著符驍的手搓了搓。
    “手好涼。冷嗎?”
    “還好。”
    剛一踏進家門,符驍就往衛生間去,又被池禦拉住。
    “胃難受想吐嗎?”
    “沒事,發燒出了汗,想洗個澡。”
    池禦盯著符驍看了一會兒,還是想跟去。
    “可以幫我給電腦充下電嗎?在樓上。”
    “行,那你…洗澡不要鎖門…我怕你萬一暈倒…”
    池禦的神情不太自然,他發誓絕對沒有別的想法,隻不過話一出口倒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好。”
    看著池禦上樓,符驍走到放藥的架子旁,一排排巡視著,拿了幾瓶藥就往衛生間走。
    洗個澡大概四十分鍾,他想為了池禦再試一次。
    他已經有段時間沒好好吃藥了,他咽不下去,就著水咽更是吐得天昏地暗,最後都得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但是…池禦說,哥在我身邊就行。
    為了防止一會兒會吐得渾身沒勁,符驍提前把所有藥的瓶蓋都擰開了。
    他先倒了相比之下略小的藥片出來,稍作思想工作,仰頭咽了下去。
    胃很配合地開始翻湧了起來,他捂著嘴走到洗手池旁撐著。
    倒第二片出來的時候,他的手在抖,心知自己的情況吃一片根本起不起太大藥效。
    但要是每一種都這麽試,他今天一定走不出衛生間了。
    撐著洗手池,符驍的碎發被冷汗打濕,他在心裏倒數著。
    三分鍾沒緩好,五分鍾也沒,數到十分鍾的時候,他咬咬牙換了第二種藥。
    仰頭藥片卻貼在了嗓子裏,一時心急,他直接用手盛了捧水龍頭的水。
    疼…
    盡管手指扭曲,指尖發白,他還是撐不住地往下滑,視線開始模糊。
    他一直都能預見這個結果,在此之間,他選擇了不麵對。
    他安慰池禦的時候也在騙自己,他逃避去醫院,因為大概率沒有扭轉的局麵。
    他聽到自己本就磋磨,不剩多少的年少意氣碎了不成幾片,被水龍頭沒來得及關上的水流衝刷,流走了。
    外麵很安靜,但願池禦不在門口,什麽也沒看見。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再撐著起來的時候,符驍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他走到幾瓶藥前,倒了很多在手心,多到幾乎盛不下,又扔了空藥瓶。
    他握緊了手,藥片不算太硬,但也把形狀盡數印到了他的手心。
    這些藥在瓶子裏和在垃圾桶裏沒有什麽區別。
    但他實在不想看到一排一排的藥瓶,哪怕能少幾瓶呢。
    他不太知道自己洗了多久澡,正準備丟了手裏的藥。
    “哥。”
    符驍進衛生間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中間有斷斷續續的水聲,池禦想進去又不好意思。
    聽到水聲停了,這才忍不住推門。
    他本來閉著眼,直到聽到東西大大小小散落在地上的聲音,才睜開了眼,定在原地,瞳孔放大。
    符驍手裏的藥全灑在地上,大大小小的,量還不少。
    視線後移,垃圾桶裏都是藥瓶。
    “哥…”
    池禦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快步上前,一把抱著符驍,符驍的衣服幾乎濕透,身上也很涼。
    幾乎是剛一碰到符驍,符驍就立刻彈開,踉蹌著往馬桶旁走。
    池禦突然的到來,弄得符驍胃有些應激。
    一手撐著馬桶邊沿,一手攥著池禦的衣角往外扯,示意人出去。
    “哥…”
    池禦牽過符驍的手握著,看人一下一下地吐著,吐到最後什麽也沒有,還在一下一下應激地幹嘔著。
    “我不該突然進來…你緩一緩…緩一緩…”
    順著符驍的背,衝了馬桶上刺眼的血跡,池禦抱著符驍跪坐在地上。
    “哥不想說我不會問的。”
    擦掉符驍唇邊的血跡,池禦心裏也擦上了一道恐懼。
    今天是這樣,那下一次這樣抱著符驍跪坐在地上,會在哪裏。
    下下一次…最後一次是在醫院麽。
    “吃不下就先不吃藥了,等你把身體養好一點再說。”
    池禦沒發覺自己的聲線抖得厲害。
    他不該給符驍壓力,畢竟符驍守了他這麽多年,也從沒開口提過什麽。
    “我們…都不應該…勉強…”
    迄今為止,符驍才發覺勉強得來的最後的確沒有什麽好結局。
    究其根本,他沒有時間勉強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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