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夢中傳來空靈而遙遠的聲音，下一秒便看到了爬滿薔薇花的圍欄與牆壁 但金色的大門也早已為他敞開。

    風暮走進熟悉的花園，淡淡的玫瑰花香混著清新泥土的味道。還能看見不遠的地方似乎又種下了幾支向日葵，隻是開的不好。

    他順著熟悉的路線向前走去，曲曲折折的石子小道帶他穿過青蔥的樹林，也路過了許許多多依然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綠色的枝葉繞滿了長廊，遮住了所有太陽撒下的光芒，形成了一片陰涼。

    風暮再一次穿過布滿了鮮花的長廊，終於看見了記憶中的精致桌椅。趴在桌子上午睡的白色貓咪微微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萬物的伊始，自然的母親，很榮幸再一次見到您。”

    貓咪跳下白色的桌子，繞著少年轉了一圈，似乎是在打量著對方。末了，祂似乎歎了一口氣，開口道。

    “你長大了，也變得拘謹了。”

    “您更喜歡我小時候的樣子嗎？”

    風暮的臉上掛著與兒時相同笑容，可白貓總覺得有幾絲陌生。

    “……”

    白貓沒有給出回答，祂微微晃了晃長長的尾巴，向前走了幾步，示意風暮坐下。憑空出現的茶點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你最近似乎不太好，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也沒什麽……”

    風暮不知如何開口，他畢竟隻是一個事外之人。但當悲傷就像是溢出了杯子水一樣，不規則的流向每一個人。

    “你看到那邊的花了嗎？”

    風暮順著貓咪的目光望去，那是一片花田。不算大，大概隻有幾十平方米，但裏麵的花開的尤其好，白色的花瓣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

    “以前似乎也見過，隻是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明明是很熟悉的畫麵，卻忘記了曾經在何處見過。

    “每一片花瓣都承載著記憶，每一朵花都能承擔靈魂之重……”

    “當然，這些花所承載的不過是一些記憶罷了。”

    白貓的話輕柔而空靈，風暮知道不過是不知在何方的祂在用這樣方式與他對話。兒時的他似乎也見過其他的神明，可是祂們的麵容在短暫的時光中變得十分模糊，最後也隻剩下一個輪廓。

    隻有自然神是不一樣的，因為祂可以是任何模樣。一棵樹、一隻鳥、一陣風甚至是一縷陽光，沒有人知道祂真正的模樣，也許祂原本無樣貌可言。

    “您想說的話，我大概都知道。”

    相比神明，人類擁有的時光太過短暫。相遇與離別，人間總是在不斷的上演……但這對神明來說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所以風暮有時也會想，在神明的眼中人類的喜怒哀樂是否太過難以理解，但也許神本不需要去理解這些感情。

    “結束了孩童時期之後，你就開始變得有些迷茫。”

    “你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應該成為什麽樣的人，偏偏其他人給予你的期望又太重了……”

    “但風暮，即使這樣你依然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風暮，我真的很好奇你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眼前的畫麵逐漸模糊，可聲音卻越發清晰，就像有人貼在他的耳邊輕語一般。原本色彩繽紛的花園終於變得空蕩蕩的一片白色，隻剩下一隻盛開的小白花。

    當風暮從夢中醒來時，白色的花卻插在了他床頭櫃上的花瓶裏，腦海中閃過一句話。

    “但願你永遠用不上它。”

    淡淡的清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仿佛在提醒著他這朵花的不一般，可白色的小花看上去卻是那麽普通。

    其實拿起手機的那一刻他也猶豫過，若隻求平穩，是不是做一個事外之人更好一些？

    也許答案是這樣。

    但他不能隻求平穩。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童話樹上讀過的一個故事。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連泛黃的老照片都不見了，老人站在幹淨的石墓前，放下了藍色的勿忘我，我是曾經以為勿忘我的花語是不要忘記我，但是其實不是的。

    勿忘我的花語是

    永恒的愛意，不變的回憶。

    白雪紛紛，我的花總是開在春天的三月，後來花落了在十一月的初雪，我送給他這一年的最後一束花，然後天地間都白茫茫的，下起雪來了。

    南方的孩子幾乎沒有見過這樣的雪，南方的雪就像風一樣，來得快，去的也快，不留下一絲痕跡。但我見過南方的暴雨，雨水衝刷著整個世界，電閃雷鳴之間不知道打落了多少花。

    世界總是公平的，它給了南方傾盆般的大雨，也給了北方鵝毛般的大雪。

    在那樣的雨裏，在這樣的雪裏，再容易燃燒的星火都會被撲滅，就像飛蛾撲火，還沒感受到溫暖，就已經在溫熱中消亡。

    在遙遠的北方，白雪總是會飄白了你的頭發，而在遙遠的南方，年老總有一天也會白了我的頭發，所以總有一天，我們也會一起白頭的。

    讓花開在年少的時候吧，

    少年的花是永遠不會落下的。

    可是後來當那束藍色的小花枯萎，化為墓邊的一捧泥土的時候。在原本荒蕪的地麵上，突兀的生出了幾支白色的小花。

    老人說，

    它們承載了記憶。

    ——《白花》

    ……

    “你知道嗎？”

    “菲拉那個家夥……祂前幾天又找我抱怨了，祂說真希望臨淵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話聽起來可真可笑，你覺得呢？”

    黑發的男子靠在椅子上享受著花茶。

    “祂總是會說些不切實際的話，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祂……況且若是臨淵族消失了……隻怕第一個煩惱的不行的神就是祂了。”

    白貓瞥了一眼蹭吃蹭喝的男人，淡淡的開口。

    “也許吧，不過沒想到你居然會送那小子靈魂之花，也不知道未來某一天他在深淵中看到了又會作何感想～”

    “……”

    底淵白影聚集之地，常常生長一種白色的小花，以生靈的靈魂與記憶為食物。

    ——《臨淵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