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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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劍把小提箱裏的材料又看了一遍,才從車上下來。大樓的門衛和電梯員向他展開了最燦爛的笑容。他當然是不需要預約的。

    歐陽苑專職秘書的助理也是這樣認為的,直到秘書用職業化的笑容攔住了這位長鴻集團未來可能的掌門人。“抱歉,歐陽先生,董事長在打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她要求這段時間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她。”

    歐陽先生,這是個不得已的稱呼。因為歐陽劍現在的身份很尷尬,所以他今天必須要解決這個尷尬。下次秘書得稱他為“歐陽經理”。

    他笑著點點頭,就坐在秘書的位置上享受特殊的待遇,當然是一杯秘書親自手衝咖啡,口感很好,咖啡豆應該是自己最喜歡的。還有一碟精致的甜點。媽媽的電話一般都不會太久,沒有人敢占用她太多的時間。

    歐陽劍等了一個小時,期間兩次到走廊假裝接打電話,不然怎麽辦,他受不了別人對他的冷遇,媽媽更不應該。他對母親的了解甚至超過了父親對她的了解,她在故作姿態。

    秘書的通話器響了一聲,歐陽劍決定不等秘書的轉告,起身自行向母親的辦公室走去。秘書在後邊追了幾步,告訴他這次接見他有十分鍾的時間。

    十分鍾!等著看吧,秘書會知道歐陽劍這次不是以兒子的身份來的,他要讓她的董事長刮目相看,她可以接到董事長告訴她推遲下一位接見的通知。

    歐陽苑還在打電話!或者她是在這個短暫的時間內接的新電話。歐陽劍跟母親揮了下手,讓她別管自己,他坐在那天李顯坐的那組沙發上,離母親的距離很遠。

    距離產生美,距離也產生威懾力。古代的皇帝就是這麽做的。

    李顯熟悉母親的辦公室,六年來這裏的變化不大,但清閑整潔更勝從前。他等秘書給自己重新送一杯咖啡進來,但秘書沒有再進來,母親有過吩咐了,她對這樣的細節也是親自安排。

    電話沒完沒了,歐陽劍漸漸覺得母親的這個電話就是一直打著的那個,那她為什麽讓自己進來。

    “行了行了,你想來一場痛快的意外,哪知人家不領情,竟然還主動送上門去,把我的臉都丟盡了。”母親以一種相當親密的口吻說,這表明電話的對方應該是她的朋友,相當密切的朋友。歐陽劍努力回憶母親的好朋友名單,判斷究竟是哪個人。

    “你要想真的報恩,我看你幹脆以身相許算了。我才不相信你這樣的大美人有哪一個男人能做成柳下惠。”分明是些無聊的話題,母親為了與朋友聊一個無聊的話題竟然讓兒子在外麵等了一個小時!

    “你愛去你就自己去,我可不陪您丟人!”她準備掛電話了。歐陽劍打開手提箱,開始往外取材料。

    “不過你可真的嚇死我了,以後不許再做傻事,沒有他們也沒什麽了不起,想開點兒。你看我,不是挺好的,給你句實話,是相當的好!行了行了,我這兒有客人,見麵再細聊。”電話終於掛斷了。

    我是她的客人,她對自己的好朋友說她的兒子是她的客人。

    歐陽劍坐在那裏瞅著眼前打印好的封裝精美的企劃案,心裏一陣不痛快。這六年來母親變了不少,她變得更加……不受別人的幹擾。

    “阿劍,你找我有事麽?”

    這表明董事長以為這次突如其來的會麵應該是純粹的家人聚會。那就說得通了,畢竟自己沒有提前跟母親打招呼。

    “媽,我想讓你看看我對長慶公司的短期和中期的規劃,長期的我也有,但如果這兩個你要是不意見,長期的看不看意義不大。”

    歐陽苑笑了,她站起來,讓兩隻修長的腿休息一下,架著的時間太久了,醫生說這個動作不宜做得太久,對腿部的血液循環不好,但她習慣了,這個動作能夠展現女性的魅力,也顯得威嚴。

    她繞過桌子,遠遠地就伸出一隻手來接兒子的材料,歐陽劍從沙發桌後麵站起來,把材料遞過去。歐陽接在手裏,她沒有表現出著急看的意思,說你周六有時間麽,我要陪個最好的朋友吃飯,你可以帶著周玲來參加,讓她見見你和你太太。

    歐陽劍準備用一點時間先自己的想法跟母親談談,這樣她在看自己的企劃案時就可以有先入為主的影響,但母親並不著急,他還可以再等嗎?

    “媽,你打算什麽時候把長慶正式交給我?”

    歐陽本來已經準備回到辦公桌後麵去,聽了兒子的問話,她頓了一下,說道:“長慶的事情我還沒有跟董事會的人說,正式的議案報給董事會前我還想聽聽你外公的意見。”

    可是他已經回來了半年多了,200天了,她究竟在做什麽,長慶的事情不重要麽,兒子的事情不重要麽?

    歐陽劍決定再等等,他告訴母親一會兒還有事情,就不打擾董事長辦公了。吃飯的事情還要問一下周玲,自己現在決定不了。

    “好,我等你的消息。”這本來應該是母子間今天的最後一句話,但歐陽苑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以自然而然的口吻問歐陽劍:“你的司機能勝任嗎?”。

    又是李顯,自己最親近兩個女人竟然對一個生意失敗的人如此關心,母親從來不會對不關心的人稍有言辭。“開個破車有什麽勝任不勝任的,我給他放長假了。不勝任就辭了算了,難道還缺專業的司機麽?”歐陽苑笑著點點頭,說可不是麽,你要覺得他真不行,媽再給你找一個專業點兒的。

    秘書對超過十分鍾的限定時間沒有表現出意外,歐陽以冷淡的口吻告訴她董事長一直在打電話,他隻占用了她不到五分鍾的時間。秘書和她的助理一直送他到走廊,目視他進了電梯才回來。

    內部通話器響了,董事長讓秘書給李顯打個電話,告訴他明天上午11點來她辦公室。秘書走到窗前,看歐陽劍正在進入他的雅閣轎車,她笑了起來,讓助理接通那個神秘男人的電話。

    李顯:你好,哪位?

    聲音聽起來不緊不慢,鈴聲響了四五聲才接電話,秘書把電話接過來,揚起了尖尖的下巴讓她出去。

    秘書:您好,李先生,我是歐陽董事長的秘書,您還對我有印象嗎?

    李顯:當然當然,金小姐你好。是董事長有什麽事情吩咐嗎?

    秘書:我就不能有點私事拜托您嗎?

    李顯:不勝榮幸,金小姐金口難開,李顯必定盡力而為。不過您知道我的職務,是需要我為您開車嗎?

    秘書:李先生可真幽默,還很謙虛。我可沒有那麽大的權威敢勞您大駕,你猜對了,董事長讓您明天上午11點……

    李顯:麻煩您通報給董事長一聲,我正在休假,因為歐陽公子沒有給我休假的期限,您也知道北方的冬天對我來講是一種折磨,因此我來杭州了,想利用公司給的優待政策休養一段時間。

    秘書:哦!那就太不巧了。董事長對此會有點不高興的,您能理解吧。如果董事長通知到咱們公司任何一個人,他都會連夜飛回來的。您不會想成為例外吧?

    李顯:實在抱歉給金小姐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估計這個時候返程的機票已經買不到了。

    秘書:那……好吧。李先生,祝您度假愉快!

    李顯:謝謝!

    歐陽苑聽了秘書的匯報,習慣性地把雙臂端在胸前。秘書知道這是她不高興的表現。“你讓人查一下,杭州飛咱們這兒的飛機都有哪些航班,機票是不是……”秘書說我已經讓人查完了,機票確實都已經售罄了,聽李先生說他正在積極地等退票的機會。

    “算了。告訴李顯,人都到了那裏了,我這兒也沒什麽要緊的事情,讓他好好休息,畢竟這兩三年他過得不太順利。”

    秘書沉吟了一下,說要不要暗示他還是盡快回來,等看到董事長犀利的眼神後,連忙說明白了明白了。

    歐陽苑用了一個小時把兒子送來的長慶公司企劃案看了兩遍,她在十多處地方做了不同樣式的標注,這是典型西方大學畢業生的優點之一。陽光已經退出了辦公室,她看看表,到了約定做美容的時間了,她通知秘書準備好車子,秘書告訴董事長車子已經在等候。

    離開時她又告訴秘書自己今天不會再回公司,如果有人找她提前通知到她,但是三個小時之內不要打擾她。秘書送董事長到電梯旁,為她打開專屬電梯,電梯門關上後,她才回來,徑直走過自己的秘書辦公室,進入到了歐陽苑的辦公室。她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看見董事長的邁巴赫剛剛駛出大門。她簡單地環顧了一下,看看哪些地方應該收拾,使其回歸原位。過了十多分鍾她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跟助理說三個小時內不要讓任何人打擾董事長。

    周玲不想參加婆婆的朋友聚會,但她找不到合適的拒絕理由。歐陽劍希望妻子能夠堅決地說不去,自己也就有了不去的理由。妻子不想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就決定去,歐陽劍歎氣說那就去,你不知道,陪她吃飯可有多累,早知道回來半年還沒有個確定的部門管理,還不如在柏林多住些日子了,還能陪陪外公。

    這個抱怨不得體,如果他回來得晚,那麽他就不會遇到周玲了,但是周玲聽了沒有 在意,她把他的話理解成是對他自己母親的埋怨,沒必要把自己硬拉扯進去找不痛快。

    李顯回來了。東南沿海三年不去就能看出顯著的變化,他驚歎於經濟形勢的一日千裏,更為北方企業對此視而不見感到由衷惋惜。北方幾個大省原來為建國初期是重工業基地,央企國企數量龐大,職工的鐵飯碗端得兩臂發酸,但隨著民營經濟政策的逐步實施和優惠政策落實,這些飯碗就越來越輕,表現得最明顯的是年輕一代,他們走出大學校門之後,不再留戀北方故鄉,而是迷戀於一二線城市的燈紅酒綠和飛快的節奏。而滯留在北方的人雖然對南方經濟的飛速發展心生羨慕卻又舍不得手裏捧習慣了的飯碗,漸漸就成為了時代的棄兒,這種觀念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他們目光短淺又自視甚高,常常擺起老大哥的樣子述說曾經的榮光,為自己的不公怨天尤人。

    李顯的變化讓原來的朋友嗟訝不已。他們對李顯三年來的經曆所知甚少,李顯也不做詳細解釋。朋友們見昔日的老友受此大難,紛紛給予熱情接待,希望以此撫平他心靈的創作,往往到了最後反倒是李顯要親自勸解眾人,說凡事看得開些,你們是做多大生意的人,如何顯得小家子氣。

    轉悠了一個半月,期間歐陽苑再也沒有找過他。想想做事不為己甚,悠悠然開始北返。人還沒上車,小妹和許大利都打電話來詢問回程的時間,說是接風洗塵雲雲。

    到了家裏自然要先去看望小妹一家,恰好佳明也放了寒假剛剛回來,少不得有一番的熱鬧。他觀察了一下佳明女朋友的神態,見二人不似久別之態,暗笑這個女孩子也是蠻有心計之人。

    許大利那裏少不得要應酬一下,他是頗想借此機會再找歐陽劍小兩口一塊聚聚的,卻被歐陽劍以事情太忙為由拒絕了。如今周玲已經結婚,更不可能繞過歐陽劍再給周玲打電話邀請。想想隻兩個人熱鬧不起來,隻好對著李顯的胃口找了兩個市裏的朋友算是坐陪,一個是市衛健委的副主任姓黃,另一位是市醫保局的一位領導,姓氏是個少見的闞。平時三個人幾乎天天打交道,是以很是熟稔。

    酒席上少不了許大利的虛偽熱情和誇誇其談,李顯更被他捧得天上地下隻此一人,李顯也少不了替他圓謊,就吃得好累。闞領導問李顯如今在哪裏高就,李顯隻淡淡地說了句在給長鴻董事長的兒子當司機,黃闞兩個人同時笑起來,對許大利說這位李先生當真幽默。神態間變得恭敬起來,自然也少不了多敬幾杯。隻有許大利了解李顯的為人,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但李顯竟然給周玲的新婚丈夫做司機,許大利就替李顯冤枉,心裏對周玲有了點意見。

    其實李顯的飯吃得有點兒心不在焉,因為他知道李書從美國回來了。雖然她沒有給他任何的信息,但他知道,原來顧問公司的老孫給他打電話聊天時無意提到了此事,說是李書回來後把原先辭退的公司中高層都聚到一起,請大家吃了頓飯,倒似沒有什麽目的。

    李顯知道,她在通過這些人摸自己的近況。

    兩年了,李顯經常會想到她。這個女人以神秘的姿態出現在自己最困難的那個階段,她努力照顧他、安慰他、激勵他,李顯今天的變化裏有她貯存的催化劑。但她也對他做出了一係列的傷害,李顯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但他隱約地肯定她不會真的害他!

    他身邊的女人是不是都有著這樣的共性:想愛護他卻又不得不傷害他,而他對她們也造成了傷害。

    李顯不是沒有預估她的歸來。但兩年的時間不算短暫,她可能愛上一個人,也可能被別人愛上。七百多天的獨處也會讓她不斷地沉澱,通過對過去的回想,一遍遍的回想。這些回憶不可能不改變她原來的願望。這就像他現在不會再想起劉天悅一樣,原來他是不敢去想,那是揭開傷疤一樣的疼痛,如今他是想不起來天悅了。天悅已經從他生命中的關係網中消失了。

    但她畢竟還是回來了。而且,她像一隻獵犬一樣在尋找他的味道,通過所有的網絡,那麽她是不是還會來找他。李顯對此不敢下定論,如果她還會來找他,李顯就必須更主動一些。而他現在的心思不能完全放在她的身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