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泄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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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嗒嗒~”

    翌日,天剛蒙蒙亮,一陣沉悶如雷的馬蹄聲驚動了豫州城樓上的守將們。

    一名半睡半醒的士卒懷抱手中長槍,揉著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朝著城外的方向看去。

    似乎是沒看太清楚,又像是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拚命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城樓外的人數。

    隻見微暗的夜色下,官道入口處附近數百銀甲騎兵疾馳而來,他們身後更是塵煙滾滾,似是有更多的騎兵緊隨其後!

    士卒一屁股跌坐在地,驚慌失措地爬起身大吼道:“敵襲,快,快擂鼓,通知大營中的兄弟前來守城!”

    “發信號,讓大營派兵!敵軍至少數千人騎兵!”

    “咚咚咚~”

    “日他仙人,竟然這個時候攻城!”

    “快,都給我麻溜的起來,攻城了!”

    “別睡了,趕緊起來,敵軍攻城了!”

    “媽的,這群人不睡覺攻什麽城啊!”

    不少倚靠在城牆下和衣而眠的豫州大營士卒,此刻罵罵咧咧地整理好甲胄,拿上佩刀迅速登上城樓。

    同一時間,豫州大營的校場內,值夜的士卒見著衝天而起的信號,慌忙吹響軍台上的號角!

    “嗚嗚嗚~”

    “王大哥,是不是陳小公爺他們來攻城了?”被號角聲驚醒的李同第一反應就是陳行趁夜攻城了。

    “應該是吧,不管了,先趕緊集合再說!”

    林小湯卻一言不發,默默穿好衣甲,似是還沒睡夠一般……

    很快豫州大營就集結完畢,許大山親率五千人由後門入城,直奔正樓而來!

    孟德海也早已被鼓聲吵醒,因為昨夜並未歸營,而是去了相好的住處,所以先許大山一步登上城樓!

    “見過將軍!”許大山見孟德海比自己先到城樓,連忙上前抱拳行禮!

    孟德海沒有理會他,全程陰沉著張臉,很明顯,被人從溫柔鄉中吵醒,是個人都會有脾氣!

    眾將士隻當他是因陳行趁夜攻城,所以心中煩悶,故而也沒人敢上前攀談!

    借著剛泛起的晨光與城樓上的火把。

    杜康寧看著城樓上人影攢動,大笑道:“老王八孟德海可在?”

    聞言,許大山勃然大怒,“放肆,你是何等身份,也敢直呼我家將軍名諱!”

    杜康寧雖說對許大山忠心護主的行為毫不在意,可一旁的許梓軒卻不樂意了。

    怎麽說杜康寧也是與自己同為京都三大營的武將,雖說三大營之間互不幹預。

    可單論官職,杜康寧乃是正三品統領遠比自己這個小小的七品典儀要高出許多,在外麵見著了也是要尊稱一聲杜統領的,更不用說如今同為陳行做事!

    加上杜康寧為人隨和,從不擺統領的架子,自己自然是樂得親近!

    於是許梓軒反唇相譏道:“狗就是狗,你家主子還沒說話,你倒是先跳出來了,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杜康寧,杜統領,陛下親封的新晉虎嘯營統領,你又算個什麽東西,讓你家主子出來答話!”

    許大山麵如豬肝,當眾被許梓軒痛斥為狗,心裏恨不得親手下去宰了許梓軒才解氣。

    孟德海微眯著眼眸,“杜統領是吧,不知杜統領來我豫州所謂何事?”

    “哼,亂臣賊子,本將沒興趣與你多言,奉小公爺的命,替他送你一份大禮!”

    “哦?”孟德海冷笑道:“莫不是陳小公爺見無法攻下豫州城,想要收買人心?給本將送禮,拉攏本將來了?”

    “聒噪,是與不是你一看便知!”

    杜康寧懶得與他鬥嘴,對著旁邊的將士道:“取本將的弓來!”

    “喏!”

    一旁虎嘯營的將士聞言立刻遞上一張製作不俗,一眼看上去就不似凡品的長弓。

    杜康寧也不廢話,接過長弓,立身踩在馬鐙上,一手持弓,一手搭箭,箭頭對準了孟德海!

    “大人,小心!”

    許大山下意識想要擋在孟德海身前,卻被孟德海伸手撥開。

    “慌什麽,他與我等距離遠超百步,便是軍中最好的弓手也不過隻能射上六十步之遙,七十步更是寥寥無幾,至於百步之人,首先臂力便要遠超常人,本將從軍這麽多年,也隻曾聽聞五指之數,其中叫得上名字的,本將隻知道一個,那便是陳世忠的大兒子陳武成,此人勇武異常,隻是可惜了……”

    “至於城下之人……”孟德海不屑道:“名不見經傳,京都武職無非是靠裙帶關係的飯桶,想來是女帝又與誰家達成了交易,許了這麽一個官職出去!”

    許大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許梓軒則是策馬上前,將陳行準備好的禮物懸掛在箭矢之上。

    待東西掛好,杜康寧瞬間肌肉緊繃,凝聚著全身的力量,右手猛然發力將弓弦拉至最開,霎時長弓盈如滿月,周遭仿佛完全靜止,隻有弓弦的顫動以及城樓上的議論聲!

    “這人誰啊?敢這麽托大?”

    “不知道,不過一會兒就能看笑話了!”

    “我賭這一箭必定半路力竭!”

    “哈哈哈!”

    “嗖”的一聲,箭矢在弓弦的牽引下,破空而出!

    這一箭猶似蛟龍出海,一往無前,勢不可擋!

    孟德海尚還在對杜康寧嗤之以鼻:“竟在箭矢之上掛上重物,遙距百步,也不怕失了準頭,這人當真……”

    話音未落,箭矢擦著孟德海的鬢角釘在了他身後正樓匾額上,一滴鮮血自額旁滑落在地!

    眾人當下臉色大變,這一箭不僅僅是令孟德海心有餘悸,更是讓一眾豫州軍心膽俱寒!

    不少人都在想,倘若這一箭不是奔著正樓而去,而是朝著孟德海射去,那結果不知會是如何……

    “哈哈哈,老王八,這份大禮是小公爺特意囑咐我,送給你孟德海和一眾錦州邊軍的,對了,我家小公爺乃是涼國公府陳行,陳小公爺!

    待杜康寧說完,懸掛在箭矢上的禮物也適時展開,隨風飄動。

    眾人這才回頭瞧見,正樓上釘著的竟是一件女子的外裳,長袖迎風舞動,似是在嘲笑豫州眾人如它一般弱不禁風!

    “禮物送到了,杜某也該告辭了!”

    隨著第一縷陽光灑下,孟德海這才看清,前來挑釁的不過隻有區區數百人。

    “哦,差點忘了!”杜康寧調轉馬頭,麵露戲謔道:“陳小公爺他說,若是他大哥還在,瞧見曾經英勇善戰的錦州邊軍是如今這麽一副慫蛋樣,恐怕也會被你們給硬生生氣死!”

    說罷,還朝著地上輕啐一口,大笑道:“兄弟們走了,回去喝肉湯去咯!”

    “喝肉湯,喝肉湯!”

    城樓上不少前身是錦州邊軍出身的將士臉色寫滿了憤怒與羞愧!

    “豎子欺我太甚!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孟德海暴跳如雷,猛拍城磚,卻也無可奈何,隻得任由杜康寧等人瀟灑離去!

    不過心中這口惡氣終歸是要出的,不是?

    於是……

    “是誰?誰第一個發現敵軍的?”孟德海眼神陰鷙地在人群中來回掃視。

    此時一名士卒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怯生生道:“回……回……將軍的話,是……是……小……人!”

    寒芒一閃,孟德海手中的長刀已然歸鞘。

    眾人再看去,那名士卒雙目圓瞪似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哼,謊報軍情,擾亂軍心,當斬!若是有誰下次再探查不明,隨意謊報軍情,下場便是如此!”

    做完這一切,孟德海身體緊繃,步伐加快地離開城樓。

    此刻他心中窩火不已!

    然而,城樓上的眾人瞧見慘死的袍澤,心中不免升起一股狡兔死,走狗烹的心情。

    許大山則是麵無表情道:“來兩個人,將他身上的鎧甲扒下,屍體送去亂葬崗埋了!”

    人群中默默走出兩名士卒,從他們麵帶悲傷的情緒來看,似乎是同鄉亦或是曾經同屬一個軍營的袍澤。

    許大山冷冷地掃視一眼眾人:“繼續守城!”

    隨即不再理會城樓上將士的反應,緊追孟德海的腳步而去。

    城樓之上的士卒也各自回到自己的哨崗前站好,不敢有一絲懈怠!

    “哪兒來的一地樹枝啊!”

    一名年紀稍小的豫州軍士無聊之餘瞅見先前杜康寧等人的位置疑惑道。

    “站好你的崗,別操心有的沒的!小心自己的腦袋!”

    一名年長的士卒嗬斥道。

    “哦,知道了,隊正!”

    聽到訓斥,小將士閉口不言,目不斜視地盯著官道方向,不敢再隨意亂看。

    ……

    兩名將士抬著似是千斤重的屍體,腳步輕浮,像是隨時可能摔倒般走下城樓。

    神色間滿是哀傷與眾人擦肩而過。

    其餘士卒生怕避讓不及,慌忙躲開!

    林小湯眉頭微蹙,連忙上前搭把手。

    一名士卒聲音嘶啞開口道:“謝了,兄弟!”

    “應該的!”

    李同卻在這時出言嗬斥:“幹嘛呢,小湯,趕緊滾回來!”

    林小湯卻滿不在乎道:“李哥,都是自家兄弟,搭把手而已。”

    王行沉聲道:“隨他去,無妨,都是自家兄弟,送他最後一程也是應該的!”

    呂明搖頭輕歎:“一言不合殺袍澤泄憤,哎……”

    王行這次卻出奇地沒有嗬斥呂明,而是低頭陷入沉思。

    呂明的話也引得不少人心裏產生了共鳴!

    城樓上發生的事情,早在孟德海與許大山離開後就傳入眾人耳中,故而趕來守城的林小湯等人也明白了前因後果。

    目送林小湯等人離去,王行沉聲道:“回營吧!留在這也沒用!”

    “喏!”

    ……

    “兄弟,聽你口音也是錦州邊軍出身?你是哪個營的?認識二狗?”賈顯沉聲開口。

    “嗯!”林小湯點了點頭:“我叫林小湯,是錦州斥候營出身!不認識二狗,隻是覺著都是錦州邊軍的兄弟,送他一程!”

    胡文龍麵露憤慨:“呸,自己受辱關二狗什麽事,有本事下去和杜康寧拚殺啊,拿我們泄憤算什麽事!”

    賈顯眉頭微皺出言訓斥:“文龍,誰允許你私自妄議上官的?給我閉嘴!”

    林小湯當然知道賈顯是在提防著自己,隨即笑道:“賈大哥不用多心,我也早就看不慣他們了!要是戴參將還在,我們錦州邊軍怎麽會受他孟德海的鳥氣!還有那許大山也不是個東西,明明是錦州邊軍出身,投靠了孟德海不說,反過來還幫著他打壓我等錦州袍澤,著實該死!”

    胡文龍讚同道:“誰說不是呢,媽的,還不如當初跟著麒麟軍殺乞塔人來得痛快!”

    賈顯沒說話,而是惆悵地抬頭仰望天空喃喃自語:“這仗肯定是會打起來的,可對麵的是陳小公爺,陳參領的胞弟,先不說打不打得贏,這要是死後下去,我等有何顏麵去見陳參領?他當年可是救過不少錦州邊軍的弟兄啊!地底的錦州袍澤知曉此事,又會怎麽看待我等!”

    林小湯眼眸微眯,似是在考慮什麽!

    胡文龍則是一梗脖子:“老子做不出那等忘恩負義的事情,大不了到了戰場就站在那兒給陳小公爺的人砍了便是!”

    賈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沒想到這孟德海竟敢大逆不道,做出謀逆之事,還害我等錦州邊軍被冠上叛軍之名!難道我錦州邊軍當年的血白流了嗎?”

    “不知兩位哥哥可否聽我一言!”

    “林兄弟,都是自家人,想說什麽盡管說!”胡文龍大大咧咧道。

    別的不說,就衝這麽多人中,隻有他能幫著抬二狗的屍身,胡文龍就把他當作自己人來看!

    “兩位哥哥的擔心在我看來無非就是怕對不起死去的陳大公子和一眾錦州袍澤!”

    “不錯!”賈顯點了點頭。

    林小湯輕笑一聲,“若是我說,我有個法子能替我錦州邊軍正名,不知兩位哥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胡文龍麵露狂喜:“此話當真?”

    “自是不敢誆騙兩位哥哥!”

    賈顯卻沒有如胡文龍一般天真,反而是冷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林小湯一愣,搖頭苦笑道:“莫非哥哥是不信我?我是如假包換的錦州邊軍斥候營出身,也是唯一一個活著從陳小公爺那兒回來的斥候!”

    胡文龍大為震撼:“你就是那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斥候?”

    林小湯神秘一笑:“正是!”

    “快給我說說,你是怎麽回來的?”胡文龍按捺不住好奇心,連忙問道。

    林小湯則是微微一笑道:“兩位哥哥莫急,我們先把二狗兄弟的屍身葬了,我再與你們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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