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握住了顧雲的手，帶著他再一次走進了那片茂密的樹林裏，他說。

    “我會幫你找到他們，無論生死。”

    林羨說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對方緊緊的握住了。

    林羨突然希望自己在未來可以足夠的幸運，因為這樣他就能站在高處見證關於一個少年浪漫與理想的故事。

    他喜歡這樣的故事。

    他們在樹林裏待了兩天，最後還是林羨動用了不符合常理的力量在一個落滿樹葉的樹洞裏發現了三個孩子。

    其中的兩個孩子都發著高燒，黎粟之當時很焦急。

    他答應要帶著他們一起離開。

    而且他一個人也走不出這片碩大的森林。

    他終究還是失敗了，卻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於是他也躺在樹洞裏，比起回去，他寧願在這裏等待死亡，最後化作森林的肥料。

    運氣好的話，下輩子他或許能成為這片樹林裏一個自由的生靈。一隻遨遊天空的鳥兒，或者是一條在水中自由自在的魚。即使隻是一棵不能移動的樹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迎接暴雨與陽光。

    他想的很美好。

    可是他睜開眼，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麵孔。

    他費力的撥開了遮擋的樹葉，把他從樹洞裏拉出。

    “你……”

    可是顧雲隻是把他從其中拽了出來，再沒有分給他哪怕一點注意。

    他拍打著另外兩個孩子，焦急的呼喚著他們的姓名。

    黎粟之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一旁，才發現原來那兩個孩子是有名字的。

    林羨看在眼裏，嘴角露出幾絲笑意。

    他都不知道，那時的他連擁有一個正常的名字都是奢望。

    他站在白色的大廈裏，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視他如無物，唯有在實驗數據的記錄檔案上屬於他的數據上麵才會標有一串編號。

    6-203號

    大約是因為林羨的緣故，回到白色大廈之後，工作人員並沒有第一時間責罰三個孩子。而是給他們安排了病房，讓他們先養好身子。

    突然就不用做實驗的黎粟之感到十分無聊。

    但對於他而言能夠每天被陽光照耀已經是極為奢侈的事情，他覺得很滿意了。

    就這樣吧，即使要麵對死亡，他也情願了。

    他這麽想著。

    直到有一天顧雲走進了他的病房，那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與對方接觸，在樹洞的那次不能算，因為那時的他不願去看眼裏沒有他的顧雲。

    但是這一次，病房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棕色的瞳孔倒映出少年的影子，無法克製的感到開心，哪怕隻是走錯了病房也好，對方終於願意將目光分給自己一點。

    “謝謝你。”

    他聽見顧雲說，他的手上拿了一幅靚麗的水彩畫。

    顧雲將畫放到他的手上，他溫熱的皮膚接觸到自己的手，讓他一時間忘記要怎麽說話。

    原本想要說出的話語此刻全部卡在了喉嚨裏。

    “這是我自己畫的，當作你救了小然和餘笙的謝禮。”

    “不用謝。”

    他很想說自己很喜歡他的畫，還有他彈奏的鋼琴曲，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

    想和他一起感受清晨的太陽升起，陽光灑在臉上的感受。

    想和他一起感受午後的微風輕輕地拂過麵龐，送來縷縷的花香。

    想和他一起去看被黃昏染紅的天空，還有初升的月亮與星辰。

    這些，還有很多很多。

    他想體驗對方的生活，也想和對方一起生活。

    孩子的夢想純粹而美好，卻絕對不可實現。

    他知道的，所以他沒有說。

    他隻是點了點頭，溫和的微笑。

    然後目送自己生活中的光再一次離開了這裏。

    他以為對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後來再長大了一些，實驗的頻率逐漸減少，他有了閱讀書籍的機會，他看到一本書上這樣寫。

    “學會去麵對，那些喜歡或不喜歡的，離別與相遇，一次又一次，我不是海裏的魚，也不是空中的鳥，我看見的世界比任何人心中想象的都更加寬闊……”

    “就像是我的過去……”

    讓他十分向往，可是他的內心世界依舊荒蕪而空曠。

    但是這樣也許也是好的，因為另一本書上這樣寫。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黎粟之從未見過太陽，所以黑暗便顯得沒有那麽難以忍受。

    但他終於還是成為了一個失敗的實驗品，他被那些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員帶進了沒有窗戶的屋子裏，和其他失敗的實驗品一起，等待著未來有一天被處理掉。

    他終於要死了嗎？

    他這樣想，其實這樣也許也不錯，他這一生低如塵埃，連路邊的一棵雜草都不如。

    雜草還能享受溫暖的陽光與幹淨的雨水。

    而他隻能在這個沒有一點光的房子裏等待著死亡。

    但一切終究沒有如他所想。

    因為顧雲回來了，他毀掉了白色的大廈，在林羨的幫助之下。

    灰白的霧氣從顧雲的身上湧出，化成了灼熱的焰火，一點點的把這座繁華的大樓變成了廢墟。林羨在一旁微笑的看著，他看著這座高樓起，又看著這座大廈傾。

    世界還真是奇妙，他想。

    黑暗中的黎粟之感覺有人打開了房子，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這一次迎接他的不是溫暖的陽光，隻有灼熱的焰火。

    可他看見了焰火中的那個熟悉的麵孔。

    他努力的向對方靠近，隻差那麽一點點，他就可以和對方一起離開了。

    可就是差那麽一點點，他還是沒能觸碰到對方溫熱的手。

    他就跌倒在廢墟裏，他看見林羨說剩下的一切都交給他處理就好，所以顧雲帶著那兩個孩子永遠離開了這片廢墟。

    那兩個孩子一個叫容然，一個叫夏餘笙。

    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經失去了嫉妒的機會。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死在那片火海裏。

    他不僅活了下來，還成為了一個契約者，之後還加入了暗殺者公會。

    他知道這裏麵或許有誰的暗中操作，但是他不在乎，隻要能夠再一次站在那個人的身邊，哪怕是用那樣不光彩的方法。

    他接了一個任務，潛伏在現實世界中顧雲的身邊。

    喜歡被切片以後，他一步步走向深淵，他一步步走向深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