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樓下的車子旁，我扭頭看了眼樓上，我發現爺爺此時正站在樓梯口微微的仰著頭，用那一雙混濁的眼睛緊緊的看著我的方向。
    我不敢再去看爺爺，隻好快速的鑽進車裏，然後跟前麵的人說“開車吧。”
    他什麽也沒問，隻是默默的啟動了車子，然後駛離了爺爺他們所在的小區。
    孩子乖巧的坐在我身邊的位置上，不吵也不鬧的看著車窗外的高樓大廈。
    一天後。
    我們一行三人來到了省裏第一的人民醫院。
    由於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我們隻好就近找了個酒店住下，打算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就去做檢查。
    第二天一早我們早早的就來到了醫院，然後他抱著孩子，帶著我開始一邊問路，一邊忙前忙後的各種掛科，掛號。
    因為我要做的是全身檢查，但是有一部分的檢查並不能當天就做，得提前預約最快也得等到第二天才能做，我們就隻好把當天能做的一些檢查全做了。
    下午的時候，很多報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此時的醫院裏也不再像早上那會兒似的人滿為患了，隻有三三兩兩的一些人還在醫院裏。
    孩子在我們前麵歡快的又蹦又跳的，他一隻手緊緊的牽著我，一隻手正在邊走邊看手裏的檢查報告，但是能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很不好。
    隻見他眉頭緊緊的皺著，嘴唇也幾乎抿成一條線。
    我輕歎了口氣，哪怕我沒看到報告上的是什麽，我也猜到結果肯定是不好的。
    我問他“怎麽了？看你眉頭皺得都能夾死一隻蚊子了，別想了，既來之則安之吧，人固有一死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知道你不怕的，而且我也知道你從來最不怕的就是死亡和離開！”
    他的嗓音很低，就好像是這句話在他心裏憋了很久才說出來的一樣。
    我沒有反駁他，也沒有必要去反駁什麽。
    她指著不遠處的一顆樹葉已經開始慢慢變黃了的楓樹“花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樹葉黃了，明年依舊能長出新的枝芽，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有人在經曆著死亡和新生，就像火葬場個醫院產房永遠都是兩個極端，可卻又是缺一不可的兩種死循環。”
    她沒再說什麽了，因為沒必要，有時候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沒用，有用的隻是靠自己慢慢走出來。
    幾分鍾後。
    兩人帶著一個孩子一起來到了醫生的辦公室。
    此時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人比較少，醫生也閑下來百無聊賴的刷著手機。
    看到有人進來，醫生收起手機說了句把報告給他看之後就沒了下文。
    他把目前能拿到的所有檢查報告都遞給醫生，醫生接過他遞過來的報告，然後示意讓她坐下來。
    她剛坐下，醫生緊盯著手裏檢查報告的醫生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然後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始終有些不太相信的再次低頭翻看手裏的檢查報告。
    過了許久，醫生放下手中的報告單，有些為難的看著她，好像有意要請她出去，然後再和他討論有關於她的病情。
    她看出醫生的意思，但是並沒有要起身的打算，而是很平靜的開口“沒事的醫生，你有什麽就說吧，我們之前也是在其他醫院檢查過的，隻是怕不夠準確才來的省城醫院，所以大致的病情我們也是知道一些的。”
    醫生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在一旁玩玩具的還不到三歲的孩子，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可惜。
    “你才剛滿二十六歲噶。”醫生看著她問。
    她點了點頭“嗯，五月份剛滿二十六。”
    以前嗯了一聲“年紀輕輕怎麽會生這麽嚴重的病？！你的報告我也看了噶，按照目前得到的檢查報告來說噶，你的肝髒，腎髒，心髒包括其他的很多身體器官都出現了很嚴重的衰竭的現象噶，而且凝血功能也有異常噶，我查了你之前的一些入院記錄噶，你之前是有很嚴重的凝血功能異常的，但是經過長時間的調理幾乎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的噶，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你昏迷的那兩年多的時間裏你的凝血功能和各方麵的一些身體器官都出現直線下降的趨勢噶。”
    她麵色平靜的聽著醫生敘述她身上的問題，似乎那個即將油盡燈枯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一旁的男人有些著急了，他沙啞顫抖著問“那……那她目前的這個情況還能治好嗎？”
    醫生抬頭對上的就是兩雙截然不同的眼睛。一雙眼睛滿是紅血絲，眼神裏的著急和擔憂溢於言表。
    另一雙眼睛裏則是平淡無波的沒有一絲波動的，就好像是活了幾十歲的老人早已對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治愈的可能性很小，首先噶，我就不說治療的費用什麽的噶，再者說她身上大部分的器官都需要移植噶，就比如心髒，腎髒，還有肝髒這些都是需要移植換新的，然後就是哪怕是治療的時候她身上的血液也是需要全部換掉噶，退一萬步講噶，哪怕你有那麽多的錢帶她去治療，就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也不允許她等得了那麽長時間的噶！那些器官可是很難得的，又不像是市場裏的瓜果蔬菜，想要就能有的噶，就不說要一次性找齊這麽多的器官，很多人終其一生想要換一個器官，都是找不到的噶。”
    醫生說完，也是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男人的眼睛突然就紅了，他艱難的說問“就……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醫生搖頭“微乎其微。”
    醫生的話說完，男人似乎是一瞬間就蒼老了幾十歲一般身形都有些站不穩了。
    他眼神頹廢，後退著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女人依舊麵色平淡的坐在醫生的麵前，她問“我最多還能堅持多久？”
    醫生再一次很認真的整理了一下手裏的那些檢查報告。
    “按照目前的各項檢查報告來說噶，應該可以堅持半年左右，但是具體的還是得等後續的一些檢查報告出來了才能知道噶。”
    “好，我們知道了，謝謝醫生，那我們先走了。”
    說完，她就站起身去牽起一旁蹲在地上玩玩具的孩子，然後走到略顯頹廢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旁邊，輕輕的牽起他的一隻手，把他帶著離開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看著離開的那一行三人的背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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