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沉默了一會，他看向窗外，從現在這個角度能看見大半個城市，占地麵積巨大的黃昏實驗室與克洛伊醫院都十分顯眼，但白塔永遠是塔瑞克斯之城的中心。

    他大概不能完成原季的委托了，但如果保下了白茗，原季說不定還會謝謝他。

    “白茗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

    顧雲大概知道克洛伊在想什麽，但他似乎還沒有弄明白自己的處境。

    “即使你真的利用了白茗的身體去了外界，你與這個世界的聯係也不會切斷。”

    “白茗的靈魂強度我並不清楚，但那畢竟是他本體的靈魂，比你這個外來者要適配太多……你的靈魂會被他的**排斥……加上這個世界與你之間深深的聯係……你未必會贏。”

    “你終有一天還會回到這個地方……既然如此……為何不一勞永逸？”

    克洛伊打量的目光落在顧雲的身上，他不願意相信任何外來者，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於這些外來者來說就是威脅，更何況那個未知的力量還在嚐試改變他的認知。

    他可以賭，但沒必要，明明有更好地辦法，沒必要下如此血本去試錯。

    “那你說，我應該怎麽辦？”

    “我幫你切斷與這個世界的聯係。”

    “那代價呢？”

    克洛伊笑了，他知道對方沒有那麽好心，所有的一切都要償付代價。

    “你沒有別的選擇。”

    克洛伊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為他已經成為了特殊的存在，想要脫離這個世界就要借助外力。

    他曾經借助過世界的力量，與這個世界之間產生了難以斷絕的聯係，隨著時間的流逝……聯係隻會越來越強，不會消失。

    是選擇不斷掙脫，還是就此一勞永逸？

    即使後者存在風險，可前者就沒有代價了嗎？

    “你不好奇我見過的那個姓顧的人是誰嗎？”

    克洛伊突然換了一個話題，他意味深長的看著顧雲，試圖從對方的眼底看出幾絲埋藏的心底的情緒。

    “不在意。”

    顧雲搖搖頭，他大概知道那個人是誰，因為他也曾無意聽見過對方的故事，但那都已經是過去……或者說現在的顧雲和她從來都沒有一點關係。

    隻是無意的相遇，每個人都會去自己的未來。

    祂有自己的追求，那祂做過的那些事，承擔過的代價，試錯的成本和顧雲都沒有關係……顧雲也不是要幫對方解決祂遺留下隱患，他隻是想吞噬對方的遺產。

    曾經屬於祂的，現在應該是顧雲的了。

    那並不是一個隻有黑暗的地方，更多的是那些奇妙難以描述的暗沉色彩，如果顧雲還保有對繪畫的熱愛他應該會對這些很感興趣吧。

    身體輕輕地如同一片漂浮的羽毛，周圍四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老舊的破油燈，殘缺的的紙張，破碎的壁畫，還有一些奇怪的植物。

    顧雲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包圍了。

    應該是一段記憶。

    關於一個神明的記憶……

    又或是一場夢……

    模糊的意識難以將這些東西分清。

    他看見了好多人在哭，看見世界天崩地裂，他聽到有人在他的耳邊不斷的低語，似乎是在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如同惡魔的低語，難以聽清。

    他閉上了眼睛。

    世界安靜了。

    等到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牢籠，奇異的光從中閃爍著，仿佛是這片暗色裏唯一的亮光。淡淡的偏白的粉色，有些溫暖的感覺，帶著他許久未感受到的溫度。

    花瓣包裹著奇異的光芒，脆弱的蝴蝶煽動它美麗的翅膀，粉色的水母輕輕的伸出了它的觸須。

    “你……”

    空靈的聲音在耳邊蕩開，感受著奇妙的波動，顧雲靠近了那個籠子，某一刻他感覺自己隻要伸手便可以觸碰到對方。

    對方的故事很長，似乎要講上很久很久……可顧雲不是來聽故事的，他隻是無意路過的行人。

    瞳孔中曾經倒映出對方的身影，可他們都離開了那個地方。

    他與係統做了交易，留在了人間

    後來春花秋月依舊，他也成了人間過客。

    但他也逐漸變得成熟，脫離了孩童的幼稚，也嚐試去做一個普通人，雖然在歲月的洗禮之下逐漸脫離了主流的社會，如同一個不存在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偷偷的生活著。

    那些研究人員所想要窺探的事情，妄圖用什麽東西去與神明做交換……可是在神明的眼裏他們從來都沒有足夠的籌碼。

    白色大廈中的研究人員是這樣，那個小女孩也是這樣，連老師也無法逃脫最後的代價。

    也許一切早已注定。

    即使神明從不在乎。

    “祂幫過我，可我不感謝祂。”

    克洛伊平淡的聲音傳入了顧雲的腦海，讓他想起書上曾說在末日之後人們曾向神明祈求，可沒有人回應他們。

    可是祂回應了克洛伊，即使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他將可以控製汙染，可卻會不死不滅，終其一生被囚禁於這座白色的巨塔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利益。”

    克洛伊點頭，顧雲說的一點也不錯，即使最初的他不懂但經過了漫長時光的流逝他也逐漸明白了對方的用意。

    離群索居的神明本就不應該牽扯進生靈之間的糾紛，如果自願入局，那麽多半有鬼。

    “祂在找一個人，可惜一直沒找到。”

    “我祝祂永遠都找不到。”

    有人生來便是苦難，想要脫離時便會被被命運當頭一擊，但依舊不願意放棄。

    並不是努力就能成事，成功裏蘊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因素。

    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在祈求命運的垂憐……可每一份命運的饋贈都已在暗中標好了既定的價格，隻待未來的你有能力支付。

    世界的命運本應該平等的背負在每一個生靈的肩上，而不是強加於一人。

    克洛伊曾經是那個被精心包裝的希望，承擔著太多人的期望，但現在……他已經疲憊了。

    在這樣漫長的歲月裏，再容易燃燒的星火都會被撲滅，理想也最終要向現實妥協。

    應該讓花開在少年的時候，因為隻有少年的花永遠不會落下。

    不變的也永遠都是回憶。

    喜歡被切片以後，他一步步走向深淵，他一步步走向深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