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雄吃過飯後，和吳政上街購物。

    先到藥店買了半兩朱砂，和半兩白芨，又到初中校門口商店，購得兩支毛筆。

    最後走進一家壽衣店。

    店主是個老頭，捉筆在‘紙貨’上描繪花紋，色彩豔麗。

    ‘紙貨’就是布置靈堂的紙質花樣，如紙人、靈房等，出殯時的儀仗也是紙做的。

    吳政買了兩刀麻紙，一刀更為硬朗的黃紙，和九尺黃布。

    麻紙，輕而薄，質地差，一般當做紙錢燒給先人。

    之前吳政買的黃紙，準備燒給原主爺爺，沒用上，帶到魚龍觀遺址燒掉了。

    黃紙主要用途還是製作‘紙貨’。

    至於黃布，則是秘錄中提到，潔淨法壇的作用。

    夢中灰霧中，長桌也是鋪了黃錦。

    吳政準備嚐試立法壇了。

    所需物品購置齊全，正要離開，李兆明匆匆走進，碰了個照麵。

    瞧見吳政和趙傳雄也愣了下。

    吳政得知，李兆明來定做‘紙貨’，他全全包圓了李純元的後事，而且宣稱是自費。

    他留在鎮上等待運回李純元的遺體。

    “你們村有個好村長啊。”回去的時候，開車的趙傳雄感慨。

    他整晚跟著吳政，大概知道事情經過。

    一位老教師的獨子車禍死了，那位村長自己出錢，幫著料理後事。

    聽到他感慨，吳政沒什麽表情，隻叮囑他專心開車。

    一夜沒睡，而疲勞駕駛並不比酒駕安全。

    趙傳雄自覺放慢車速。

    路過大槐樹，沒碰見李老師，吳政鬆了口氣。

    趙傳雄鑽進帳篷補覺。

    吳政則把朱砂倒進石臼裏搗碎，篩出細粉，又將白芨放入碾碎，加入少許白酒，倒入朱砂細粉攪拌均勻，便得到較為粘稠的朱紅墨汁。

    石臼擱到旁邊，取出幾張黃紙，裁成三寸三尺長，沿長邊對折三次展開。

    最後清水開筆，飽吸墨汁，以折痕為線，開始書寫。

    ‘漢州寧安縣吳政，謹請魚龍觀諸祖師，禱請於上天，賜弟子法救亡……’

    這是秘錄記載，上請先祖降法的表文，通篇五百餘字。

    吳政記得秘錄全部內容，略做修改，以弟子自居，向魚龍觀諸祖師求助。

    寫好表文，又裁切黃紙，一寸寬一尺長，以朱砂描繪各種功效的符咒。

    除此之外，還需齋戒一日。

    這倒並不重要，他早上就沒吃。

    趙傳雄一覺睡到自然醒，睜眼已是下午四點多。

    來到池塘邊，青魚還宛在水中，而吳政門前，卻多了些布置。

    一張長條桌放在空地中央，上麵鋪開黃布，中間立著一尺多高的精美燈盞。

    燈盞左邊一摞黃紙，密密寫滿紅色古文。

    右邊，一捆香壓住一疊像是符咒的東西，畫滿歪歪曲曲，極神秘古怪的花紋。

    什麽東西？

    趙傳雄感覺奇怪，看這布置，像是要做法事般。

    吳政準備給他的李叔超度一下嗎？

    “趙哥，借電話一用。”

    身後響起熟悉聲音，轉過身，就看到吳政肩扛一塊木頭，右手提溜個小壺走來。

    “呦，手機放車裏了。”

    趙傳雄摸口袋，沒摸到手機，想起早上忘車裏了。

    說著，他就要往山穀外麵走。

    “等一下，我們一起。”吳政叫住他。

    趙傳雄又走回來，看吳政的動作。

    他把那塊木頭丟在地上，手裏小壺裝滿液體，添加到了黃銅燈盞內。

    而後，吳政又把黃銅燈盞搬回房間，寫滿字的黃紙，和那些鬼畫符等包裹在黃布裏，也收進屋，隻把長桌留在原地。

    末了小心翼翼捧著十幾根不甚直溜的線香出現。

    趙傳雄早就看的滿腦袋問號，見吳政終於是要結束的樣子，發問道：

    “你搞這些幹什麽？”

    吳政方才去了喜爺那裏，借了點燈油，又尋了棵枯桃樹，準備削柄木劍出來。

    到底行不行不知道，但準備要齊全。

    “心裏有些疑惑，準備試著尋找真相。”吳政道。

    他把死灰香包好，放進一側包裏，而後牽來老黃牛，那節桃木捆到它背上。

    趙傳雄沒明白吳政的意思。

    吳政跳上牛背，對他道：

    “我懷疑我李叔的車禍另有隱情。”

    趙傳雄聽了，更加疑惑，道：

    “有隱情，就去跟治安官說啊，你要自己調查？你剛才的那些準備……問鬼神？”

    他突發奇想，又覺得這念頭荒謬無比。

    “走吧，我還要找一個見證人。”

    吳政沒再回答，老黃牛自動往前走，回頭對趙傳雄道。

    走出山穀，遠遠瞧見大槐樹下炊煙嫋嫋，嘈雜人聲從那邊傳來。

    吳政騎牛而去，便見大槐樹下來了許多人。

    都是槐廟村的村民，男女皆有。

    他們在大樹下升起篝火，火邊烤著水壺，河邊立起一排臨時土灶，架起大鍋，陣陣辣椒爆香的味道飄來。

    李兆明手裏拿了大喇叭喊：

    “李老師為教育事業奉獻一生，你我，乃至我們的孩子，孫子，都曾是她老人家的學生，今日就是大夥出力氣報恩的時候……去幾個人，到山上背柴回來……”這是在準備酒席了。

    “好快。”

    趙傳雄驚歎。

    昨晚出的車禍，今天天還沒黑，就準備酒席了。

    看這情況，大抵傍晚就有席，晚上守靈，第二天清晨就下葬，上午正式席麵，下午就結束了。

    這速度有夠快啊……

    槐廟村辦事效率高、團結，覺著村長是真不錯。

    他家那邊，這種情況往往要等到明後天去了。

    一來讓消息發酵，通知親朋，有些須得親自去請，此外購置物資、準備柴火也需要時間。

    下葬一般都是兩三日後了。

    吳政騎牛經過，有人和他搭話，順勢詢問情況。

    治安所已經給出結果，認定是李純元酒後駕車造成交通事故，現在遺體已經運回來了。

    等到了村委會，拿到趙傳雄手機，吳政立刻撥出一個電話。

    趙傳雄故意沒走遠。

    隻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聽。

    “怎麽了？”趙建國的聲音響起。

    吳政：

    “我這裏遇到麻煩，需要一個足夠份量的見證人。”

    趙建國頓了下，問道，

    “和那些事有關？”

    “差不多吧。”

    “行，我現在就動身，三個小時就能到。”

    掛斷電話，吳政把手機還給趙傳雄。

    “搞得神神秘秘的，現在還要做什麽？”趙傳雄聽到電話，但聽不明白。

    什麽見證人，還有什麽事兒？

    吳政對他道：

    “我接下來要做的，普通人最好不要參與，你去酒席上吧，應該快要開飯了。”

    趙傳雄眉頭一挑，奇怪道：

    “我是普通人？”

    你又哪裏不普通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吳政，

    這就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要說哪裏不普通，應該在思想和行動力上。

    不知不覺，就讓人把他當成和自己一樣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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