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他在此地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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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堇捏緊玉簪。
    她不想殺南澗。
    因為貪念。
    因為不忍。
    她垂下眼眸,終於還是劃破了自己的手掌。
    “小新娘,因何事召喚吾?”一束光落下,孑孤從光裏走來,目光落在南澗身上,“神跡殘餘?”
    裝什麽!
    孑孤不是邪神嗎?
    不是能主宰神跡生死的邪神嗎?
    祂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她之前吞噬的神跡是不完整的?
    路小堇有理由懷疑,孑孤就是故意的。
    若她沒找到鑒觀鏡,那孑孤就會放任神跡殘餘繼續存在,繼續獻祭人命。
    血腥,殘忍,冷漠。
    “嗯,神跡殘餘該怎麽吞噬?”
    孑孤:“小新娘,你可以不吞噬,這些殘餘於你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與神跡說的一樣。
    吞不吞噬神跡殘餘,根本不影響路小堇的成神之路。
    但,路小堇在乎的,從來就不是所謂的成神。
    她在乎的東西,邪神這隻高高在上的癩蛤蟆,怎麽可能會懂?
    孑孤是神靈,但祂不愛世人。
    這種神靈,真的能稱之為神嗎?
    像孑孤這種,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不計後果,自私自利的奇異者,在人間,一般不會被稱為神靈,而是被稱為,怪物。
    “可我想要吞噬。”路小堇勉強打起精神,做出滿臉**的模樣,“便是殘餘的神跡,我也不想放過。”
    “孑孤,你知道的,我想早日成為神靈,做夢都想!”
    南澗聽到路小堇的話,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遠處。
    可什麽都看不見。
    他突然意識到,路小堇眼中的世界,比他看到的,可能還要殘忍。
    因為路小堇口中的神靈,比神跡還要強大。
    “所以,我想全部吞噬,你可以幫我嗎?”
    孑孤溫和一笑,依舊是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可以,隻要是你想要的,吾都會幫你實現。”
    路小堇抬眸。
    真的想要什麽都可以嗎?
    那她想要祂的命,也可以嗎?
    “那我現在該怎麽做?”
    孑孤笑:“你什麽都不需要做。”
    祂大爪子輕輕一揮,南澗體內的金光便開始劇烈顫抖。
    “啊——!”
    南澗的身體,因為強烈的痛楚而蜷縮成一團,後頸的骨頭幾乎都凸出來了,瘦骨嶙峋,他本就虛弱的臉,此刻更是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噗——”
    他吐出大口血,眼睛半垂,靜靜地看著自己心被挖開。
    一麵小鏡子,從他體內剝離出來。
    血染紅了他的白色長袍,十分刺目。
    “噗——”
    南澗嘴裏溢出大口血,張了張嘴,卻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了。
    “想要以人類之軀擁有神跡,實乃愚蠢。”
    南澗聽見了孑孤的聲音。
    他艱難地朝聲音處看去,隻見半空中,立著一個長相極為俊美的紅衣男子。
    仙氣縈繞,神聖得不可直視。
    這就是路小堇看見的神靈嗎?
    她看見的,真的隻是這樣一個貌美的男子嗎?
    *
    鑒觀鏡被挖出來後,金色神跡一點一點沒入路小堇的體內。
    “不要——!”
    “不要吞噬吾——!”
    “放過吾吧——!”
    “吞噬吾,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啊——!”
    神跡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死。
    祂分明已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路小堇為什麽還是要吞噬祂?
    不應該啊!
    “啊!不要——!”
    神跡殘餘徹底被吞噬。
    “啊——!”
    路小堇痛得蜷縮成一團。
    雖然是神跡殘餘,吞噬時也痛得叫人崩潰。
    她吐出大口血,趴在地上,像具屍體一樣,一動不動。
    “小新娘,需要吾幫你嗎?”
    路小堇頭埋在草裏,紋絲不動。
    孑孤漸漸消散在了天地間。
    路小堇不是不想動。
    是疼得眼前一黑,根本動不了。
    她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在一絞一絞地蠕動。
    那是極寒之水的陰寒之氣。
    陰寒之氣和神跡之痛融合在一起,是生命無法承受之痛。
    又冷又痛。
    不僅痛,腦子裏還在瘋狂浮現出貪念。
    路小堇狠狠啃了幾口草,才勉強緩過來。
    “南澗——”
    她朝南澗看去。
    南澗已經快死了。
    他心口是空蕩蕩的,人是血糊糊的,若非是在神的結界裏,他早死了。
    “嗯,我在。”
    南澗一說話,嘴裏就湧出一口一口的血沫。
    他看向滿嘴泥土和小草的路小堇,眼底滿是悲傷。
    他尚且還有得選。
    但路小堇不行。
    她生來就是純淨之體。
    她眼中的世界,從一開始,就是與旁人不同的。
    她看到的,是比他眼中還要煉獄的人間。
    甚至無法死去。
    他尚且痛不欲生。
    更遑論她。
    南澗艱難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歎氣:
    “這些年,辛苦你了。”
    路小堇心口頓了一下。
    一些酸澀委屈的情緒,瘋狂往上冒。
    她其實,本沒有覺得有多委屈的。
    她爬到南澗跟前,死死抓住他的手。
    她有很多話想說,想說她的痛苦,她的艱難。
    但到最後,她隻說了一句:
    “放心,剩下的,有我。”
    她會活著。
    會吞噬掉所有神跡。
    不會叫他們所有的人心血和堅持,付諸東流。
    所以,不要連死,都在不安。
    南澗紅了眼,眼底的既是悲傷,又是憐憫。
    他是推演者。
    他能推演出路小堇的命格。
    自然也知道,路小堇最終會走上一條什麽樣的路。
    “江意濃。”
    “什麽?”
    南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生機。”
    “最後的生機,在江意濃身上。”
    那是唯一一個無法推算出命格的人。
    那個人,是天命之女。
    生機在她的身上。
    而後,南澗垂下手,徹底沒了氣息。
    南澗死了。
    路小堇合上他的眼睛,躺在他屍體旁邊,也閉上了眼。
    她睡了很久很久,那被痛苦和貪念一遍遍折磨的腦袋,才稍稍緩了過來了。
    等醒來後,她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一個厚木板,用匕首在木板上刻下了一句話。
    而後,她起身,將木板豎在結界旁。
    神的結界裏,風吹過,牛羊在叫,鳥兒在飛,樹在起舞。
    草原之上,南澗在沉睡。
    “南澗,再見。”
    路小堇轉身,背影漸漸遠去。
    她的身後,是她剛刻下的墓碑。
    墓碑上寫著:
    他在此地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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