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破相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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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雪看著猶如深閨怨婦般一臉幽怨的陳行,剛想開口詢問。

    沒承想,翠兒像是看穿了李清雪的心思,搶先一步笑著插話:“少夫人,您不知道,咱家少爺這表情實在是事出有因,他曾經在京都街上可是被一個老道士騙了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李清雪略微吃驚的看著陳行有些不敢置信。

    往常街邊算卦,頂了天也不過是十文錢一卦,就連自己都不信路邊這些江湖騙子,自家夫君平時瞧著挺聰慧的一個人,竟也傻乎乎的被人騙了一兩銀子的卦錢?

    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啊!

    隻見陳行麵露苦笑之色,也算是從側麵印證了李清雪的猜想,證明翠兒所言非虛,確有其事。

    “夫君算的是什麽卦,竟這般昂貴?需要一兩銀子?”

    小伍撇撇嘴:“哪兒是卦錢,那是湯藥費!”

    李清雪突然不明白了,這一會兒卦錢,一會兒湯藥費的,都把她給弄懵圈了!

    陳行見她傻愣愣不明所以的模樣,於是輕笑著開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為其複述一遍。

    聽完後,莫說李清雪,便是一旁的清風也是掩嘴偷笑,這位涼國公府的小公爺當真是個妙人。

    不過那名道士也是夠倒黴的,騙錢騙到陳行的頭上,活該挨揍!

    待陳行說完,朝著李清雪做了個聳肩的姿勢:“所以咯,我算是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瞧見卦攤就想砸了!”

    李清雪一雙玉手輕輕地在陳行胸前不停下撫,為其舒緩心中的鬱結。

    “夫君,此卦攤非彼卦攤,便是砸了這個卦攤,也難以抹去你的記憶,更何況,當日你也揍了那江湖騙子一頓,也算是出了口惡氣了不是?何必為難不相幹的人呢?冤有頭債有主,便是夫君想出氣,也得去找騙你之人才是!”

    麵對李清雪好言相勸,陳行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玩笑話她當真了!

    但又不好跟她解釋太多,畢竟古代人一板一眼對什麽事兒都是一本正經的頑固形象,根本分不清自己口中究竟是玩笑話,還是說的都是真的!

    哪兒像前世,多的是滿嘴跑火車之人!

    “好好好,都聽夫人的!”

    陳行連忙應承下來,他當然知道這是李清雪為了自己名聲好,故而他也就裝出一副被勸服的模樣點了點頭。

    可當路過卦攤之時,陳行不經意的一眼,卻令他來了興趣!不為別的,隻因為這卦攤的主人並非是頭戴道冠,身穿道服,手拿平津帆的江湖術士打扮!

    反而一身儒生裝,手捧一本聖賢書,正坐在卦攤前瞧著津津有味,而卦攤正中寫著四個大字,代寫書信!

    左邊一行略顯小些的字體寫著測字算卦三文一回,右邊則是寫著相麵斷紋五文一次!

    嗯?陳行有些疑惑,這人瞧著像是個讀書人,可臉上的這條蜈蚣似的猙獰傷疤,卻讓人望而卻步。

    環顧四周,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張破爛不堪的卦攤,外加這麽個看似凶神惡煞的攤主,難怪沒人敢找他來測字算卦,更不用說代寫書信之類的活計了!

    “夫君?”李清雪見陳行盯著卦攤發呆,不由得擔心他是不是因為先前京都一事兒,對算卦的生了執念!

    陳行回過神,看著李清雪焦急的神色,衝著她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一起去測個字,看看這位攤主是不是民間高手!”

    隨即走到攤前停下腳步,他努力平複心中的怨念,深吸一口氣,強行擠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緩緩開口“能測字嗎?”

    破相書生放下手中的書籍,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陳行的舉動,反而用著不符合他長相的聲音柔聲道:“這位公子,心中有怨,既是有怨何不平複心情,測字最忌諱的便是心境不平,測出的結果自然也就不準了!”

    陳行愣了一下,他沒想到破相書生竟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

    略微猶豫,陳行緩緩放平心態,他決定聽聽這個破相書生會說些什麽!

    待心境平複之後,剛想開口,卻見破相書生將一支毛筆與紙張遞了過去:“心境已穩,公子爺可以寫下心中所想之字!”

    這人有東西,還挺多啊!

    陳行想著,隨手在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魚”字!

    破相書生接過紙張隻是掃了一眼,便淡淡開口:“魚在水中遊弋,意欲著自由與無拘無束!公子爺想來是位性格跳脫,喜歡自由自在之人!”

    李清雪等人聽了默默點頭,對破相書生的話打心底裏讚同。

    不等陳行開口,破相書生接著道:“同時,這魚也常被視為富饒的象征,民間常以年年有餘為諧音,象征著今年與來年都將會富足!由此看來,公子爺家境必然殷實!”

    陳行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可隨即破相書生眉頭輕皺:“隻是公子爺這最後一筆若是平穩倒也罷了,如此頭重腳輕,公子爺是有心事啊!”

    “此話怎講?”

    陳行聽他說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這人是有真才實學的,雖說第二句從自己隨身穿著便能看出,但這第一句倒是很符合他想擺爛的心理!至於這最後一句話,更是一針見血指出如今自己心中所想!

    破相書生一指紙上“魚”字正色道:“公子爺請看!這魚字最後一橫象征魚尾,若是平穩,則證明此魚在水中並未遇到什麽危險,可偏偏這一橫公子爺斜著落筆,魚尾上翹,不是遇險便是上鉤,故而鄙人不才,鬥膽猜測,公子爺可是遇著什麽事兒了?”

    陳行答非所問,微微一笑:“不知先生怎麽稱呼?”

    “鄙人溫廣德!”

    “原來是溫先生!”

    “公子爺折煞小人了,溫某一介布衣,如何擔得起先生二字!”溫廣德連連告罪。

    “以溫先生如此才學,不該偏安一隅才是啊!”陳行好奇道。

    能單單以一個字便推測出自己是遇著事兒了,這人即便不是學富五車之輩,也是有一定的真本事的!

    “這……”溫廣德表情犯難,似是不願啟齒!

    “他是因為救我!”

    突然一道悅耳的女聲傳來,令溫廣德微微皺眉。

    隻見一身鵝黃色長裙,長相甜美的女子,麵帶愧疚的來到卦攤前。

    女子尚未開口,便見溫廣德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態度道:“段小姐,溫某早就和你說了,不必如此!”

    溫廣德此話一出,證明此女來了不止一次了!

    女子似乎習以為常,並不在意溫廣德的態度,而是對著陳行柔聲道:“這位公子,敢問可測完字了?”

    陳行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女子笑著道:“勞煩移步尊駕,小女子也想要測字!”

    陳行微微點頭,隨即起身站在一旁。

    對於看熱鬧這事兒,陳行向來都是樂此不疲,有瓜吃總比沒瓜吃的強,還是現場瓜,吃起來更刺激!

    隻見女子掏出一枚銀錠放在卦攤上,約莫瞧著有五兩左右,接著便開口道:“我要測字!”

    溫廣德沒有理會女子的話,反而是起身開始收拾卦攤上的東西,看樣子是要收攤離去。

    女子一把按住溫廣德的手,語氣莫名道:“為何不敢替我測字?”

    溫廣德被女子的舉動嚇得急忙抽出手掌,連連後退道:“段小姐,那日溫某便已經同你說過了,出手相助純粹是因為溫某見不得賊寇橫行,即便不是段小姐,換作旁人,溫某也會挺身而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輩讀書人自當義不容辭,無需段小姐報答!”

    “可你不能入仕了!”

    短短七個字,卻重如千斤壓在溫廣德的心頭之上,令他收拾東西的動作不由得一滯,可隨即又恢複如常,隻是再未開口!

    陳行看著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合著這是窮書生救了富家女的故事啊!

    隻是為何溫廣德不能入仕,莫非是因為救人而搭上了人命官司?

    不應該啊!如此見義勇為之舉,按理說衡水郡的郡守理當嘉獎才對!

    忽然像是想到什麽,陳行對著一旁的王勉與顧白問道:“咱大商是不是有麵容受損者不得入仕一說!”

    王勉想了想微微搖頭:“屬下一個粗人,不知這其中的規矩!”

    顧白倒是點了點頭:“麵容醜陋者亦或是麵部有傷者,無法入朝為官!”

    “我靠!還真是這樣!”

    陳行大吃一驚,這大商是準備再弄出個黃巢來?

    這麵容醜陋亦或是受傷和他的才華有什麽關係?

    “哪個傻逼定下的律法?”

    陳行心中泛起一股怒火,以貌取人在曆朝曆代都有著血淋淋的教訓!

    顧白搖了搖頭:“不是律法所定,而是禮部與吏部達成的不成文的規定。”

    “哈?放他娘的屁,禮部和吏部吃飽了撐的是嗎?他們是真想逼出一個天街踏盡公卿骨的黃巢出來?”

    幾人不明白陳行為什麽突然發火,但是想來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就在陳行尚在惱怒禮部與吏部的這種約定俗成的規矩時,溫廣德那邊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當溫廣德收拾好卦攤上的一應器物就要離去的時候,卻被段小姐一把拉住袖口。

    溫廣德當即想要甩開,可又怕用力過猛導致段曼霜受傷,隻得不停地微微抖動袖口,口中緊張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段小姐莫要拉拉扯扯,讓旁人瞧見有損……有損段小姐閨閣清譽!”

    段曼霜滿不在乎道:“讓他們說去,我一個閨閣女子都不怕,溫廣德,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麽?”

    陳行暗暗叫好:就是,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都不怕有損清譽,你一個男子反倒是扭扭捏捏像個娘們兒似的。

    隨即衝著段曼霜豎起了大拇指,心中默念:妹子,哥哥我敬你是條漢子!

    “你……我……這……哎!”

    見擺脫不掉,索性溫廣德將手中的包袱放回桌上,一屁股坐在紮凳上,賭氣道:“既然段小姐想要測字,溫某同意便是,隻是說好,今日測完之後,你我便再無瓜葛!”

    溫廣德心裏清楚,段曼霜是在報答自己,可作為讀書人,溫廣德有自己的驕傲。

    雖說段曼霜此舉不是嗟來之食,可也算是觸及到溫廣德的作為讀書人的底線,他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也能憑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用不著別人來接濟或是報答!

    這種憐憫之情,隻會令溫廣德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這一切不過是他可憐的自卑心作祟!

    段曼霜緊咬貝齒,半天才答道:“好!”

    溫廣德聞言攤開紙張,遞給段曼霜一支毛筆,做了個請的手勢:“段小姐,請!”

    段曼霜接過毛筆,毫不猶豫的就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情”字!

    溫廣德看著紙上的“情”字愣了許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對上段曼霜那雙清澈無暇的眸子,立刻心虛般將目光挪開!

    一咬牙,丟下一句話就匆忙離開了,甚至這次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

    “溫某才疏學淺,這個字測不出!”

    看著逃也似的背影,段曼霜頹然地坐在卦攤前,麵露淒涼地笑道:“令諸位見笑了!”

    陳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對著段曼霜發出邀請道:“相逢便是有緣,我與內子初來衡水郡,若是段姑娘不嫌棄,不如與我們夫妻二人一同用膳如何?也好順便給我們說說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段曼霜秀眉微蹙,對於陳行這群人還是有些忌憚的,加之又是外鄉人,知人知麵不知心,倘若真對自己起了歹意,自己這邊連帶婢女在內,都是些柔弱女子,哪是他們的對手!

    段曼霜剛想開口拒絕,陳行神秘一笑,搶先一步道:“若是段姑娘願意,說不定在下有法子能讓溫兄踏入仕途!”

    對於到嘴邊的瓜,陳行又怎麽會不吃到底呢?

    “當真?”段曼霜美眸亮起一絲精芒。

    可又突然泄氣道:“聽說麵部破相或是醜陋之人無法入朝為官的!你……”

    陳行沒有解釋,而是對著段曼霜豎起一根食指開口道:“說不定我就是他溫廣德的貴人,機會隻有一次,段姑娘隻需告知在下願不願意即可!”

    段曼霜見陳行語氣如此篤定,想著衡水郡內,自己總不能被人擄走吧!

    於是咬了咬牙道:“我去,隻希望公子爺所言不是在說笑!否則我段家必不會讓公子輕易離開衡水郡!”

    陳行啞然一笑,這小丫頭片子還威脅上自己來了?

    不過倒也沒在意,有情有義之人,總是令人多出幾分欣賞之色。

    “對了,若是怕,你可以差婢女回家將護院喊來,吃飯的地點你選便是!”

    似是看穿段曼霜的心思,陳行無所謂地朝著她說了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