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雷雨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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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風輕拂,帶來很濃的涼意,夜色中的大池塘顯得寧靜而神秘。池塘周圍的樹木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斑駁的影子,仿佛是靜夜的守護者。平靜如鏡的水麵,偶爾被涼風掠過,泛起細小的漣漪。池塘中間搭建著一座仿古造型的精致小橋,在柔和的燈光下現出格外幽雅輪廓。小橋跨過一段水麵,加一端銜著一座自然堆疊的假山,山石間隱約可以看到幾點隱約的燈光來。環池的小路、樹木、假山和小橋構成了一幅精致的畫麵,不由得讓人想念起江南的水鄉來。
一陣幽香彌散開來,水麵上漂浮著幾百朵盛開的荷花,雖然夜色掩飾了她們鮮豔的色彩,但那份清高的姿態依舊清晰可見。荷葉間落著幾滴晶瑩的露珠,如同夜空中閃爍的星點。
一陣風吹過,荷葉輕輕擺動,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一群女兒在低語。遠處木葉的沙沙聲回應著,整個池塘周圍充滿了秋夜的詩意與寧靜。站在這裏,仿佛能夠感受到時間的流轉,心靈也獲得了一種難得的安寧與清淨。當自然展現其無聲之美的時刻,時間似乎也停頓下來了。
宋大軍讓食堂準備了幾個菜,自己從家裏帶來了兩瓶酒,就在假山上的亭子裏請孫正楷和趙且峰對月小酌。
“人的力量真是無窮的。”趙且峰歎道,“去年這裏還荒涼一片,現在竟然變成了這般的景致,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老趙,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外跑材料,沒看到這裏的景象,白天這裏都快成了公園了,周圍的人天天到這裏來散步、來鍛煉,甚至還有帶了帳篷來呆一整天的呢!”孫正楷也發出感歎。
“好家夥!依我說咱們幹脆轉行幹公園得了。”趙且峰笑道。
“那怎麽行!”宋大軍道,“現在隻看見景色漂亮,哪兒哪兒可都是一分錢一分錢堆起來的,變成公園那不得猴年馬月才能把投進去的錢賺回來。這些日子人來人往的,管理也不嚴格,明天真得讓人看著了,成什麽樣子,早就有工人抱怨天天收拾衛生!”
孫正楷吧嗒一下嘴,這是他說話的毛病,“老李不讓麽,說天天人來人往的瞅著熱鬧有人氣兒。”
宋大軍把杯子衝兩個人朝了一下,兩個人也都端起來喝了一口,宋大軍把頭來回轉了個圈兒,說道:“老李?老李總想做個好人。你們從前也跟他幹過的,不了解他?”
趙且峰聽他話裏有其它的味道,連忙說道:“李總說得也對,咱們不是還沒開張嗎,也讓周圍的人享受享受,將來開業了,那管理自然就得嚴格起來,畢竟是一家醫院,而且是一家特殊的醫院,我看到時候讓人家進來人家沒準還嫌晦氣呢。”
“老趙,不是我背後講究我這個大哥,他這個人真正做起工作來那沒說的,要能力有能力,要想法有想法。原來在電纜廠的時候,我天天惦記的事情,跟他一說,不出一個小時他總能想到辦法解決。我就是佩服他這一點。”他自己喝了口酒,接著道:“他吧,就是難得考慮其它的事情,你比如說,電纜廠的那幫人在背後把鬼都搗成什麽樣了,我是早知道了,連他那個……就是你們前任總經理李書,那也是什麽都知道,於是我們就想他也早知道了,結果,我這個傻大哥是一門心思幫人家要把電纜廠救活過來,人家背後刀子都捅進來了,他還不知道躲呢。”
“你們老電纜廠那幫人揍性不好。”孫正楷歎道,“多好的一個企業,活生生攪黃了,兩三千的工人失業啊,流失了多少優秀技工。歐陽劍招去的那批,那都是二流選手了,還當寶似的用著呢。我聽說李顯當年為了招那批大工可沒少花心思,花血本!”
趙且峰被兩個人說得有些感慨,他自己在投資公司的時候曾經是個無名之輩,就因為自己負責的那攤工作不出毛病,被李顯看中了,硬是提起來做了副經理,專門負責公司內部的業務。李顯就是看中了他認真負責,做事有板有眼的細致勁兒。當初業務剛剛擴大的時候,李顯跟孫正楷天南地北地跑,家裏的事交給他管,兩個人都放心。
“李總這個人不是傻,大軍,你那麽說你大哥不對,你還是不大了解他。”趙且峰抬頭看月亮,月亮卻消失了,仔細看了半天才發現西邊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陰了上來,天際處有一絲絲的光一閃而逝,那應該是閃電。
“我不了解他!我是大哥一手提拔起來的,電纜廠後來就指著我們兩個過日子,跟你們哥倆說,當時大哥不少主意都是我出的!”
“李總是個明白人,他心裏都有數,隻是不說而已。其實很多事情他都是看大方向,把住大原則。他不是看不到,很多時候他是不願意說,或者……不屑於說而已。”
趙且峰有一次趁著兩人不在家,私自動用了七千塊錢,自己覺得做得天衣無縫,哪知還是被財務發現了,告訴了李顯。李顯卻始終把這件事藏在心裏不說。趙且峰還以為李顯沒發現,直到財務有一次悄悄告訴了他。李顯用他趙且峰,是信任他的能力,李顯不會在他小過失上過度指責,但也不允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縱。
孫正楷也點點頭,說:“老趙這句話說得對,李顯是個心裏有數的人,他不是個善良之輩,手黑起來也狠著呢。但是他給你機會,他包容你,隻要你事情做得不過分,他看你的長處。”
宋大軍還想反駁,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電纜廠的時候背著李顯做的事情,他雖然不是直接參與者,但他知情而不報,眼看李顯被那幫人擠出了電纜廠,遭逢難處。李顯回過頭來是怎麽對他的呢,甚至都沒有罵他一句。
“我不是說大哥傻,也不是說他做人太善良,你們也都知道了,也都看見了。這些年他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過。唉!”大軍把杯裏剩下的酒喝幹了,神色有些憂傷。“你們都沒看見過,前兩年他是連吃穿都要他小妹供著,你們知道他當時住在哪兒,住在……住在他妹妹家的一個破庫房裏,那個味兒啊!”
孫正楷看看趙且峰,兩個人都搖了搖頭,臉上神色也都沉重起來。
“這兩年他一直在籌劃這個醫院,你們都知道這是省裏第一家,從零到有,那得多難。全都是他一個人在跑,資金量多大,全靠他一個人在想辦法,我聽齊海說過,前些日子難的時候想讓咱們哥幾個湊湊家底,暫緩一下,你們知道大哥怎麽說的……”
無處有雷聲傳過來了,閃電的亮光比之前更明亮,色彩也豐富多了。一陣風刮過來,明顯要比之前的涼了許多,遠處有人喊著什麽,水麵上的漣漪變成了一條條的波紋。
“如今又成了這個樣子。大哥之前在電纜廠的時候有個女朋友,處了十多年,一聽說他落魄了人就沒了影子,把大哥的心徹底傷透了。好不容易緩了過來,終於找了個知冷知熱的,哪知……唉!”你們說說,我大哥做人做事都行,怎麽就總是攤上這些亂事!要我說,就是……命啊……”
“老李經受了上次的打擊,緩了多少年才過來。這次又……不知道還成不成了。”孫正楷道:“這老李在醫院躺了多少天了?”
趙且峰又抬起頭來看天邊,他們都能嗅出空氣中的雨意了,那是潮濕的味道,夾雜著些泥土和植物的清香。樹木裏已經有風的聲音,樹葉子嘩嘩地響個不停。
“收了吧!”孫正楷說,“明天說什麽也得去看看他,不讓進想辦法也得看他一眼。”
齊海被窗外耀眼的閃電嚇了一跳,人趕緊過去關了窗子,媳婦帶了孩子回娘家兩天了,本來趕上過中秋他也要一同去的,哪知李顯這一病,他就離不開了。
他剛剛給李書打完電話,告訴她李顯的事情。李書那邊沒等他說完先自己哭了起來,齊海隻好等她哭完了才又把李顯現在的情況講了,李書那邊卻把電話掛了。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不到一個小時李書電話又打了過來,詢問了一些細節,齊海自己也不大清楚。
“李書,我知道你最了解老李的,你說……他還能……挺過來嗎?”
“不知道,我不知道,……也許吧。你說我了解他,其實不是的,最了解他的人應該是……是那個……劉天悅……”
劉天悅,是李顯最早的女友。齊海知道,他還知道劉天悅後來又與她的前夫複婚了。
“齊海,抱歉我幫不上你了。我現在心裏特別矛盾,想回去看看他,又害怕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不會是那種輕易就被擊倒的人,但我說不準,他受到的打擊太多了,況且最近因為資金的問題,他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我真的……沒辦法做出判斷的,我現在心很亂……”
正當齊海以為她又要把電話掛斷時,女人卻厲聲地罵了起來,“滾吧你,李顯!我原來以為離開你這麽遠,再也不會受到你的影響了,可是,你為什麽還要來打擾我,我好不容易都快把你忘記了,你又帶著一個女人來我麵前炫耀,你滾吧李顯!”
齊海歎了口氣,輕輕地把電話掛上了。他原來以為李書能夠幫助李顯,或者幫自己出個主意,哪知道李書……也瘋了!
巨大的雨聲傳了進來,齊海覺得不是下雨,而是在下冰雹,因為雨聲不會這樣清脆地響,打得玻璃窗這樣地響。這個季節怎麽會下冰雹呢,他奔到窗前,恰好一個耀眼的閃耀劃過長空,在黑幕上劃開了一道曲折可怖的銀白色光芒,他想掩住耳朵,但來不及了,一聲炸響讓他轟然倒在地上。一生中,他從未經曆過如此可怖的景象,他像個嬰兒一般地蜷縮起來,覺得天地渾為一體,一團漆黑,燈光閃爍起來,他擔心它們會跟隨著黑暗的腳步搖擺,塑造出恐怖的氣氛,但燈光畢竟堅持下來了,窗外又是接連不斷的閃耀,但雷聲變得沉悶起來,他們像一群被打敗的野獸正在遠遠遁去,並且不住發出受傷的嚎叫。
齊海站起來,他的腿仍然有些顫抖,但他依然走到窗邊,打開窗子,空氣中一股難聞的氣味,他知道那是經過閃電鍛煉過的空氣的味道,他發現幾乎每一家窗前都一個身影在站立著,沒有誰家把窗簾擋得死死的。人類在威力巨大的自然麵前,表現出了一種相當無畏的精神,千萬年以來,他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寒冷漫長的冰河時期,高速的小行星的撞擊,無數的地震、火山和海嘯都光臨過人類的家園,但人類依然在顫抖中穩步前行,沒有誰能夠徹底摧毀過人類。能夠這樣做的隻有人類自己。
許大利正坐在一輛出租車裏酣聲大作,司機以相當大的羨慕看著這位奇怪的客人。他是在慷得居接到這位客人的,當時他是在兩個成年男人的攙扶下才勉強坐進了後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沒問題。他會像以前一樣好起來的,相信我,我是個大夫,是個省裏有名的大夫,大夫的話你們要相信……”客人一邊嘮叨著一邊進入酣睡,他的鼾聲讓車窗外的奪人心魄的雷聲也顯得缺乏威力。幾乎所有的司機都會討厭這種客人,盡管他的朋友已經提前給他交了充足的車費,但他們討厭喝醉的客人,他們事情太多,話太多,並且一旦睡著了就很難再把這些人從車上弄下來。
但這個司機特別感謝這個呼呼大睡的客人,正是他的坦然麵對,使他不至於在車裏瑟瑟發抖,他對著那聲漸漸遠去的巨雷大聲說道:“老子不怕你!”許大利一定是被他的聲音幹擾到了,他在車的後座上翻了下身,然後喃喃地說道:“他行的,老闞,你們盡管相信我,他行的!”
歐陽劍煩躁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他想問一下公司看管那些昨天剛到的貨物怎麽樣了,昨天貨物到的時候他應該親自去看一眼的,它們太貴重了!
但外麵的閃電太密集了,他不敢使用電話。可是他又擔心那些精密的電子產品,那些東西太嬌氣了,它們必須要放置在絕對隔緣的特製的保險箱中,否則極易損壞。
“寧致陽這個該死的家夥!”他罵道。他昨天應該親自到場去安置這批貨物的,但寧致陽偏要領著他去一家新開的茶莊去喝什麽狗屁的新茶,後來又去酒吧喝酒,結果把最重要的事情給耽誤了。“如果這些電子產品出了問題,我饒不了他!”他恨恨地罵著,人仍然在屋裏走來走去。周玲沒在家,周玲的父親從省城回來了,她要回去看父親,並說今晚不回來了。
這個周玲也變得好奇怪,這些日子人變得有些冷淡,總像有心事似的,問她又不說。但歐陽劍能夠感覺得到,周玲對於他與寧致陽的關係表現出來的厭惡之情,她不希望他與寧致陽走得太近,她雖然沒有直接說過這樣的話,但歐陽劍能夠感覺到她的態度。
“你隻要去一次寧致陽的家就知道了。”周玲有一次為對丈夫這樣說,“寧致陽是一個極不負責任的丈夫,他對妻子和孩子一點兒都不關心,簡直是不聞不問。一個對妻子和孩子無情無意的男人值得交往嗎?”
又是一聲巨響,玻璃被震得顫動不已,燈光閃爍起來。不管了,歐陽劍決定還是打個電話問一下,他撥出電話半天也沒有聲音,仔細看著屏幕半天才發現,手機沒有信號。歐陽劍把手機扔到沙發上,他決定聽天由命吧。
大約在同一時間,寧致陽正在跟金莉做著床上遊戲。金莉今天特別的興奮,或者是寧致陽感覺到這個女人今天特別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個尤物的激情時刻了。現在他在女人麵前活得有點……怎麽說呢,有點小心翼翼,有點卑躬屈膝。
今天他為女人新買的房子已經完成了手續。女人於是表現出來了極大的感激之情,她先是帶著寧致陽吃了頓大餐,並且陪著他喝了點酒,然後兩個人一路幾乎是急不可待地回到了家。家裏甚至還沒有家具,床上除了一個墊子還什麽都沒有鋪就,可是兩個人仍然為之瘋狂地**,女人甚至說了一些刺激他的髒話,寧致陽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他原諒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他動用了公司的款項才完成了女人的心願,他寬容了自己的罪過,這樣的天氣裏妻子抱著女兒應該是怎樣的驚恐呢,他在酒精和身邊這個精致的女人的刺激下,終於完全地迷失了自我。
當兩個人終於達到**時,一道刺眼的閃耀籠罩在兩個**的交織的身體上,然後那聲震耳欲聾的響聲讓金莉尖利地叫起來,那不是交歡帶來的愉悅,而是發自內心的恐懼,以至於寧致陽也嚇得跟著她叫起來,他覺得黑暗中有人在窺視著。
寧致陽對妻子的擔心多餘了。他一定想不到妻子和女兒這一夜睡得有多好。
連續三天劉天悅都去探望了李顯。李敏最想不到的治療大哥的良藥竟然是劉天悅這個讓她一度憎恨的女人。但是她的來訪的確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天悅連續三天的來訪也讓王大夫感到由衷的高興,因為他也想不到這個嬌小的女人竟然會有這麽大的精神力量。
第三次劉天悅僅僅在李顯的病房呆了半個小時就要離開,女人告訴李顯以後她不會再來這裏看他了,李顯點點頭說知道,天悅就站起來悠然走了出去。李敏剛進屋,李顯告訴她要出院回家,李敏吃驚地看著大哥,大哥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還能夠從他消瘦的身體上感覺到他的無助,也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得見濃重的憂傷,但大哥就是不一樣了,他似乎正在從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潭裏掙脫出來,雖然疲憊又遲緩,但他正在爬出來。
“我得去找王醫生,能不能出院可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事。”李敏一邊向外走,一邊給大哥打預防針。
“他會讓我出院的,我可不想在這裏過中秋節,老太太還等著我呢!”
當一切手續辦妥之後,李敏給劉天悅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李顯出院了。
“謝謝!告訴你大哥,讓他好好的,隻有他好了,大家才會都好起來!”這是劉天悅的回複,這表明她以後不會再來看望大哥了,為此李敏有些擔心,她怕大哥會因為這個女人不再來看望他而重新發病,她的擔心多餘了。
當得知李顯出院之後,天悅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正常的生活軌道,她每天仍然是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然後上班,或者抱了孩子去看母親,或者到舅舅的那個不大的門市裏玩上一會兒。
但不一樣的是,母親和哥哥都發現天悅有些變化,她……健談了,樂觀了,還有些漂亮了。
因此,盡管這個季節特別不常見的雷雨天氣裏,娘兩個相互偎依著睡得很香甜,女兒被天悅攏在自己的豐滿的胸前,溫暖而又舒適,天悅呢,則根本沒有聽到那些嚇人的雷聲,她正自做著一個奇妙的美夢,夢裏她正在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蕩著秋千,一個人在秋千上盡情的蕩著,一頭秀發隨著風飄舞,空氣中充滿了各種的花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