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副軍師言語激邱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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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九一回 副軍師言語激邱瑞
    西魏王李密在長平王邱瑞麵前潸然落淚。他說自己為出征的瓦崗將士擔心。因為瓦崗將士這一次打的是四寶大將尚師徒,而尚師徒又是老王爺您的義子和徒弟,大家對他投鼠忌器呀,“怕傷了他惹老王爺您傷心,大家都怕傷了尚師徒。但尚師徒可並不擔心傷了大家呀。我們是攻,他又是守。如果大家心裏頭老是顧忌重重,哎呀,我怕這一仗,我們必然損傷慘重啊!故此,怎能不讓任何一個瓦崗男兒為之歎息呢?”這李密說著還往下掉眼淚呢。
    旁邊副軍師李玄英也是連連搖頭,歎息不止。
    邱瑞一聽,眉頭一鎖,心說話:李密啊,你在這裏跟我演戲呢,啊?但是,你這話說得可有點重啊,說“這件事情怎能不讓每一個崗山男兒為之歎息。”那意思:如果說,我不為之難過,我不為之歎息,我就不是瓦崗山的男兒了嗎?你這一句話就等於把我跟你們劃清界限了嗎?
    邱瑞作為一個老牌政治家,敏銳地捕捉了這點信息。而這一點信息,讓他現在十分不安呐——如果說這是李密心中想的,那李密今天到我府上來,他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要探一探我對尚師徒他的態度如何?那也就是說,他今天要摸一摸,我到底是哪頭的?說句白話就是這樣啊。我本來跟李密就有點隔閡了,這也是那倒黴的翟讓嘴不把門兒啊,把我跟他說的閑話給禿嚕出去了。這話能禿嚕嗎?結果李密知道我背後說他外君子內小人了。如果李密是個鼠肚雞腸之輩,把這個話他得記在心裏頭,這始終是個雷呀。那麽現在再有此事,如果說,我不能站在李密這一方,不能站在瓦崗這一方,那必然會使李密對我是更加的忌恨呐!這樣讓君主記恨起來,我在這朝堂之上還能再待嗎,啊?但是現在,我不待在瓦崗山,我還有何處可去呢?即便是有地方去,我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啊。
    要不說邱瑞滑呀,一旦是發現有危險,首先第一點想到的是“我怎麽去跑?”這叫明哲保身呢!怎麽保全自己是他這麽多年在亂世當中學到的哲學——亂世當中,什麽都是假的!怎麽能夠讓自身、讓自己的家小得以健全,這才是真的。所以,他在大隋朝的時候,雖然當長平王,但是,依然在臨潼山永福寺裏挖下密道,這就叫狡兔三窟啊,先給自己準備好了退路。終於後來,由打這永福寺他偷偷跑了。那麽來到崗山之後呢,老爺子覺得:“行了,我這一輩子也算過去了。現在多大年歲了?七十多歲了!我還能活幾年兒啊?再者說了,崗山上這都是我的小字輩兒啊。那秦瓊是至親,能夠把我怎麽樣,啊?我到崗山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我就當一老輩兒,我平常也不大參與朝政,我也不跟你們攪和,我也不跟你們爭名奪利。我呢,就是踏踏實實地在王府一待,頤享天年。什麽時候,閻王爺覺得該把我喚回去了,哎,倆腿一蹬,我就走了。”他把崗山當養老之地了。既然當養老之地了,他就沒再為自己思索後路。另外,也沒後路可退呀。“現在離開崗山,還能去哪兒啊?除了我去找我那四哥燕王羅藝羅彥超,投奔涿郡,還有可能落個腳。但那個時候,真的是寄人籬下了,我總不能再投奔那大隋吧?投奔其他反王?還不如就留在崗山呢。”所以,既然無路可去,那就既來之則安之吧,邱瑞就沒再給自己留其它後路,就沒有給自己再造幾座窟穴。
    可他哪知道,事態變化太快了,程咬金居然會脫袍讓位,居然一夜之間瓦崗大權被李密李玄邃給把握了,這是長平邱瑞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到的事兒啊,他怎麽能夠覺得人居然能放棄榮華富貴到這個程度啊?像程咬金這種人在世界上存在嗎?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自己就不會考慮這一個因素啊。可萬沒想到,世界上還真就存在程咬金這種人。說視功名為糞土的人,自己倒常見,瓦崗山上很多英雄也如此。但是說,能夠把皇位拱手讓出去的。嘿嘿,除了那史書上所說的上古賢王賢君,那是真的假的還不知道呢。說那堯帝禪讓給舜帝,舜帝禪讓給禹帝,到底真的假的?這玩意兒誰也不知道。除此之外,曆史上沒見過第二個人這麽幹的呀。嘿呦,程咬金,你這是傻呀?你這還是腦袋蒙圈了呀?!
    這麽一來,長平王邱瑞就覺得把自己給賣了。怎麽呢?“你看看,我之前沒想到,李密會當權呢。但李密當了權,我又說那句話,又被翟讓捅給李密了。哎呀……”邱瑞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家性命有了危險。他一覺得自己有了危險,就會本能地立刻去思索退路。但是咱說了,他沒有什麽退路了,思索來思索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離開這崗山,怎麽離開這是非之地。那麽,如果一時之間離不開,自己那就得委曲求全,就得在這位李密麵前也得扮演成一個忠良之臣呐。“不為我自己考慮,也得為我兒、為我的全家性命考慮呀,誰讓我走了這一步了呢?”尤其崗山要打五關,這件事兒對邱瑞影響更大,聽說要跟自己的義子徒弟尚師徒開兵見陣,愁得他這幾天一直在王府直溜達,寢食難安呢。他盼望著這件事情能夠盡快結束。“最好啊,秦叔寶到兩軍陣前把那尚師徒給我拎來,哎,給俘虜了,拎到我麵前來。但,拎到我麵前來,我們爺兒倆怎麽相見呢?我勸他,他能投降嗎?他要不投降,我讓人把他給殺嘍?哎呦……這……這這這肯定我下不了手啊!”
    所以,有的時候,老王爺倒是突然間心中一閃念:“如果尚師徒死在兩軍陣前,那也許不失是最好的一個結果。”但是,每每想到這裏,老爺子用手直抽自己,“你怎麽能有這種想法呀,啊?!這種想法太不道德了!太不應該了!那是你的義子、那是你的徒兒啊!”所以,這兩天老王爺內心苦悶,一直在王府掙紮。
    沒想到,今天西魏王親自來逼了。雖然這話還沒挑明,但這意思已經透露三分了。李密心知肚明啊,這三分如果吐給一般人呢,這一般人感覺不到。但是,這位政治老狐狸、這位老奸巨猾的長平王,他一定能夠感知其中的滋味。我們就靜觀其變,看看他給我們一個什麽樣的反饋態度。所以,李密照樣在那掉淚,李玄英卜楞著腦袋,偷眼觀看長平王……
    長平王心知肚明,手撚著須髯,皺著眉頭,是一語皆無。三個人愣這兒了。
    李密哭了半天,一看長平王不接這個茬兒,李密心中暗罵:這個老狐狸呀!你不吭聲啊?你不吭聲,你就以為你今天能過這個關嗎?“咳咳咳咳……”怎麽呢?哭著哭著呀,咳嗽一聲,這是給李玄英信號,那意思:該你了!
    李玄英心說:我呀,把這話挑明白了吧!“邱老王爺——”
    “啊——副軍師。”
    “不知您對此事怎麽看呢?”
    “唉!”邱瑞長歎一聲,“我心中也難過呀。但是,人逢亂世!什麽叫亂世啊?亂世就是啊,把親人拆散,把友人弄得反目成仇啊。別說老朽我了,魏王千歲不也是如此嗎,啊?我跟魏王都一樣啊!當年都在那隋朝稱臣。可是隋君無道,我們不得已才離開隋朝到了崗山。那誰在隋朝裏頭沒一個三親六故啊?老朽我有,魏王陛下也有,很多很多投靠瓦崗山的隋朝故臣都有,都有這個情況。指不定哪天,為了魏王江山,南征北戰之時,在沙場上就能碰到自己的親人。魏王陛下,您說對嗎?”
    耶!李密一聽,這老小子夠奸的,人家這話說得多好——誰在隋朝沒親戚?我有,李密也有,都有!這一回,是碰到我的親戚了;下一回,可能碰到其他人的親戚。這不足為怪呀,不能夠拿這事兒你來懷疑我呀,你李密也有啊。耶!還真就這回事兒。
    “哎哎哎哎……”邱瑞苦笑一聲啊,“這就是亂世啊!這就是亂世對人、對家、對整個天下的破壞!尤其像我這樣身為武將者,這事兒見得太多了。所以,陛下,軍師,你們不必擔心。如果說,真地擔心前方將士顧及我的臉麵。那陛下,請您下一道聖旨給前方的軍師、大帥,告訴他們:勿以老朽為念,該怎麽打怎麽打,不必投鼠忌器!”邱瑞的意思:我現在把立場給你看了!看見沒?我站在瓦崗山的立場上,這不就完了嗎?
    李密聽到這裏,把哭聲給停下來,“王駕千歲呀,那寡人問一下,這四寶大將尚師徒我們應該如何處置啊?”
    “該怎麽處置怎麽處置!大將軍難免陣上亡啊,這事兒誰都知道。打仗嘛,怎麽會不死人呢,嗯?該怎麽的怎麽的!陛下呀,臣把這話說得很清楚了吧?請陛下相信臣,臣對陛下一片忠心,絕無二意!我不會因為一個尚師徒來記恨瓦崗將卒的!我本身是個軍人、是個武夫,對於這一點,我還是有起碼的軍人的素質的,各為其主嘛,是不是啊,副軍師?\"
    “啊——啊!對對對對……我剛才也這麽跟陛下說呀。隻不過,陛下他比較擔心的事是:如果說把四寶大將尚師徒生擒活捉了,那……呃……老王爺又如何處置啊?”
    “是啊,”李密說:“尚師徒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難道說,老王爺,您就不願意讓尚師徒為我瓦崗所用嗎?讓師徒他投奔我西魏,跟您能夠朝夕相處,以後能夠承歡於您的膝下,這多好啊。為何非要讓他死在戰場之上呢?”
    唉!邱瑞心說話:我沒打算讓他死啊,這不是話趕話趕到這裏了嗎?哦,問我如果把他俘虜了,怎麽辦?“俘虜了呀——陛下所言極是啊,如果尚師徒能夠投降陛下,那是天大的好事啊,臣也是非常高興的呀。”
    “是啊,那老王爺,如果抓住尚師徒,何人前去說降呢?”
    “這個……”邱瑞就怕這一點,怎麽呢?就怕麵對尚師徒啊。所以,李密一問,邱瑞當時梗住了。
    李玄英一看,“哈哈哈哈……”他笑了,說:“邱老王爺,實不相瞞呐,在來您的王府之前呢,我跟陛下就討論到這裏了。我說,陛下您犯什麽愁啊?那尚師徒既然是邱王爺他老人家的義子加徒弟,是邱老王爺一手將他拉扯大的,對他有天高地厚之恩。如果把他捉住,自然勸降他者非老王爺莫屬了。老王爺到那裏,三言兩語以父子之情打動於他,他焉能不降啊?老王爺,我說這話,對不對?”
    “這……”這一句話,說得邱瑞一時之間沒敢說“對”,也沒敢說“不對”。
    “呃……嗬嗬嗬嗬……你看看,你看看,哎呀……看來呀,我這做臣子的還是不如陛下呀。我說完這話,當時,陛下像邱王爺您一樣啊,也是眉頭緊鎖呀。他說呀:‘李玄英啊李玄英,你不知道這裏的事兒啊。我跟老王爺在一起多年了?我們當年在大隋朝同殿稱臣呐,深知其中三味呀。很多人都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啊——把自己的門生拎著腦瓜皮兒給拎到高位上。結果呢?到朝堂之上,嘿,自己的門生給恩師下絆子、設圈套、落井下石者比比皆是啊!我看呢,長平邱老王爺跟那四寶大將尚師徒的關係應該也是如此啊。兒大不由爺呀!尚師徒是那大隋皇帝楊廣駕下的忠臣,忠心衛國,怎麽能夠被言語所動呢?即便是邱王爺,我看也無能為力呀。不然的話,我們要發兵攻打虎牢,邱王爺早就主動請纓到前線去說降他這徒兒去了。他既然躲在王府不肯出來,那無非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呢,就是不願意為瓦崗出力報效,沒有把西魏看成自己的邦國。所以,你西魏的兵愛死不死,跟我沒關係。’當然,陛下又說了:‘長平王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呐!長平王對西魏忠心耿耿,天日可見,這一條可能性是最不可能的,根本無須考慮!那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外,另外一個可能性就是剛才所說的——兒大不由爺。長平王啊,真拿這尚師徒沒有辦法。你別看坊間傳說,長平王邱老王爺對這尚師徒怎麽好、怎麽好,尚師徒怎麽要報恩、怎麽要報恩,但那隻是傳說而已。在同朝為官的時候,彼此可能還表麵上如此來往。現在成兩國仇敵了,這種親情啊,不堪一擊!所以,邱老王爺是不敢去見他的徒弟尚師徒的,因為他沒有轍去降服於他呀……’”
    李玄英把這話說到這裏,“哎呦!”李密趕緊用手一攔,“玄英啊,你胡說八道!呃……朕什麽時候說過這話呀?”他當時臉一沉。
    “哎呦!”李玄英假裝失口,趕緊“噗嗵”一聲跪倒在地,“呃……陛……陛陛下,臣失言!臣失言!”
    “嘟!李玄英啊,你身為副軍師,焉能胡言亂語!來啊,把李玄英給我拿下!”
    一聲令下,殿外禦林軍往裏就闖啊,看那意思,要拿李玄英。
    “且慢!且慢,且慢……”長平邱瑞趕緊給攔住了。邱瑞的心跟明鏡似的——跟我演什麽戲呀?你倆人唱雙簧?我能夠眼睜睜看著李密你把這李玄英拉出去嗎?你還真能治他的罪呀?他說那話不就是你想要他對我說的嗎?但是,明知道兩個人在這兒演戲,邱瑞還不能不進套。為什麽?如果不進這個套,那你就等於承認自己沒把瓦崗、沒把西魏作為自己的邦國了,就等於承認自己沒有把李密看成君主,不願意出力報效了,這還了得呀?!這麽一來,自己滿門身家性命就不保啊!所以,不能這麽說。看起來呀,自己不願意出馬,也得出馬呀。李密呀,你把我逼得好苦啊。嘿嘿!邱瑞呀邱瑞,你呀,終究沒有滑過這一出!所以,邱瑞把手一擺,“陛下,且慢,且慢!你們出去,出去,出去……”他用手往外這麽一轟——
    李密順坡下驢也一擺手。
    禦林軍下去了。
    邱瑞站起來,過來把李玄英由打地下拽起來,“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唉!其實啊,也難怪陛下這麽想、大家這麽想。也是臣近日身體不爽,一直在家養病,弄得對此事好像晦暗不明的態度。其實,陛下您今天不來呀,臣明天就要去見陛下。今天,醫生給我診治了,哎,臣的身體已然恢複了,我就準備主動請纓,前去虎牢關!陛下,您可真就不知道臣與那尚師徒的關係。臣今天把這話撂在這裏:我到虎牢關,見到尚師徒,我讓他跪著死,他不敢站著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