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菊花出氣也就圖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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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朝!”

    隨著王承瑞的聲音響起,早在崇明殿外等候多時的五姓世家已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紛紛快步踏入大殿,隻等將王成明落下首輔之位,令他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身著玄底金邊鳳袍的秦若瀾神色平靜地坐在龍椅上的刹那,禮部尚書張成祥便迫不及待地橫步出列高聲道:“臣有本啟奏!”

    秦若瀾一揮鳳袍,表情平淡道:“張愛卿有何事啟奏?”

    張成祥輕撩官袍雙膝跪地,伸手將頭上的官帽摘下放置一旁,恭恭敬敬地朝著秦若瀾的方向拜倒。

    口中大聲道:“臣一告當朝首輔王成明徇私舞弊,二告南道郡郡守郭昶濫用職權,三告他二人結黨營私,暗通曲款,意圖在江南秋試中欺公罔法,蒙蔽聖聽!”

    “不會吧?王首輔會做這事兒?”

    “王首輔一心為大商,豈會是這種徇情枉法的小人!”

    “不好說,王成明貴為首輔,想要操縱江南秋試還不是易如反掌!”

    “我聽說郭昶是王首輔的學生?”

    “那就難怪了!”

    “不是吧,我聽來的消息是王首輔曾出資助他赴考!”

    聽著底下眾說紛紜,秦若瀾柳眉微蹙,王承瑞見狀立刻出聲嗬斥:“肅靜!”

    原本嘈雜如鬧市的崇明殿霎時間鴉雀無聲。

    秦若瀾見狀這才檀口輕啟,語氣平淡道:“張愛卿,你可知王成明是何人?”

    張成祥不吭不卑道:“臣自是知曉,王成明乃當朝首輔,亦是先帝欽點的輔政大臣之一,正因如此,臣雖官職卑微,但也不能對此事視若無睹,倘若人人自危,力求自保而不顧大商根基,我大商將如何強盛?天下有真才實學之人又豈會再為陛下所用?”

    頓了頓,張成祥語氣悲戚道:“如今江南學子群情激憤,若是陛下不嚴懲他們二人以儆效尤,江南學子又有誰敢再邁入這崇明殿半步?橫豎隻要朝中有人便可高中及第,誰還會寒窗苦讀?長此以往,我大商何時才能再出驚世之才?”

    秦若瀾剛想開口,就聽蔣成剛嗤笑一聲。

    不由得納悶道:“長平侯何故發笑?”

    蔣成剛邁步而出,一拱手道:“陛下,臣想到前些日子一件趣事,故而殿前失儀,還望陛下恕罪!”

    “哦,不如說來給朕和眾位愛卿聽聽?”

    “喏!”

    蔣成剛清了清嗓子,按照陳行吩咐自己的開始複述,不過未免自己一個人受罰,索性將陳行也給帶了進去。

    “前些日子臣和涼國公府的小公爺陳行在路上偶遇,想著相逢不如偶遇就約他一同去喝酒了,結果……”

    秦若瀾一聽這話,麵色平靜道:“去哪兒喝的酒?”

    蔣成剛想都沒想就答道:“長袖坊啊!怎麽了?陛下?”

    秦若瀾玉手在鳳袍中死死握緊,神色淡然道:“沒什麽,朕就隨口問問!”

    “哦!”蔣成剛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他哪兒知道,因為他隨口編纂的這句瞎話,陳行事後被秦若瀾罰他在鳳鸞宮門口守了一夜的大門!

    “接著說!”

    “喏!”

    蔣成明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這時恰巧進來另外一桌客人,於是就對長袖坊的歌姬指點了起來,其中一人卻道,在下觀這戲台上的眾女皆不如塵煙姑娘貌美,眾人不解,就追問道誰是塵煙姑娘,那人一指不遠處年過半百,人老珠黃的老鴇開口,那位便是塵煙姑娘!”

    “然後呢?”

    秦若瀾倒不是對這事兒感興趣,而是不理解這二者之間有何關聯!

    蔣成剛笑著道:“這人的朋友指著他鼻子罵道,菊花出氣也就圖一樂,真放屁還得看你的嘴!”

    此話一出,朝堂之中不少人都掩嘴輕笑,有的怕殿前失儀,幹脆用長袖遮擋住,瘋狂緊咬自己的虎口,想要借疼痛來緩解心中抑製不住的笑意。

    “臣想著這與張大人所言不謀而合,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所以這才沒忍住笑出聲來,還請陛下責罰!”

    “你……”

    張成祥怒不可遏,當即對著秦若瀾委屈道:“陛下,臣所言句句肺腑,但長平侯卻在這崇明殿口出汙言穢語,試圖混淆視聽,長平侯此舉看似荒誕不經,實則是想要包庇王成明之罪責,還請陛下明鑒!”

    “放你娘的屁,老子包庇王成明?”

    蔣成剛聞言勃然大怒:“張成祥,你腦袋長屁股上了?本侯不過是說了建趣事兒,怎麽就成了包庇王成明了?再說了,他王成明與我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你說本侯包庇他?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敢這般胡亂攀咬,本侯今日也要替自己討個公道。”

    說著便也跪了下去,學著張成祥對秦若瀾磕頭道:“陛下,臣要狀告禮部尚書張成祥汙蔑臣,還請陛下還老臣一個公道。”

    “你……你……你……”

    張成祥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指著蔣成剛一連數個“你”字,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麽?你能告得別人,我就告不得你了?”

    蔣成剛殺人誅心道:“要不說人王成明能當首輔,你這官途頂天了也就是個禮部尚書,沒看見人王首輔被你誣告都沒這般急赤白臉,反而你倒是先急了眼!”

    秦若瀾強忍著笑意,不用想,這損話肯定是陳行教他的,否則蔣成剛可不會跳出來摻和到文官相爭之中。

    畢竟這文官一職怎麽著也輪不到他們武將頭上去,爭與不爭都一個樣,誰會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更何況二人尚無私交!

    “咳咳!”

    秦若瀾佯裝輕咳,蔣成剛與張成祥也是頓時收聲。

    “張愛卿,你既然口口聲聲說王首輔舞弊營私,可有實證?”

    “回陛下,臣有王成明與……”

    就在這時,尹讓悄然進殿,湊在王承瑞身前低聲說了兩句,後者點了點頭,便揮手讓他下去。

    “王公公,怎麽了?”秦若瀾故作隨意問道。

    “回陛下,涼國公陳世忠帶著幾名錦州邊軍的老卒在殿外求見!”王承瑞低著頭答道。

    “哦,錦州邊軍?朕已經許久未曾聽聞這支州軍了,宣吧!”

    “喏!”

    王承瑞兩步上前,站在台階之下尖聲道:“宣,涼國公陳世忠與錦州邊軍入殿覲見!”

    伴隨著聲音傳到殿外,陳世忠身著官袍領著王行等人大步邁入崇明殿。

    別看王行幾人麵對乞塔人都悍不畏死,可來到這崇明殿內卻始終不敢抬頭,身子還有些哆嗦。

    “臣參見陛下!”

    “臣……草民參見陛下!”

    見陳世忠下跪行禮,王行幾人忙不迭地有樣學樣,就連自稱上還鬧出了笑話。

    秦若瀾倒沒在意,而是玩味兒道:“起身吧!”

    “謝陛下!”

    “謝陛下!”

    除了陳世忠外,王行幾人便是起身,也始終不敢抬頭直視天顏。

    “為何不敢看朕?”

    王行七尺高的漢子此刻卻顯得格外有些緊張。

    唯有林小湯強忍著懼意上前一步,低頭行禮道:“草民身份卑微,唯恐冒犯天威,故而不敢直視天顏!”

    “林小湯,朕見你之時,你與王行幾人合力打開豫州城門的英勇身姿,尚還曆曆在目,怎得如今卻這般膽小慎微?”

    四人微微一愣,私下裏對視幾眼,都有些摸著不頭腦。

    “抬起頭來!”秦若瀾笑道:“朕恕你等無罪!”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一梗脖子,死便死了,看一眼陛下長什麽樣子也是值了。

    可這一眼就令四人僵在原地,他們本以為螭陛下跪著的小公爺就夠心驚的了,沒想到看到女帝的容顏更加吃驚。

    這不是當日與小公爺一同前來的那位兵部尚書的女兒嗎?

    王行張大了嘴巴剛想說些什麽,卻被林小湯扯了扯衣袖,立刻閉口不言。

    秦若瀾坐在高處,自然將這些小動作盡收眼底,也沒計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朝堂之下卻已是掀起軒然大波,陛下何時去的豫州?

    賢王神色一緊,似是在擔憂什麽,反觀晉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朕當日所言可曾誆騙你們?”秦若瀾語氣略帶玩味兒道。

    “陛下英明神武,自是不會誆騙我等小民!”林小湯連忙開口回應。

    “既然涼國公將你們帶來,想必是為了豫州一事的封賞,也罷,今日就將封賞一並賞賜給當日豫州一戰中的有功之臣吧!”

    秦若瀾玉手一揚:“筆墨紙硯!”

    “喏!”

    小環恭敬地應了一聲,為秦若瀾將紙張鋪開,為其研墨,王承瑞作為領宮太監自然是負責執筆。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前有錦州邊軍奮勇抵禦外族,令我大商子民免受乞塔鐵蹄之禍,今有錦州老卒撥亂反正,免去大商陷入內亂之苦,四人忠心可嘉,勇武異常,特賞黃金百兩,紋銀千兩,布匹綢緞若幹,官升三階,欽此!”

    隨著王承瑞話畢,林小湯四人一時間傻乎乎地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還不謝恩?”王承瑞提點道。

    “草民叩謝陛下恩賞!”

    經王承瑞出言提醒,四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地磕頭謝恩!

    “無妨,若是還有要求盡管提,朕念爾等一心為國,隻要是朕能做到的,自會盡力滿足你們四位!”

    秦若瀾心情大好,不僅是因為了了樁心事,絕大部分原因是打亂了那位幕後之人的謀劃!

    見四人久久不起身,範原低聲嗬斥:“莫要不識好歹,貪得無厭,還不速速退下!”

    “範大人,錦州老卒為國奮戰,陛下開口準了他們的要求,你何必在這出言威嗬?”

    一見說話的時候威武候宋林峰,範原麵露憤恨之色,卻也無可奈何,誰讓人家是武將出身,自然是幫著自己人說話了。

    況且若是再出言駁斥,自己便才是那不識好歹,不分君臣之人了!

    王行咬咬牙,正欲張口去聽林小湯搶先一步道:“陛下,草民幾人能得陛下封賞,實則是因為涼國公府小公爺運籌帷幄,故而才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豫州城,所以陳小公爺理當居首功!還有一重將軍們從旁協助,否則光憑我等萬不能拿下豫州城!”

    秦若瀾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輕笑道:“朕差點忘了陳行幾人了,來啊,宣陳行、許梓軒上殿!”

    王承瑞適時開口:“陛下,陳小公爺在螭陛

    五姓世家聞言心中頓時心中一沉,人人自危!

    這小王八蛋是算計好的啊!難怪清早就跪在螭陛,這不會又要弄什麽幺蛾子出來吧?

    前些日子他吊在宣武門,裴氏一族算是白死了,先帝之子秦羽川淪為庶人,如今他又跪在螭陛,這是要鬧哪樣?想世家死絕了不成?

    聞言,秦若瀾故作驚訝之色:“陳行這是又犯了什麽事兒?”

    “回陛下,老奴不知!”

    “也罷,將他傳召進來,朕且問問他!”

    “傳,陳行入殿覲見!”

    陳行低著頭強忍著笑意,快步走入崇明殿,剛一來到殿中,不等秦若瀾開口,陳行當即搶先一步滑跪在地,語氣悲涼道:“陛下,冤啊!”

    蔣成剛嘴角一咧:小三子這跪地的本事是怎麽練出來的?趕明兒讓他教教自家的兒子,沒事兒也來崇明殿喊兩嗓子!

    陶牧則是暗自閉眼,得,又要有人倒血黴了!

    反觀五姓世家這邊,範原嘴角猛抽,張成祥心中一涼,崔晟騏更是雙手攥拳,指甲都將掌心刺破而不自知。

    唯有魏正遠表情平靜,隻是心裏一個勁地在罵娘。

    你冤?你冤你娘呢?

    裴家才冤好嘛?白死了不說,一大家子流放的流放、發配的發配,就連先帝之子也因為你一句冤枉被貶為庶民,你要是再冤幾次,咱們世家都得從史書中除名了!

    秦若瀾香肩不停聳動,嘴角瘋狂下壓,顫聲道:“噗……陳……陳行,你又……噗……冤在何處?”

    好不容易強忍著笑意將話說完,便聽陳行哭喪著臉道:“臣所說冤屈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枉死的前錦州參將也是豫州參將戴誠禮和李常山李大人!”

    “哦?李常山一事朕是知曉的,被李維宇與孟德海合謀所害,這戴誠禮又是何故?”

    “陛下,戴誠禮本是錦州參將,後應補充兵需而帶著一眾錦州老兵前往豫州赴任,戴誠禮為人素來剛正不阿,愛兵如子,故而孟德海想要拉他下水,命他秘密安排軍營中人手前去山桑縣滅了李常山滿門,可惜被戴參將義正言辭拒絕,更是揚言若是李常山一家有任何閃失,自己必定要參他孟德海一本!”

    說到這,陳行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水,聲情並茂道:“誰承想,戴參將一手提拔上來到把總許大山這個白眼狼卻在這關鍵時刻突然窩裏反,趁著戴參將對他不設防之下,暗地裏捅了他,與孟德海合謀將他殺害,事後對外謊稱戴參將因病暴斃,便草草下葬了!陛下,您說戴參將死得冤嗎?”

    “啪!”

    秦若瀾一拍扶手,表情憤怒道:“這孟德海與許大山著實該殺,戴愛卿如此耿直之人被害,實乃我大商的損失,張成祥朕命你親自帶人前去豫州將戴誠禮的遺體運回錦州老家好生安葬,孟德海與許大山擇日處斬,這是他們陷害忠良的下場,至於李常山一家……”

    秦若瀾想了想,緩緩開口:“既然李愛卿是為了山桑縣百姓被害,那便在山桑縣選一處風水寶地,讓他能眺望如今的山桑縣百姓吧,也算全了他的心願,至於喪禮便以正四品的規格下葬!”

    張成祥傻愣愣地趴在地上,滿腦門的冷汗。

    若戴誠禮是陛下念其忠毅,那這舊事重提的李常山便是在敲打自己!

    如今孟德海與許大山必死無疑,誰不知這是汙蔑李常山貪墨賑災糧的下場?

    這是陛下在警告自己,若無實證孟德海與許大山便是自己的下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