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它說:它甚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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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夜總是格外的涼,便是詩句也多是描述悲秋,這個季節的氣息仿佛承載著無限的哀愁和離別。

    每當秋風吹過,落葉飄零,人們的心中也不免多是悲傷的情緒!

    而此刻段府的院落內,一道本該堅毅而挺拔的背影卻顯得既蕭瑟又蒼老,腳下躊躇著看著燈火通明的小院,卻始終不敢邁出一步。

    仿佛這一步踏出便是生死離別來臨之際!

    終於,那道身影似是像下定決心了一般,握緊雙拳略顯悲壯的邁出了無比沉重的一步!

    烏靖安神色複雜的推開書房的大門,看著眼前這位長相略帶秀氣,腹中頗有幾分才華的小兒子心中一痛!

    “潤之!”

    “父親大人,您怎麽有空來了?還請父親大人上座!”

    烏潤之一臉驚訝之色,連忙一邊將烏靖安請入上座,一邊為其端茶泡水!

    “沒什麽,過來看看你!”烏靖安強行擠出一絲笑容落座道。

    “承蒙父親大人掛心,孩兒一切安好,隻是大哥遠在江洲也不知道天涼了有沒有多添些衣物!江南陰雨綿綿都說秋風刮骨,不知大哥一切可還安好!”

    烏潤之麵露牽掛之色,儼然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到為父這來!”

    烏靖安內疚的看了眼烏潤之,宛如小時候般朝他招了招手,心中同時不忿,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麽就非得將他往死路上逼!

    烏潤之瞧著烏靖安心懷愧疚之色,心中頓時一沉,腳下也略顯遲疑,眼眸深處更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陰狠。

    “怎麽了?”

    見烏潤之遲遲沒有動靜,烏靖安疑惑地看向他。

    “無事,孩兒隻是在想今日發生之事!”

    烏潤之連忙換上一副溫順的麵孔,腳下生風,快步來到烏靖安身側站立。

    “來,坐下說話!”烏靖安拍了拍座位的另一側,示意烏潤之坐下!

    “孩兒不敢,孩兒下座即可,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天下豈有與父同位而坐的道理!”

    說著烏潤之便自覺地坐在烏靖安下手邊。

    “哎!”看著如此尊禮守教的烏潤之,烏靖安心中又是一陣鬱結。

    “今日之事,聽下人說了?”

    聽到烏靖安問話,烏潤之連忙起身拱手答道:“回父親大人的話,孩兒……孩兒確聽下人說了兩句!”

    “嗯,對你爺爺可有怨言?”

    “潤之不敢,爺爺致仕之前久居廟堂,眼界之高非我等可以比擬,所以孩兒以為爺爺此舉定有其深意!況且,若是闕兒確實做了有辱我烏家門楣之事,不用爺爺與父親出手,孩兒定會還我烏家門庭一個清白!”

    見烏潤之滿臉決然之色,話語間更是有著大義滅親的深意,烏靖安頭一回覺著自己父親選錯了!

    若是烏家將來由潤之接手,定然會更上一層樓!即便時運不濟,有他在也不會衰敗!

    想到這裏,烏靖安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便是他自己也是被嚇了一跳!

    從小到大,他從未忤逆過自家父親,因為在他眼中自己的父親便是宏偉的高山,是自己所仰望的存在,仿佛隻要父親在,烏家就永遠不會有衰敗的那一天,父親的所有決斷從未出過絲毫紕漏!

    父親便是烏家的定海神針!

    可這一次,烏靖安覺著自己的父親錯了,看走了眼,以潤之的才能,隻要父親肯細心教導他,未來潤之必然是烏家百年難得一遇的家主,說不定烏家就會在潤之的手中興旺昌盛!

    在烏靖安的心中,潤之比起他憨厚老實的大哥要更加適合當烏家家主!

    念頭滋生的那一刻,便一發不可收拾!

    見烏靖安愁眉不展,烏潤之心中愈發不安,猜忌之心更是加重!

    “父親大人,可是闕兒做出什麽……”

    不等烏潤之說完,烏靖安神色凝重打斷他,語氣急促道:“潤之,聽為父的話,現在立刻收拾好包袱,不用多,帶些簡單的衣物就行,帶著闕兒和他娘親,你們一家三口連夜出城,為父會安排人一路護送你們到邊疆附近的南州,那裏的州牧是為父昔日的摯交好友,為父會書信一封托他們代為照顧你們,待這邊事情安定之後,為父會命人將你們接回來!”

    “什麽?”

    烏潤之聽完這話整個人都傻愣在原地,不知道為何父親要他們立刻出衡水郡,隻是從父親的語氣中能聽得出來,若是自己幾人不走,今夜烏家便會是他們的葬身之地!

    “別愣著了,趕緊收拾,闕兒那邊我會命人將他帶上馬車,趕緊走,遲則生變!”

    “哦哦,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完烏潤之便匆忙回屋開始收拾起細軟。

    隻是在這個過程中,烏潤之雙眸始終有著一絲陰鷙。

    自己這個平庸不堪的父親雖學識不行,可對子女的良苦用心是不會變的,即便是大哥那等平庸之人,父親也未曾薄待他。

    而能令烏靖安感到如此緊張甚至是恐懼之人,不用想,定然是後院深處的那位烏家的老家主,前任禮部左侍郎,烏孜寰。

    如今看來那個老家夥是因為烏桓闕一事鐵了心的要對自己和闕兒下殺手了。

    單單隻是為了討好涼國公府的陳行?

    不盡然,此舉更像是在清除家中障礙,亦或是看穿了自己與那人的聯係?

    不愧是前任京都的禮部左侍郎,這老家夥的心不是一般的狠!

    也對,若不心狠手辣,如何能在那吃人的漩渦中爭取到一席之地?

    想到這裏烏潤之對烏孜寰的恨意更加濃烈。

    得虧我這蠢笨如豬的父親,否則以老家夥的狠辣,我必活不過今夜!

    現如今隻能暫時假意順從他前往南州了,但半道得改去京都。

    果然,那位大人說的話都一一應驗了!

    ……

    “東西都準備好了嗎?”烏靖安神色緊張地四處張望,生怕被誰瞧見似的。

    “父親大人……”

    “爺爺……”

    看著烏潤之與烏桓闕眼眶泛紅,烏靖安心中也是悲痛不已,強忍著心中不舍,一把將他們父子二人推上車道:“快走,我已命人買通了城門守衛,莫要作女兒態,遲則生變!”

    “可……”

    “快走!”

    在烏靖安雙眸微瞪之下,烏潤之父子二人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

    “父親大人,您要保重身體啊!”

    “爺爺,孫兒會想您的!”

    烏靖安別過臉,對著車夫道:“出了城,一直朝南州的方向走,在未出冀州邊界之前絕不許停車!”

    “喏,駕!”

    看著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深夜街道盡頭的馬車,烏靖安懸著的顆心這才放下,一瞬間烏靖安好似又蒼老了幾歲!

    這一別,不知自己三人何時才能再相見,自己又該如何麵對父親呢!

    ……

    “少爺!”

    “送走了?”

    似是知道來人是誰,烏孜寰頭也不抬地看著手中的棋譜淡淡開口!

    “送走了,潤之那一脈隻帶了些銀票輕裝簡行的被小少爺送出城了!”小齊恭敬道。

    烏孜寰合上棋譜,微微歎了口氣:“安兒這孩子對自家人終究是狠不下心!”

    “少爺您不也一樣嘛!”

    烏孜寰長歎一聲:“在朝堂之上見慣了爾虞我詐,才會希望這家中不要似廟堂那般!靖安這孩子心思單純,雖不聰慧甚至可以說擔得起愚笨二字,可他這顆純樸的善心是好的!他做家主,自家兄弟終歸是能善終的,不會有同室操戈的事情發生!”

    話鋒一轉,烏孜寰眼底閃過一絲狠戾:“可潤之這孩子城府太深,又過於貪戀權勢,從小便是如此,仗著那些登不上台麵的小聰明爭寵奪勢,真以為這家中之人皆是愚笨之輩嗎?便是他大哥顯之都比他聰慧數倍,隻是顯之與靖安一樣,皆是良善之輩,如若不是當年顯之跪在這小院外求老夫,願意自請外放,不讓兄弟鬩牆之事發生,他又怎會是一個六品巡案的閑職!”

    “就他那點微末伎倆,以為耍點心眼便能令老夫震怒將他大哥外放?他那些栽贓嫁禍的醃臢手段,蠢笨至極不自知不說,還沾沾自喜!哼!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少爺,那小的就命人動手了?隻是潤之好似搭上了那頭,自打他出城,身後便一直有人在暗中跟隨!”

    “嗬嗬,無妨,去吧!”

    烏孜寰揮了揮手,眼中並無半點親情!

    臨到門口,小齊回頭眼神略帶擔憂道:“少爺,小的以為那日您所言也是極有道理的,慈母多敗兒,可少爺您又何嚐不是慈父呢?您對小少爺的保護也太過了些,說句不中聽的話,咱倆還能活幾年,今日之事便是小少爺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不說明白,父子二人心生嫌隙,往後您所想的烏家和睦還能看得見嗎?”

    烏孜寰表情一愣,隨即陷入沉思,小齊的話不無道理,今日烏靖安違背自己的命令,偷偷送烏潤之一家出城便是父子二人離心的開始!

    長此以往,自己與靖安必定會背道而馳,又如何能夠做到相扶相持?

    古語有雲子不教父之過,這“教”之一字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就能一筆帶過的,其中所蘊含的各種道理都太多,太多了!

    良久,烏孜寰微歎一聲起身整了整衣袍對著小齊道:“去喊靖安吧!對了,順便也將小公爺請來吧!雖說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可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態度才是!”

    小齊頓時喜笑顏答道:“喏!”

    ……

    “父親,您深夜喚孩兒前來有何吩咐?”

    看著恭順地站在麵前的烏靖安,烏孜寰心中微感不忍,真相總是殘酷的,隻是若是能以此為契機令靖安成長,也是值得的!

    烏孜寰淡淡開口道:“隨為父去城外一趟吧!”

    烏靖安身子一顫,語氣緊張道:“父親深夜出城恐……”

    “有些事是該讓你知道了,小齊說得對,為父總是把你當做小孩子,或許你心中對為父舍棄潤之一脈有著頗多怨言,可事實並非如你所想!”

    “孩兒不敢!”

    “不敢嗎?”烏孜寰輕聲低語:“不敢又為何要將潤之一脈護送出城?”

    烏靖安聽到這話,頓時手腳冰涼,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了!

    “跟為父走吧,也讓你好好看看,你口中引以為傲的好兒子,好孫子人前人後又是怎樣的一副麵孔!”

    說罷不理會烏靖安的反應,自顧自的朝著門外走去。

    烏靖安一咬牙,隨後快步跟上,他不信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會是父親口中的表裏不一之人!

    “夫君,我們為何要匆忙離開衡水郡?”

    馬車內,一名貴婦麵露不解出聲詢問,而等待她的不是自家夫君的回答,反而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烏桓闕似是見怪不怪,壓根沒有阻攔的打算!

    烏潤之看了眼手中的紙條,眼眸深處泛起一絲陰狠:“婦道人家問那麽多作甚,你隻需照做便是!”

    貴婦捂著臉頰,顫聲道:“妾……妾身明白!”

    “籲……”

    一陣嘶鳴聲響起,馬車也隨即停了下來。

    烏潤之眉頭微皺衝著外麵喊道:“怎麽回事?父親不是說了未出冀州前不許停車嗎?”

    可回答他的卻是久久無聲的寂靜。

    心中突覺不安,烏潤之掀開車簾,眼前的一幕令他心生恐懼。

    “齊……齊老!”

    領著一眾護衛的小齊正麵無表情的出現在烏潤之的視線之中!

    “潤之,下車吧!莫說冀州,今夜便是衡水郡你也隻能到這城外了!”

    小齊平靜的聲音令烏潤之心中發顫,他知道眼前的齊老可是自己爺爺的心腹之人,從小便是跟著爺爺一塊兒長大的,二人明麵上是主仆,可實則關係更勝手足!

    如今他的出現也證明了自己父親的謀劃早就被烏孜寰洞悉了!

    “潤之見過齊老!”

    烏潤之即便心中恐懼,還是佯裝出一副道貌岸然之色道:“潤之不過是攜家眷……”

    小齊壓根沒有耐心聽他說話,而是冷漠地開口:“收起你的那套小聰明吧!兩個選擇,一,你父子二人自盡於此,二,我命人動手!”

    如此直白的對話,讓烏潤之最後一絲希望也就此破滅,索性他也就不裝了!

    “哈哈哈,烏孜寰那個老東西果然還是發現了,我就說嘛,那蠢笨如豬的烏靖安又如何能夠瞞得住那個老東西,在他眼皮子底下將我送出城!”

    看著麵露癲狂之色,口出大逆不道之言的烏潤之,以及兒媳臉上的巴掌印,躲在一旁的烏靖安張大了嘴巴,他記得臨走前,兒媳臉上還不曾有傷!

    如今細思極恐,似是不敢相信眼前麵露猙獰之色以及動手打兒媳的是那個一直尊禮守教,溫文爾雅的小兒子!

    沒有理會烏潤之的謾罵,小齊眼神冷漠道:“選吧!”

    “選?選什麽?”烏潤之麵露輕蔑之色道:“不如潤之給齊老兩個選擇吧!”

    “哦?老奴還不知道潤之少爺還有其他路可走?”

    “哈哈哈哈,你以為你們這點手段能瞞得住那位大人?”

    說著烏潤之恭敬地朝著一旁的樹林彎腰道:“大人,還請出手相助!”

    話音剛落,早已隱藏在附近的黑衣人紛紛現身,每個人都是龍驤虎步,一看便是江湖好手!

    “不知齊老現在是否還覺著潤之無路可走?”

    看著烏潤之露出一副揶揄之色,小齊微微搖頭,歎息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本想念在看著你長大的份上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沒想到我已經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了,還是隨手可棄的棋子?”

    烏潤之雙眸泛起一片猩紅:“我也想當個好兒子,好孫子,可是你們誰給過我這個機會?明明我才是烏家最聰慧之人,明明隻要那個老東西肯悉心教導我,我便能一飛衝天,屆時也會盡到一個孫子應盡的義務,為他抬棺送葬,這樣不好嗎?我那父親蠢笨如豬,一輩子也就止步於秀才了,目光短淺不說,都是家主的人了,還是凡事隻知道以烏孜寰那個老家夥為主心骨,可烏孜寰老了,眼光也不如從前了,他涼國公府權勢再大還能大得過皇權?若是跟著那位大人,待到事成,我烏家又何嚐不是未來的國公府?又何懼他涼國公府?”

    眼眸掃視過小齊等人,烏潤之接著道:“就單單許諾闕兒一個進士,他烏孜寰便欣然允諾,還不足以證明他目光短視,人已經老了嗎?那位大人可是應允了我尚書一職!哈哈哈哈!”

    “嘖嘖嘖,烏老,您這孫子胃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一個三甲都進不去的進士末流,竟妄想尚書一職,一個敢說,一個敢信,這會兒我算是看出來烏桓闕是隨誰了!”

    陳行笑著調侃道:“這幕後之人也是煞費苦心啊!竟還藏了一手!想著用烏潤之給咱們最後一擊,若是這江南秋試舞弊一案結束,待我上奏陛下,即便我有意放過烏家,令烏家僥幸逃脫,可烏潤之跳出來,來個大義滅親!到那會兒,你我兩家可就是欺君罔上啊!嘖嘖嘖,真是怕我死不透啊!”

    烏孜寰神色尷尬道:“讓小公爺見笑了!”

    隨即轉而扭頭對著烏靖安道:“看明白了嗎?”

    烏靖安雙眼無光,神色頹然的點了點頭。

    “既然看明白了,那便動手吧!”

    隨著陳行與烏孜寰等人從暗處邁步而出,烏潤之心中一凜。

    “哦喲,我到是誰呢!原來是小麻雀啊!”

    陳行在一眾黑衣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渣男氣質出塵之人,不由得戲謔道:“別來無恙啊!宮淳沁!”

    而被點到名的宮淳沁索性摘康健,隻是不知小公爺身體可好?一別多日,宮某對小公爺也甚是記掛!”

    陳行揚了揚手中的燧發槍,麵露譏諷道:“身體挺好,我個人倒是不想再見著宮先生,可架不住我手上的這位“爺”對宮先生朝思暮想,總是想找機會和你親近親近!”

    宮淳沁看著漆黑的槍口,心中頓時一緊,連忙賠笑道:“小公爺說笑了!”

    “說笑?”陳行對著黑漆漆的槍口笑眯眯道:““爺”,他說您是在說笑!”

    原本似是與宮淳沁在談笑風生的陳行,下一秒臉上狠戾之色盡顯,反手就是一槍,速度之快,便是令一眾隨行之人都錯愕不已!

    而宮淳沁好似早就預料到一般,在陳行抬手的瞬間,他便躲在了一名黑衣人的身後。

    槍聲響起,宛如驚雷落世,炸出一片鳥蟲嘶鳴之聲!

    頭一次見著燧發槍的烏家眾人被嚇得一個激靈,各個雙腿打顫!

    而這一槍放出,王勉與顧白等人也在第一時間抽刀護在陳行身前,小伍與趙勤則是默默散開,試圖將宮淳沁等人一網打盡。

    自從上一次聽到宮淳沁在客棧所言,陳行就有了對策,你不是說出我這燧發槍的缺點了嗎?

    沒問題,我這人主打一個聽勸,那便多帶些人在身邊,總能留出給我安心裝填好彈藥的間隙!

    陳行慢悠悠地再次裝填好彈藥,衝著宮淳沁漏出一口大白牙道:“你聽,這位“爺”開口了,它說它甚是想你!”(www.101novel.com)