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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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灰這回表現得特別乖巧。

    它一進屋就老老實實趴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似乎知道不要打擾夏木繁辦事。

    顧少歧坐回沙發時,煤灰蹭到他腳邊,悄悄抬起爪子在那雙深藍色棉拖鞋上碰了碰,看顧少歧並沒有拒絕,便放心大膽地開始刮擦。

    聽到顧少歧說走吧,煤灰毫不猶豫站起來,先蹦到茶幾,再竄到夏木繁肩頭。

    夏木繁拍了拍它毛絨絨的爪子:“煤灰,我們回去吧。”

    煤灰喵嗚兩聲以示回應。

    【回去回去。】

    【烏龜有什麽好看的,蠢得很。】

    【顧法醫有點難過?】

    煤灰很聰明,聽夏木繁叫顧少歧顧法醫,它也有樣學樣,開始叫起顧法醫來。至於法醫是什麽,它完全不明白。

    貓對人類的情緒感知通過嗅覺完成,一聞便知顧少歧不太開心。

    夏木繁看著徑直走向玄關換鞋的顧少歧。

    他個子很高,穿一件白襯衫、黑色褲子,看著清瘦而挺拔。可是他的行動間卻似乎被什麽拖住,顯得有些慢吞吞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子的顧少歧讓夏木繁胸口有些發悶。

    或許,是同情吧?

    夏木繁把失蹤的媽媽找了回來,又有煤灰作伴。對比一下,顧少歧就慘多了。他親人驟然離世,凶手至今仍逍遙法外,他的身邊隻有一種傻乎乎的草龜。

    回到刑偵大隊,夏木繁與顧少歧、周煒揮手作別,悄聲對煤灰說:“你沒事就陪陪顧法醫吧。”

    煤灰一聽急了。

    【夏夏,我是你的貓!】

    【你怎麽能讓我去陪別人?】

    夏木繁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煤灰的鼻子:“你不是沒事就去他那裏曬太陽嗎?”

    煤灰舔了舔她指尖,討好地齜了齜牙。

    【那不一樣!】

    【我自己想去,和你讓我去,怎麽能一樣?】

    還別說,煤灰這智商真比一般人都強。

    它自己去找別人玩沒問題,但如果主人讓它去,那就說明主人不在乎它,想把它推給別人。

    對於煤灰而言,這是“拋棄”的前奏。

    夏木繁道:“你當然是我的,我也永遠不會拋棄你。隻是看顧法醫一個人可憐,所以派個任務給你。”

    煤灰的臉色立馬陰轉晴。

    【這是任務?那行。】

    【任務有沒有獎勵?】

    夏木繁點點頭:“當然有。如果表現好,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煤灰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琢磨著要提個什麽條件才好。

    【一言為定!】

    【不許騙貓。】

    得到夏木繁首肯之後,煤灰跳下夏木繁肩頭,竄進走廊,一下就沒了貓影。

    夏木繁推開重案七組辦公室的門。

    馮曉玉一看到她便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顧法醫那裏提供了什麽新線索?”

    夏木繁攤開手:“顧法醫養了隻草龜,案發時這隻草龜的確在現場。隻可惜草龜沒有聲帶,最多鼻孔呼吸能夠發出點聲響,根本沒辦法說話。”

    想到離開時周煒那張忍笑忍到快要抽搐的臉,夏木繁便覺得有些無語。估計周煒打死也不會相信,自己能聽到草龜小墨的心聲吧?

    馮曉玉跺了跺腳:“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就算草龜有聲帶,難道能說出人話來?我還以為你真是去找線索的,沒想到……”

    龔衛國搖了搖頭,聲音裏帶著一絲同情:“完了,看來顧法醫又要難過失眠好幾天。”

    夏木繁看向龔衛國:“失眠?”

    龔衛國歎了一口氣:“你來咱們刑偵大隊時間不長,很多顧法醫的事情還不清楚。一開始嶽隊帶我們重啟舊案,會把顧法醫請來一起複盤。可是一次次回顧溫習,一次次勞而無功之,大家都有些焦慮煩躁。顧法醫表麵上看著像沒事人一樣,還安慰我們不要著急,其實他心理壓力最大。聽衛生院的小護士說,顧法醫要開安眠藥才睡得著覺。”

    夏木繁皺起了眉毛,父母遇害這件事對顧少歧的傷害之大,恐怕超出她的想象。

    她雖經曆年幼時母親失蹤,但一來小孩子恢複快,二來她心大,有脾氣就發,不像顧少歧那樣悶在心裏,三來她還有村裏貓貓狗狗陪著,因此心理還算健康。

    可是顧少歧這樣的……想到今天他目光由明亮轉為黯淡,最後送自己回來時那略顯沉重的步伐,夏木繁皺了皺眉:“那我們這次重啟舊案就盡量不驚動顧法醫。”

    馮曉玉重重點頭:“行,那我們開始吧?”

    龔衛國推出一塊移動白板,拿出藍色馬克筆,在上麵寫下“10·18大案”幾個大字。

    虞敬與孫羨兵剛剛把車送去保養,還沒喘勻一口氣又要開會,忙舉手示意:“等一下等一下,我倆喝口水先。”

    龔衛國表情嚴肅地說:“沒事,邊喝水邊聽,不耽誤事兒。你倆以前沒參與過10·18大案的偵查,還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我和曉玉先把要點和你們說說。”

    虞敬與孫羨兵在車上聽了一個大概,但對很多細節並不清楚,更提不出什麽建議,便點頭道:“好,那你們先說吧。”

    馮曉玉將現場照片從卷宗中取出,一張張掛在白板上。

    龔衛國指著照片開始介紹。

    “總廠機關家屬樓是七十年代建的,房齡近二十年,南6棟總共三個單元,每個單元樓沒有門,一樓帶院子,一樓到二樓是單跑樓梯,二樓到三樓是雙跑樓梯。”

    馮曉玉補充:“這代表任何人都可以長驅直入。”

    夏木繁看著照片上的老式建築,心知七十年代總體經濟水平不高、老百姓工資收入相差無幾,對防盜要求不高,並沒有單元門的設計。

    龔衛國再指著門鎖照片介紹:“廠區治安很好,老住戶都沒有裝防盜門,顧家大門是普通木門,門鎖是老式的牛頭鎖,二保險的彈子門鎖。”

    馮曉玉道:“這種門鎖對於技術熟練的小偷而言難度並不大,一根鐵絲就能將門鎖撬開。現場檢查到鎖眼有被破壞的痕跡,可見對方是撬門而入。”

    夏木繁提出第一個疑問:“有沒有可能對方用鑰匙開門,走之前再撬鎖呢?”

    馮曉玉不解地問:“如果有鑰匙,何必再撬鎖?”

    龔衛國卻興奮地一拍大腿,大聲道:“有可能!對方故布迷陣,想讓我們誤以為是小偷。小夏組長你問得好,接下來你們三個隻管問,不論有多麽不可思議都可以提。我們對這個案子太熟悉,可能會有思維定勢。但你們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案子,一切都是新的。”

    夏木繁示意孫羨兵做好記錄:“行,那先記下來,我們之後再一起討論。”

    孫羨兵舉了舉手中鋼筆:“好,我記下吧。”

    龔衛國指著幾張照片開始解說:“這是顧家客廳,與大門相連。鞋櫃放在樓梯間,客廳開門之後左手邊是一張布藝沙發,沙發前擺著一張茶幾,南麵開窗,窗下有一個電視櫃,一台21寸國產彩電旁邊有一個魚缸,魚缸裏有一隻烏龜。”

    說到這裏,馮曉玉指著魚缸照片說:“就是這隻草龜,夏夏應該在顧法醫家裏見到了吧?你不說,我們都沒有在意。”

    隻不過是一隻烏龜而已,即使看到了凶手又能如何?所以這隻草龜被當成背景板,重案組集體忽略了。

    夏木繁看得分明,這隻縮進龜殼裏一動不敢動的草龜,就是小墨:“烏龜很聰明,如果它見到凶手,說不定會較為激烈的反應。”

    龔衛國搖了搖頭:“從過有人靠烏龜破案。”

    他看一眼表情嚴肅的夏木繁,話鋒一轉:“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吧,小夏組長你想試試,也不是不可以。”

    馮曉玉瞪了他一眼:“什麽叫死馬當活馬醫?太難聽了。”

    龔衛國聳聳肩:“不然,找烏龜要線索,誰能信?”

    夏木繁抬了抬手:“這個話題打住,繼續往下說吧。”

    龔衛國頓了頓,講解完客廳、臥室布局之後,開始將屍體照片展示出來。

    看著一張張冰冷的照片,在座的每個人的內心都變得沉重起來。

    顧明康被銳器迅速刺入心室再拔出,心室肌肉強壯,傷口自動閉合,並不會出現大量噴血,血液流進心包導致心髒無法舒張,心髒停跳。人類沒有心髒供血腦部一分鍾內失去意識,幾分鍾即可死亡。

    謝麗姣後腦遭受重擊,頭皮產生挫裂創口,形成凹陷性骨折,蜘網膜下腔出血,立即陷入昏迷狀態。頸動脈被利器劃開,完全離斷,鮮血噴湧而出,一瞬間大腦缺血暈厥,幾分鍾即可死亡。

    虞敬第一次見到如此凶殘的殺人場麵,臉色一下子變白了。

    孫羨兵在大學裏見過一些血案現場照片,還不至於驚恐,但隻要一想到眼前這冰冷的屍體是顧法醫的父母,他也後背發寒。

    虞敬顫抖著聲音道:“什麽仇,什麽怨,要下這樣的殺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